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倭

第六章 考場波折(3)

唐三,年方八歲,縣試第一名秀才,小神童啊!

這消息轟動錢塘縣。

如果你不相信豬會爬樹,偏偏又發現豬爬上樹了,這是一件多麽讓人難受並感到不可思議的事呀。

對於連筆也不會抓的唐三居然考上秀才這件事,邵仲文也不是傻子,他當然明白其中隱藏貓膩。

邵仲文立即到縣裏翻查他的朱卷,發現他的朱卷不見了。而唐三的卷子,從題目到立意,看起來有些眼熟,順順溜溜十分熟識,這不是我做的文章嗎?再看第二遍,第三遍,一字不差。天啊!邵仲文氣得渾身發抖,他發現真相了,這個真相差點兒把他擊倒,原來自己考了幾十年不中的原因在於此,原來自己一直替別人做嫁衣裳。這個真相讓邵仲文的心如被貓抓,使他痛苦不堪,再也按納不住。你們這些混蛋太可惡了,我要告你們。

說幹就幹,邵仲文寫了一張訴狀,喚來李甲、王婆富作伴助威,一齊趕到縣衙擊鼓告狀。

監場官吏接過邵仲文訴狀,看完之後,準他投遞。傳喚當事人,擇日再審。

唐伯康絕不慌張,又擺下戲筵酒席,跟任富來商量對策。任富來陰陽怪氣地望著唐伯康問道:“你還有錢嗎?”

“有。”唐伯康毫不猶豫地回答。

“那用得著商量,該怎樣做就怎樣做,還用得我教你怎麽做嗎?”

唐伯康心領神會,暗暗點頭。

過了幾日,監場官傳喚邵仲文上堂問話。邵仲文卷袖握拳,義憤填膺地道:“大人,你要替小人做主呀,縣試有人作弊,截了我的卷子,搶了我的功名。求大人明察秋毫,清清弊竇。”

監場官訝然道:“竟有這樣的事,誰這麽大膽?”

邵仲文道:“便是唐伯康的兒子唐三,也不知他弄什麽神通,他的朱卷跟我的墨卷一字不差。”

監場官向邵仲文問道:“你有什麽憑據,你憑什麽說他的朱卷抄你的,你拿出你的原卷來給我看看。”

邵仲文的原卷早被那些譽稿的抄譽生截下銷毀了,那裏還找得出什麽原卷對證?邵仲文一時被監場官難倒了,啞口無言。

監場官拍案而起,罵道:“無憑無據,顯然是妒才生事。看你一把年紀,免你敲打,退堂。”

“不對。”邵仲文兀自不服氣,阻止那監場官退堂,滔滔不絕分辯道:“那個唐三,筆也不會拿,鬥大的字尚不認得幾個,他怎會是縣考第一?”

監場官早已收了唐伯康的錢,拿人錢財,替人消災。眼見邵仲文還如此不知進退,冷笑道:“不識字怎樣?因為他不識字才讓他中秀才,好讓他讀書認字嘛。如果他象你這樣才高八鬥,還用得著上學讀書嗎?”說著把邵仲文的訴狀取來,在呈子上麵批了兩個字:不準。

邵仲文氣得血壓暴漲,當時昏倒在地。幸虧李甲與王婆留在旁扶持救援,摁人中,捶胸捋背,才把邵仲文從鬼門關拉回來。

李甲與王婆留把邵仲文連拖帶扯,扶到客棧。可邵仲文象瘋了一樣,整日胡言亂語,罵不絕口。沒錢,就意味無權無勢,空逞口舌之狠又有什麽用呢!

經這事打擊之後,邵仲文一病不起,倒在**。神智時而清醒,時而糊塗。邵仲文神智清醒時,還是忍不住破口大罵:“可惡呀,大部分的官員都不知心存大義,卻隻知貪贓枉法,卻不知為民請命。大明朝讓這班家夥當權主政,老百姓怎會有好日子過。老天爺呀,為什麽讓這些人當官,而不是我呀!若蒼長眼,讓我中舉當官,我發誓把你們這些貪官汙吏趕盡殺絕。”筆者讀史,發現一個很有意思的現象,大多數貪官汙吏都是一帆風順中舉做官的人,這些人在倒台之前仕途得意,可謂平步青雲,沒有什麽波折,對自己在老百姓中的評價也不怎樣在乎,甚至不惜拿自己前途作賭注,在貪贓枉法路上越走越遠,直至身敗名裂;而一些屢試不第的曆盡波折才中舉的讀書人,一般比較在乎老百姓對他的評價,基本上能廉政自律,對貪贓枉法的官員深惡痛絕,千方百計打擊報複這些曾經妨礙自己進入官場的討厭鬼。如果讓邵仲文這樣的讀書人進入官場,他也會采取一些措施對他看不慣的貪官汙吏進行打擊報複,清官就是這樣煉成的,有時候可以這樣理解。

王婆留聽見邵仲文整日嘮叨說這大明朝的官員不仁不義,對“大義”這個名詞不免甚感興趣,大義?什麽是大義呢?就望著邵仲文問“爺爺,什麽是大義呀?”

“大義就是“聖勇義智仁”。忠君,愛國,胸懷天下,兼濟蒼生。唉,你年紀尚小,不可能明白這些事,還是過兩年再說吧。爺爺現在隻能告訴你,做人要正直,要嫉惡如仇,要有良心,要有誠信,任何有違良風善俗的事都不要做,否則會遭報應的,明白嗎?”

“哦,爺爺,原來是這樣呀,我明白。”王婆留似懂非懂,點頭稱是。實際上他也很悶納,比喻說南塘鎮的居民罵他是狗崽子的時候,臉上也顯現出嫉惡如仇的表情,一種代表正義的優越感。好象他王婆留幹了什麽大奸大惡傷風敗俗的事一樣。王婆留每次遇上南塘鎮居民凜然正氣的指責,身子不由自主震顫發抖,縮成一團,恨不得找個地洞藏起來。我做過什麽呀,王婆留心中承載著無限疑惑。他努力搜索枯腸,把混沌的腦袋梳理幾百幾千遍,也想不出自己幹過什麽有違良風善俗的事?為什麽你們這樣痛恨我?打擊我?欺負我?

你們的大義,難道是欺負小孩子嗎?這又算什麽大義?難道這叫有良知嗎?王婆留雙眼噙淚,一肚子委屈憤怒無從發泄,對孔夫子的大義不免存疑。

中國政權自古就師承一種連坐的惡法,對犯罪人的親屬有罪推定,對犯罪人連坐九族並禍及數代。古人都認為:當道莫種棘荊樹,他年免掛子衣。並認為這是天經地儀的真理。祖宗作孽,兒孫跟著倒黴。文\革期間,筆者家鄉就發生一件怪事。有個小孩因家庭出身不好,是個地主崽,成為同年孩子打擊、排擠、嘲笑的對象。地主崽所謂的地主出身,其實也很渺茫,向上追溯,已經是幾代前的事了,是太祖太爺的事,到了他地主崽這一代已窮得一窮二白,可是地主崽依然還要背負地主的惡名。給地主崽無情打擊的人,不僅是那些不懂事的貧下中農孩子,還有很懂事的村夫俗子,老太太,老革命家,甚至於讀書識字的人………,大家對地主崽沒有任何憐憫,隻有咬牙切齒的仇恨,恨不得置之死地而後快。地主崽無法背負他列祖列宗留給他的沉重屈辱,最後隻好跳進魚塘自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