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倭

第八十六章 朱府切磋

朱家客廳中裝飾得富麗堂皇,隻見四旁都是紫檀香木掛件、屏風和長座床椅。客廳中間,兩排黃梨花官帽椅陣列兩側,一排至少有三十張座椅並十五張茶幾,也就是說,朱家客廳一次可以接待六十多個貴賓。未了是主人的主副座位,座位後是一條長長的雕花案台,案台上排列朱家列祖列宗的牌位,香燭繚繞,莊嚴肅穆,顯出朱家忠孝傳家的樸實家風。大堂牆壁正中除了懸掛朱家太祖爺和太祖母畫像之外,還有一幅磅礴大氣的山水畫。山水畫上端懸一匾,上書:“古道熱腸”。

徐風儀看到這個“古道熱腸”的牌匾,心中不禁生出肅然起敬的念頭,暗暗尋思道:“難道說這是朱家太祖爺留給並告誡朱家子孫必須遵循的祖訓?”他能感受到朱古原熱情好客的親和力,朱古原這種和藹可親的待人接物的態度讓他產生一種象回到自己家中一樣的感覺。

徐風儀和劉倚玉攜手踱入朱家客廳的時候,此時內麵正有三個人在客廳議論著什麽,因為三人離徐風儀較遠,他聽不清三人的嘀咕什麽。那三個人看見徐風儀,竟是一齊起立拱手,口稱久仰。原來徐風儀跟這三人也有過一麵之緣,認得一個是溫州漕運幫幫主楊開山的兒子楊五嶽;另兩個是朱古原的堂侄,一個叫朱經天,一個叫朱緯地。

劉倚玉打量那個叫朱經天的中年人,這人看上去比較年輕,其實年紀已交不惑之年。隻見他身材高度和徐風儀大抵相差不多,體形極隹,寬肩窄腰,充滿了男性的魅力。而且兩眼看起來也是寒光閃閃,額頭高廣平闊,眼正鼻直,兩唇緊\合成線,有著說不出的傲氣和自負。但唯一令人不爽的是這人的皮膚顯得有些慘白,毫無血色可言,讓人多看兩眼便會生出一種以為他有病的感覺。劉倚玉心想這個中年人叫朱經天,人看起來也好象很是驕傲自大,比徐哥更顯得自負不凡,莫非真的很有本事?

另一個叫朱緯地的中年人則是一付嬉皮笑臉的老好人模樣,雙眼咪成弧形,嘴角上翹,臉龐也顯得分外圓胖,倒是一員福將的長相。

朱古原看上去並不象個老人。隻見他身材挺拔筆直,肩膀寬闊。雖年過六十,但仍保養得很好,看起來似象個四十開外的中年人。長相俊偉,眉毛特別粗濃,鼻梁略作鷹勾,配以精光閃閃的眼神,使人感到他絕不好惹。

分賓坐下,丫鬟捧上香茗。一盞茶過後,朱古原問徐風儀吃飯沒有?徐風儀喝了兩口茶,肚子餓得咕咕作響,連忙搖頭晃腦表示尚未吃飯。朱古原就喚家丁過來,吩咐他們殺雞煮飯,準備做一席水陸盛宴款待徐風儀和劉倚玉。

閑談中,徐風儀說起在績溪及太湖遇上倭子的事,提醒朱古原小心防範倭寇。朱古原聽說倭寇將要上門找他麻煩,氣得怒目圓睜,牙齒咬得咯咯直響,望著徐風儀急切地問道:“你最先在哪裏發現這夥倭寇的?”

徐風儀被朱古原這付憤怒和激動的表情嚇了一跳,連忙道:“回老伯,我是從老家出來時在績溪縣城遇上這幾個惡倭!這幾個惡倭武功很強,論單打獨鬥我誰也不怕,不過他們若一齊上,就非我一人可力敵了。”徐風儀這話當然也有吹牛皮之嫌,就算是單打獨鬥,他未必能完勝小麻葉和小野一郎這兩個悍倭。即使他擁有鋒利無匹的剛阿寶刀,也不是對小麻葉他們占絕對的優勢。

朱古原用充滿疑惑的眼神看著徐風儀道:“你怎麽在徽州績溪縣城就發現這幾個惡倭?真是耐人尋味呀!”朱古原倒不是懷疑徐風儀說謊騙人,隻是奇怪倭寇來湖州怎麽要兜個大圈從徽州走過來?他當然沒想到小麻葉和小野一郎他們出現在績溪縣城是為了到徽州瞻仰海賊王汪直的故居而來的,朱古原不是倭寇肚子裏的蛔蟲,自然也猜不出這種事。

“呃?”徐風儀也搔頭費力地想了想,搖頭道:“回世伯的話,我在績溪縣城遇上這幾個惡倭時,心中也產生過這種疑問,但我對這幾個倭子突然出現在徽州績溪也感到不可思議,天曉得他們到徽州想幹些什麽?”

