第一百四十五章:槍不是這麽打……
戰士們都牢記楊指導員的話,放近了再打,先把手榴彈甩出去,削一下他們的銳氣,兩名特等射手在用重機槍橫掃,把衝進來的敵人打了個有來無回,也許這會兒敵軍認為五連的陣地前沿已經被一輪炮擊炸的所剩無幾,仍舊不遺餘力的往前衝。
可見這名敵軍指揮官的進攻常識,遠沒有美軍指揮官的經驗純熟。
夏遠也是第一次跟棒子交手,平時打的都是美軍,美軍單兵素質雖然不行,但是在後方督戰隊、強大火力壓製的情況下,仍舊跟誌願軍打的有來有回,但細看這棒子的進攻,有一種王者遇上青銅的感覺。
“操,這幫兔崽子咋不開槍亂射一通呢?什麽路數?”
“你個傻蛋,不放槍還不好?這幫傻蛋心眼缺著呢,單兵素質比不上美軍。”
“嘿,好機會啊,爺爺今天用子彈送他們下地獄去。”
很顯然,戰士們也被棒子兵這種怪異的進攻方式給弄得有些懵,完全不像是一名成熟指揮官指揮的進攻方式,多少有著很多漏洞,戰士們都是身經百戰,戰場上敵人的進攻方式,以及戰術安排,即便是陌生的敵人,沒有交過手,但是基本的進攻戰術也不多,套路也就那樣。
沒想到這群棒子兵上來就給大夥整的有些懵。
這是啥進攻路數,也不開槍,就胡亂的往前摸。
楊指導員聽得戰士們的交談此起彼伏的聲音,說道:“好了好了,都小聲點,聽!離咱們很近了!”
‘吧嗒……吧嗒……吧嗒……’
現在已經能聽清特製的皮鞋鞋底踩著泥土的聲音了。
不管敵人是什麽進攻路數,戰士們分別在環形工事的八處位置裏,打開了美製手雷的保險拉環,又默數了五秒鍾,然後,他們紛紛拉開了引線。
“哧!”
燃燒的煙霧很小,不大起眼,還在往前跑的韓軍絲毫沒有注意到,危險已經悄然降臨。
拉火時間要比往常又推遲了幾秒,不知道誰大喊了一句:“給我扔!”
一顆顆手雷掉進了敵群中間立刻發生了爆炸,在手雷扔出去的一瞬間,兩名特等射手立刻站起來扶起了重機槍。在一連串的爆炸中,重機槍噴射出兩條長長的火舌不間斷的速射。
敵人先是被手雷炸中,一些人當場倒地,手雷的碎片炸進身體,四處冒血,他們的同伴看到這一情況,嚇得魂飛魄散,再也不敢瞅傷者,臥倒後盲目的射擊。
這兩挺蘇製郭留諾夫重機槍劈裏啪啦的速射聲音,讓趴在地上的敵人頭都不敢漏一下,更不敢稍微的太高,生怕頭頂飛速射過的子彈下一刻就會貫穿他們的腦袋。
這槍聲讓楊指導員很踏實,火力壓製的非常完美。
不過,他這股踏實勁兒也隻停留在了這一刻。一名敵人的指揮官稍微抬起右手,拿手槍朝兩處火力點打了兩槍,嘴裏嘰裏呱啦的朝後麵喊了幾句話。
‘嗖嗖嗖!’
從後麵傳來了幾聲炮響。
迫擊炮的曲射炮彈落在了重機槍周圍,五連的一名機槍射手右胳膊被彈片打中,鮮血直流,可他仍然不顧一切的用左手扣動扳機。
夏遠微微抬起頭,看到另一挺機槍射手已經犧牲了,供彈手依舊在推著死去的戰友,悲痛欲絕,他大喊一聲,扶起機槍胡亂的掃射。
轟轟!
幾枚炮彈再次落在機槍火力點周圍,硝煙散去,機槍已經不響了,火力點被敵人的曲射炮彈炸掉。
有兩名戰士貓著腰的往前衝,想要去扶起機槍,接替犧牲機槍手的任務。機槍的火力壓製不能被炸掉,否則一個營的敵人就會攻上來。
夏遠抱緊了槍,眯著眼望著敵群,貓著腰,躲在彈坑裏的棒子兵顯得十分猥瑣的跟誌願軍戰士們交戰,戰鬥異常激烈,前沿陣地被敵人拿下來,楊指導員遠離了夏遠,組織了一個班的戰士去搶占前沿陣地。
又命令後方的機槍火力進行火力上的壓製。
一枚枚閃著火光的子彈在他們頭頂上空交織,碰撞、摩擦,發出尖銳的呼嘯聲,炮彈落在曠野、陣地上,盛開出一朵朵漆黑色的泥土花朵,棒子兵的重機槍架在了前沿陣地上,為楊指導員奪取前沿陣地造成了巨大的困難,加上敵人迫擊炮的不間斷騷擾,洋鬼子的進攻力度雖然不怎麽樣,但是架不住他們的火力可觀。
“快,炸了他們的火力點!”
