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他們是英雄
他們躲在山溝裏,戰戰兢兢的渡過第一晚,第二日白天,他們隨著人群往大路上跑,利用白色毛巾作為信號,招呼天上的飛機掩護他們。
誰曾想,敵人識破了他們的把戲,同樣使用白色毛巾,偽裝成他們的模樣。
飛機並沒有發揮作用。
組長罵道:“該死,我從來沒有打過這場的戰爭,我們失敗了,失敗的這麽徹底,上帝沒有站在我們這一邊。”
他說的沒錯,失敗的太快了。
一個師,幾千號人,就這樣被敵人衝散。
喬舒亞看著他們的這支隊伍,不過兩百多號人。
山上的槍又響了。
該死的,是中國人。
是陰魂不散的中國人。
他們再次被打散,喬舒亞也跟他的組長分散開,有的人沿著公路繼續往前跑,有的人則往山林裏鑽。
有的人則被中國人打死了。
他跑了,逃進了山裏,槍聲就在後邊追著他,喬舒亞一刻也不敢停止,大步流星的往前跑,他看到身邊的人越來越少,心裏的惶恐不斷被放大。
等聽到槍聲小了很多,喬舒亞躲在一片灌木裏,趴在地上,凍得直哆嗦。
林子一片死寂,聽不到其他人的聲音,喬舒亞心裏愈發惶恐,自己似乎跟大部隊跑散了,周圍靜悄悄,人都去哪兒了。
他心裏開始變得惶恐不安起來,忽的,隱約聽到了前方傳來動靜,是陌生的語言。
“這群家夥,跑的還挺快啊,老錢,你昨晚抓到了幾個。”
“抓到了三個,沒抓那麽多,黑咕隆咚的,都往山裏跑了。”
“這些美國鬼子還挺聰明的,知道往山裏跑。”
“走,這那邊看看。”
聲音漸行漸遠,沒有任何動靜,喬舒亞也不敢站出來,生怕那群中國人沒走遠,忽然又掉頭返回過來。
硬是趴著不動,等了快一個小時,確定周圍很安全,喬舒亞才鑽出灌木叢,身上的大衣濕透了變得沉重,他沒敢丟掉,因為他也不確定自己能不能找到大部隊,說不定還要像昨晚一樣,擠在山溝裏。
分不清方向,他隻能選擇性的朝一個方向走,自從昨晚和大部隊走散後,他就沒有再吃過東西,現在又冷又餓,渾身不得勁兒。
聽到槍聲,他就躲起來,遇到人就藏起來,就這樣,喬舒亞也記不清楚自己翻過了幾座山,隻覺得走的頭昏眼花,神經衰退。
一直走到黃昏,原本還有零星的槍聲,忽然就沒有了。
他也不知道跑到了哪兒,隻覺著周圍的中國人好像越來越多了,沿著山溝,日落黃昏,忽然瞧見在黃昏下,前方的山溝裏出現一個小村子,隱約看得到裏邊有人活動。
喬舒亞走了一天,相當絕望,又累又餓,又冷的不行,他覺得,被人抓去也好,萬一自己凍死在山溝裏,那就相當不值得。
於是,他就悄悄的從後山鑽了進去,看到了不少中國人的傷員,喬舒亞推測,這裏應該是中國人的醫院。
路過一間屋子的時候,他看到了一口大鍋,周圍沒有人,喬舒亞鑽了進去,掀開鍋蓋,瞧見了鍋裏剩下一些米飯,喬舒亞非常高興,蹲在鍋台上去扣裏邊剩餘的米飯,往嘴裏塞。
他實在是太餓了,昨天進攻的時候,他由於過度緊張,都沒怎麽吃飯,一盒罐頭都沒有吃完,隻吃了一點。
部隊散了,他也想明白了,抓就抓吧,那麽多人被俘虜。
這裏是戛日嶺山腳下的小村莊,駐紮著一一四師的野戰醫院,護理員小張把晚餐剩餘的剩飯,端灶火裏,一進門,就見到一個人蹲在鍋台上,正慌慌張張的在鍋裏剝飯皮,頭也不抬的邊剝邊吃。
小張看著不順眼,以為是我軍穿美軍服裝的戰士,不滿意地說:“你這個同誌真不自覺,為啥開飯的時候不吃飽?”