朱古原聞言尋思一下,道:“你們在徽州績溪遇上這幾個倭子的時候,有沒有發現什麽不尋常的地方?”

徐風儀拍拍額頭,目光顯得有些呆滯,好象吃力回憶與倭子見麵時的情形。想了一會兒,才突然想起了什麽事情一樣,道:“對了,其中一個倭子說來湖州辦事,要來收拾你,所以我們才專程趕過來報信。”

朱古原表情一愣,呆了片刻,又道:“我一直跟麻葉九怨這夥惡倭作戰,他們來報複我,我也不覺得奇怪。我隻是奇怪他們為何選擇這個時候過來給我添麻煩?”

徐風儀道:“我也是鬼使神差三番五次遇上幾個倭子,好象跟他們挺有緣一樣,嗬嗬。我昨日又在太湖的湖心寨遇上他們,聽說他們這次是來湖州是為了搶小孩而來,據說倭營人馬耗損很重,他們想搶些小孩作為新血補充倭營。”

“又來了,他丫的簡直欺人太甚。”朱古原一拍茶幾,神情顯得異常激動,青筋爬上額頭,握拳咬牙切齒道:“這次,我一定狠狠打擊他們一番,讓他們付出慘重的代階!”

徐風儀想到這股倭子跑老遠的路到湖州來找朱古原的麻煩,除非有著天大的仇怨,否則他們不會費這麽大的周折對付朱古原的。徐風儀抬起頭來疑惑看了朱古原一眼道:“朱世伯,你和那麻葉九怨是怎麽結仇的?如果你沒得罪他,那他為什麽跑老遠的路到湖州來殺你呢?”

“唉!”朱古原歎了口氣,語氣漸轉柔和,緩緩說道:“謝謝徐世侄關心,這事說來話長了!這次若不是你提前通風報信,我們恐怕又是吃大虧了。”朱古原說到這裏,盯著徐風儀的眼睛問道:“你想知道那麻葉九怨是怎樣跟我結怨嗎?”

徐風儀抱拳點了點頭,抬手懇請朱古原詳盡奉告,就道:“願聞其詳!”

朱古原拍著桌子道:“麻葉九怨這股海盜是東海數千股海盜中最凶悍的一股海盜,他們行蹤詭異,辦事也非常陰險,而且神龍見首不見尾。所以被江湖中人稱之為最神秘、最可怕、實力最強悍的海盜組織!麻葉九怨這惡倭,是一個讓我感到最頭疼的人!我跟這股海盜結仇的時候,這股海盜還沒坐大。”朱古原說到此處,咳聲歎氣道:“我當年想趁他羽毛未豐,就動員一些江湖豪傑攻打麻葉九怨占據的海心洲。那曉得這股海盜不怕打,經得打。你越打他,他反而變得越強。我前後打了他幾回,死了上百名兄弟,還是拿這股海盜不下。如今這股海盜益發強大了,連官兵也拿他們無可奈何。當年,麻葉九怨還沒形成氣候的時候,闖到湖州來找我麻煩,我當時也讓這強盜吃了點虧。不過,這強盜手段太卑鄙無恥了,正麵動刀兵打不過我們,就使陰的拿婦孺作文章,把我小兒子朱雲傲劫走了。害我骨肉分離,生死不知。不知不覺十幾年過去了,老強盜如今又上門來搗亂了,不知我可憐的小雲傲是否還在人世?唉………”

徐風儀才曉得朱古原與麻葉九怨結仇始末。這條梁子居然是十幾前形成的,可倭寇還沒忘記報仇,這倭寇還真會記仇?當時遂安慰朱古原道:“不用擔心,或者,吉人自有天,這小雲傲還活在人世也說不準。我相信你們最終能打聽到你小兒子朱雲傲的下落,我也相信以你們現在的實力,倭寇根本就不是你們的對手!我們安排好人馬陷阱,等倭子上門來,擺他一道,將他一軍。”

朱古原站起來對著徐風儀抱了一拳,眼裏泛著淚光,滿是期盼地問道:“我拜托你尋找我小兒子朱雲傲的下落,你可有打聽到什麽消息沒?”