“奶奶的,看老子不幹死他們!”
陣地上,戰士們呼喊著,到處都是和洋鬼子的廝殺聲。
夏遠的一條腿斷了,尋找到的射擊位置不理想,胡亂的開槍打死了八名棒子兵,他又翻滾進入戰壕裏,胳膊撐著地麵,努力的往前麵攀爬,一顆顆炮彈落在陣地上,掀起來的泥土劈裏啪啦的砸下來,一名戰士摔倒在他麵前,心髒被彈片貫穿了,鮮血從口鼻裏冒出來。
戰士看見了夏遠,伸手捂住了胸口,眼神帶著對這個世界的留戀。
夏遠愣了愣,扒開他的手掌,滿是鮮血的手掌下,是一個口袋,口袋裏放著一份信紙。
他的心頭一沉,每一名戰士上戰場的時候,都已經把遺書準備好了。
鄭重的將遺書塞進懷裏,又撕掉了他的光榮條,翻過他的身體,繼續往前爬,一路爬到了機槍火力點附近,機槍火力點架設的位置視野比較開闊,視線非常好。
用槍托撐著地麵,踉蹌的站起來,耳邊傳來了一名戰士的呼喊:
“同誌,這裏太危險了,趕緊離開這裏!”
機槍火力點是敵人主要攻擊目標,尤其是敵人的迫擊炮,總會盯著機槍火力點打,很多掩體戰壕在形成一道彎曲的弧線時,機槍火力點的位置都會向前突出,太吸引敵人火力,招來炮轟,很容易對步兵造成巨大傷亡。
如此一來,機槍火力點向前移動,敵人的炮就不會落在步兵身上。
夏遠無所謂的趴在戰壕上,望著敵群。
“哎,我說你這名同誌怎麽回事,敵人的炮彈隨時都會落在我們身旁,你呆在這裏會死的。”
操控機槍的戰士看著夏遠還不走,忍不住提醒,本以為對方會走,沒想到對方仍舊像是沒有聽到一樣,我行我素的趴在戰壕上,架起槍瞄準著遠處的敵人,沒怎麽做細致的瞄準,就連續扣動了扳機。
啪啪啪的聲音清脆。
“同誌,槍不是這麽打……”
見夏遠這般樣子的開槍,這名戰士一副見鬼的表情,都沒怎麽瞄準就開槍了?鬧著玩呢,他張嘴提醒,嘴巴一下子張的老大,都能塞下去一個鴨蛋了。
八個進攻的棒子兵應聲的倒在地上。
“打……打得漂亮。”
戰士目瞪口呆的看著,旋即一臉興奮的看著夏遠。
見他的換彈速度快的驚人,連彈夾插入彈倉都尤其合成,沒有絲毫卡殼,頓時感覺到這個戰士不簡單。
啪啪啪,又是熟練的開槍方式,戰士趕緊抬頭看去,軟軟倒下去的八名棒子兵讓他激動地難以自抑的捏著拳頭,大喊:“打的漂亮!太漂亮了,同誌,你叫什麽名字,我怎麽沒有見過你。”
“我叫夏遠。”
夏遠更換彈夾的時候,回應了一下。
戰士操控著機槍,向遠處點射了幾下,頭頂響起炮彈的呼嘯,連忙撲倒在地上,大喊:“夏遠同誌,小心。”
轟轟轟!
話音剛落,大量的泥土在他們周圍卷起來,又紛紛揚揚的落下來。
“夏遠同誌,你怎麽樣?”
“我沒事。”
夏遠晃了晃頭發上的泥土,架著槍瞄準著遠處的敵人機槍手,連續的扣動扳機,兩顆子彈沒入敵人的機槍手體內,其餘六顆子彈連同機槍手身邊的步槍射手一同打掉。
楊指導員抬起頭,臉上露出喜色:“誰打的,打的真特娘的準,一排長,一排長……”
“指導員,一排長犧牲了!”有戰士喊道。
楊指導員顧不得傷心,大喊:“衝,把敵人趕出前沿陣地!”