不料小張的責怪,嚇得那個家夥抱著飯皮往外跑,偏偏他個子長得高,而這座朝鮮房又低又矮。
砰的一聲,這家夥的腦袋撞門框上,小張跑上去,抓住那個人的衣襟一看,原來是個美國兵。
那家夥捂著腦袋,看著小張,指了指手裏的飯皮,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再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小張看明白了,這家夥原來是餓的,居然直接跑到野戰醫院裏找吃的。
不免有點可憐起他,說到底,都怪美帝國主義。
小張把手裏的剩飯給他,美國兵高興,端著碗大口大口吃了起來。
吃完擦了擦嘴,對小張豎起大拇指,然後很自覺的舉起手,讓小張把自己俘虜起來。
喬舒亞看得出來,小張是個好人。
抓虱子行動遠沒有結束,美國散兵太多了。
飼養員劉大文抓虱子的故事,更是奇聞。
這天天剛亮,劉大文喂完馬,想找個向陽坡去防空,剛上山就看到山溝裏有一個人影,賊頭賊腦的,劉大文定睛一看。
是個美國鬼子!
他大喝一聲:“站住,繳槍不殺!”
吆喝聲把那個家夥嚇毛了,提起卡賓槍就跑,劉大文手裏既沒有槍,也沒有手榴彈,但他決心不放過這個虱子,麻麻咧咧的往前猛追,期間撿起一根棍子砸過去,但是沒有砸到。
那家夥跑的著急了,不知道絆到什麽東西,摔了個狗吃屎,急忙爬起來又往前跑。
劉大文著急了,忽然從懷裏調出來一個硬邦邦的東西,原來是剛才他喂馬剩下來的大半個餅子,情急之下,他哈腰撿起地上的大半個餅子,就朝美國士兵砸過去。
由於兩人離得比較近,使得勁兒大了,餅子扔到美軍士兵前邊去了。
那美軍士兵以為是手雷,慌忙的就臥倒,沒見一點動靜,抬起頭一看,卻樂的他眉開眼笑,萬萬沒想到居然是一個黃橙橙的大餅子,他急忙爬起來,連槍也不要了,扔掉卡賓槍,像惡狗撲食似的撿起大餅子就啃,也不顧著逃跑了,顯然是餓極了。
劉大文氣喘籲籲的跑上前,撿起地上的卡賓槍,吆喝:“不許動!”
美國士兵卻邊吃邊擺手:“okok。”
順從地跟著飼養員來到了俘管隊。
還有四十軍的抓虱子,有個美國兵藏在軍隅裏南山坡的一個防空洞裏,害怕殺頭,不敢出洞,軍隅裏失陷的比其他地方都要早一點,潰散的美國兵已經好幾天沒吃東西,餓的心裏直發慌。
警衛戰士胡茂任上山抓虱子,搜到了這個藏在防空洞裏的美國兵,可對方硬是不敢跟著胡茂任走,後來經過胡茂任指手畫腳,費了好大的功夫,才使得他懂得誌願軍是不殺、不打罵俘虜的。
這個美國兵高興的抱著胡茂任就要親吻,胡茂任嚇了一跳,以為這個美國兵咬他呢,照著他的胸口就是一拳。
這下輪到美國兵愣住了,不知道咋回事兒,害怕的要死。
到了駐地,胡茂任告訴英語翻譯,說這個俘虜不老實。
英語翻譯詢問他咋回事。
胡茂任把剛剛的情況告訴英語翻譯,樂的英語翻譯哈哈大笑,說道:“小胡,人家要親你,你為什麽揍他,這是外國人表示親熱的禮節。”
“那誰知道呢,我以為他要咬我呢。”胡茂任明白過來,趕緊走到俘虜兵身邊,握著他的手,也不管他聽不聽得懂:“對不起,太冤枉你了。”
英語翻譯笑著給那個俘虜兵翻譯,俘虜兵有些受寵若驚,連連表示沒事。
一營這邊執行完抓虱子任務後,上級的調令下來,除了傷亡慘重的隊伍繼續執行抓虱子任務,各部回到後方休整,補充兵源。
夏遠帶著洪吉文向後方移動,傷亡慘重的隊伍不少,一一二師有好幾個連的建製,都在阻敵之中,快被敵人打散,有的連隊甚至全軍覆滅,三連的情況還算好,至少夏遠這個四排長保留下來。
馮玉祥告訴夏遠:“你們好好歇息,剩下的交給我們,首長不會放棄三連。”
他把一封信交給夏遠,這是上級要他們休整的位置。
野戰醫院。
“我估計,等到這次戰役徹底結束,屬於你們的嘉獎令就來了。”馮玉祥拍了拍夏遠的肩膀,示意他出發。
夏遠呼了口氣。
一百多號人的犧牲,換來這樣的榮譽。
換做是剛剛穿越那會兒,或許他不會太明白。
榮譽,比生命重要嗎?
因為在未來,生命是無比珍貴的。
而現在,夏遠多少能夠理解,軍人的榮耀高於一切。
和他們一同轉移的,還有一連,在鬆骨峰戰役中,一連的傷亡不比三連小,三連僅剩下七個人,一連還剩下一個排,大多數都是傷員,需要轉移到後方休整,順帶等待上級的命令。
野戰醫院的方向在鳳鳴裏方向一座大橋下方,其中包括四五十名美軍傷員。
和野戰醫院挨著的是俘管隊,在山上的一個山洞裏。
夏遠抵達野戰醫院,忽然想起來大老劉和周茂也在醫院裏,就去探望探望倆人,他們在撤回來的時候,馮玉祥營長給了他們一些罐頭,香煙,糖果等等。
第二次戰役,一一二師的傷亡也不小,醫院的傷員在這段時間劇烈增加,橋底、山腳下的野地,到處都是臨時搭建起來的窩棚和休息的傷員。
以及有護士攙扶著緩緩行走的,鍛煉的傷員。
“先去洗洗,都髒了。”夏遠讓大夥去河溝裏洗一洗,瞧見幾個護士正在河邊清洗繃帶,冰冷刺骨的河水,把她們的手掌都給凍得紅腫,清澈的河水,也因為清晰繃帶的緣故,變得渾濁不堪。
隨著傷員劇增,即便是後勤送上來一批敷料,卻還是不夠用。
她們不得不清洗使用過的敷料,曬幹後二次投入使用。
夏遠瞧著,詢問後情況,為我軍的資源緊張感到頭疼。
美軍飛機轟炸我軍的後勤補給線,以至於後勤人員傷亡一度比前線人員傷亡還要高。
每每想到這裏,夏遠都感覺心疼,心疼這個一窮二白的國家,幾乎是光著腳和武器裝備齊全的美國人幹仗,這場戰役,哪怕到未來,也是美國人不願意提及的戰役。
因為他們被兩條腿加步槍的中國人給打敗了。
而他們,還是擁有機械化部隊的情況下,占據著海陸空三棲優勢,卻還是被誌願軍摁在地上摩擦。
這樣的恥辱,對於驕傲的美國人來說,自然是不願意提及。
洗漱完,夏遠帶著幾人進入野戰醫院,除了有傷員外,這裏還有來自其他師,因為傷亡慘重的緣故駐紮,醫院方麵的首長,給他們安排了一片林子,有一些閑置的窩棚。
窩棚就是簡單的的樹枝覆蓋雜草、秸稈等等,隱蔽在林子裏,差不多可以容納一個班的戰士挨著睡覺。
他去看過傷員們所居住的環境,都是這樣簡陋的窩棚,僅僅隻能夠阻擋個寒風,無法保暖,傷員們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風餐露宿。好在前線部隊繳獲了不少的美軍鴨絨睡袋,軍大衣,至少可以讓傷員們睡個安穩覺。
翌日。
夏遠從窩棚裏醒來,昨晚都沒睡覺,手腳冰涼,來到外麵,不知道什麽時候,天空飄起了雪花,紛紛揚揚,抬起頭向遠山眺望,天空灰蒙蒙的。
河灘上鋪上薄薄的一層。
昨天回來很晚了,夏遠也沒去野戰醫院找周茂和大老劉,緊了緊身上的衣服,他看著酣睡的幾人,躡手躡腳的拿著兩盒罐頭,走出駐地。
林子裏,除了他們外還有一連在另一個方向駐紮。
聽二連長說,一連長、指導員也犧牲了,負責帶隊的是一連二排長,是個身材纖瘦的青年,叫汪河路,十九歲,比夏遠沒大多少,卻是從14歲就開始參軍。
兩人聊了會兒,聽他說,他參軍那會兒,日本鬼子還沒有投降,參軍不到一個月,日本鬼子就投降了。
後來跟著部隊開始打解放戰爭。
汪河路抽著煙,笑著說:“聽連長講,你打仗很厲害,俺就佩服打仗厲害的。”
夏遠笑了笑:“就那回事兒,你比我厲害多了。”
汪河路搖搖頭:“俺一點也不厲害,連長他們才厲害,敵人上來了,拿著爆破筒和敵人同歸於盡了,指導員走的時候,讓我好好活著。”
“他們是英雄。”
“他們是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