機槍火力點一打掉,楊指導員帶著人衝上去,將麵前的敵人趕走,依托搶過來的陣地,向敵人射擊,原本其他方向衝到前沿陣地上的棒子兵被打的哭爹喊娘的。
棒子兵的指揮官見狀,望著機槍火力點那個連續不斷射擊的中國士兵,臉上露出一絲驚懼,他的每一聲槍響,都伴隨著一名士兵的死亡,偏偏他的槍法精準,開槍的頻率非常高,手下不少士兵都犧牲在這個槍法奇準的敵人手中。
“該死的,我要炸死他!”
棒子兵的指揮官大罵一聲,抬起手槍瞄準,想要給後方的炮兵提供一個目標。
忽然察覺到麵前有呼嘯的風聲,那是子彈的飛射的聲音。
噗的一聲。
眼前一黑,棒子兵的指揮官腦袋一歪,頭栽倒在地上。
在這二十多分鍾的時間裏,敵人又向前衝了兩次,都被打退了,躺在地上的屍體能有一百多具,有一些喘氣抽搐的,還有一些抖動著身體慢慢往回爬的。
當最後一發大八粒子彈打出去,正中一名受了傷,往回爬的韓軍士兵後腦勺,頭一歪倒在地上。
“漂亮啊,同誌,你是哪個部分的,槍法這麽厲害,以前怎麽沒有聽說過你。”
戰鬥結束了,大夥都鬆了一口氣,戰壕裏,夏遠靠在濕漉漉的坑道裏,揉捏著脹痛的腿,斷掉的腿隱隱有些脹痛,脹痛中又摻和著一股酥麻,他推測,應該是傷口正在恢複。
這是好事。
聽到身旁戰士的聲音,夏遠說道:“五三八團一營一連的。”
“厲害,你怎麽會來到這裏?”
“我所在的連隊和陣地共存忘了,我從陣地上迂回與炸敵人坦克的時候,從高地上摔了下來,醒來的時候就去找自己的部隊,結果稀裏糊塗的就來到了你們的陣地。”
夏遠從口袋裏掏了掏,取出一張光榮條和一封信,遞給這名戰士:“這是我剛剛遇見的一名戰士犧牲前交給我的。”
“謝謝!”
這名戰士一臉鄭重的向夏遠敬禮。
夏遠靠在戰壕裏,需要簡單的休息一下,他已經好久沒有休息過了。
楊指導員在陣地上喊著話:“還有沒有受傷的?”
“報告,這裏還有一個!”
剛戰鬥結束,楊指導員一清點,一排長、三排長都犧牲了,戰鬥傷亡高達五十六人。
楊指導員走上前看到這名傷員,胸前兩處槍傷,窟窿很大,是11.43毫米的湯姆遜衝鋒槍彈打的,傷口處血與飛濺的泥土混合在一起了。
楊指導員想,這樣的傷口一定是感染了。
旁邊是陳樹生攙扶著他,大夥都圍繞在他周圍,也幫補上什麽忙,都很著急。
楊指導員問道:“衛生員為什麽不給他包紮?衛生員!衛生員呢!?”
一名戰士連忙道:“報告,衛生員已經犧牲了。”
“什麽?”楊指導員一愣,左右四看。
“楊指導員,我會包紮。”
這時,後麵響起聲音,夏遠撐著槍從陣地上站起來,他身上還有一個急救包,踉蹌的走上前。
剛剛那名操控機槍的戰士驚喜的說道:“指導員,就是他,打槍可準了。”
“夏連長。”楊指導員有些詫異。
“打槍不準,怎麽上戰場,這個急救包先給他用。”
夏遠瞅了眼這名戰士的傷口,心頭不由得一沉,子彈打的位置挨著心髒,估計是不行了。
他把楊指導員拉到一旁,簡單的說了一下傷員的情況。
楊指導員沉默了。
這名傷員好像是看出了他們的心思,抽搐著想要說話,嘴巴抖動著。
陳樹生見狀,道:“你說啥?沒事,指導員聽著呢。”
楊指導員到他麵前傾聽著。
這名傷員的嘴巴已經發白,說話的聲音有些顫抖,但語氣帶著一絲驕傲和高興:“指導員……我剛才,剛才擊斃了五個敵人呢,咳咳,沒給咱們丟臉。”
楊指導員道:“我知道,你剛才打的很好。”
傷員滿是汙血的雙手握住了楊指導員的手,使了很大的力氣,最後說道:
“我想,我想咱們今天,肯定比四連打得好吧?”
說完,他強忍著劇痛,微笑著,仿佛定格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