徐風儀慚愧地回複道:“回世伯,晚輩也四下打聽小雲傲的消息!由於事情久遠,不知那些強盜把孩子弄到哪裏,賣到哪裏………目前還沒有什麽可靠的消息!”

朱古原皺皺眉頭,心情顯得有些煩躁,喪詛地道:“恩,十幾年了,就算現在我在路上與他對麵相逢,也認不出他來了?唉,算了吧,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這是我的命,命該如此晦氣呀!”朱古原歎了口氣,又把朱經天、朱緯地叫到近前吩咐道:“倭寇這次前來搗亂,看來他們又想故伎重演了。我們不曉得就算了,既然曉得就作好防範措施,不能再給倭寇機會了。你們兩人聽著,從現在開始加強府內的警衛防禦,多加人手巡邏,白天也派人守住大門,不讓任何可疑人進出府內!”

“是!”朱經天、朱緯地彼此對視一下,答應一聲,兩人奉命下去安排人手去了。他們不僅是調動朱家的家丁、武師加強警戒,還調動湖州城的民兵鄉勇協助防守。全城戒嚴,幾千民兵嚴陣以待,等倭寇鑽入口袋之後就給他迎頭痛擊。

飯後,朱古原安排徐風儀和劉倚玉在朱家客房的房間住下,徐風儀住在東廂房,劉倚玉住在西廂房。朱古原曉得劉倚玉是劉雲峰的女兒,也不敢怠慢她,又聽說徐劉兩人尚未結婚,也怕招惹閑話,就讓他們分房而住。

傍晚,朱古原出去邀人助拳。吩咐朱經天、朱緯地在家擺酒宴請徐風儀。席設朱經天宅內,當眾人都聚集在朱經天家院子裏吃酒時,幾個男人當然談論劍法,切磋一番武功。

徐風儀把他的身手以及那把剛阿寶刀吹得神乎奇技!儼然天下無敵一樣,暗示他這次來到朱府,定可幫上朱古原的大忙。朱經天不由搖頭無奈的笑了一下。自然,這比較嘴上功夫的爭吵,就算吵得再大聲也是毫無意義可言,誰也說服不了誰。要分出高低,大家必須切磋一番武功。

劉倚玉聽說徐風儀要和朱氏群英領軍人物朱經天一爭雄長,頗為意外。立刻伸手去摸徐風儀的額頭,並嘟囔著說:“你喝多了,醉了是不是,同道之間,有什麽可爭的?別爭吵了,吃飯吧,桌子上這麽多酒菜還堵不住你的嘴?”

徐風儀一手推開劉倚玉,臉紅脖子粗的道“幹什麽?倚玉,你別插手行不行?我又沒醉,我明白我幹什麽。我跟朱大叔切磋幾招武功,你也跳出來幹涉,搞得我很沒臉子,不象個爺們兒。你給我閉嘴,我給你管住了,朱大叔更加看我不起,以為我是個吃軟飯的貨,我還能在這朱府上混嗎?”徐風儀雖沒感覺到朱經天看不起他,但要贏得對方尊重,必須拿出真功夫來讓對手服氣。吹牛是不管用的,被女人管住那就顯得更窩囊了。

劉倚玉笑吟吟搖手道:“呃,你沒醉,那你幹嘛這樣說話呢?你盡管就跟朱大叔過招吧,我不阻攔你了,這麽著緊爭強鬥狠做什麽?好象贏了就可以進洞房一樣,可笑呀!”劉倚玉這一番奚落話,說得朱經天、朱緯地捧腹大笑,大聲叫好。

徐風儀隻好向朱經天道歉道:“不好意思,最近這段時間發生許多事情讓我煩惱不已!總是想出手顯顯手段。朱大叔也是武道中人,也應知道什麽叫技癢難搔吧!”

朱經天也是個武夫,他這人幹脆利落,想做什麽就幹什麽,從不虛詞詭說,於是便笑著道:“我也想試一下你的根底,你行,今次打倭寇就讓你帶幾個兵上陣顯顯身手;你不行,就站在一旁涼快吧。不過,先讓我兄弟朱緯地上場打頭陣,他輸了我再跟你過兩招!你贏了我,嗬嗬,還真象劉姑娘說的一樣,讓你進洞房哦。”

“你敢這麽幹,我不依!我絕不饒你!”劉倚玉聽到朱經天說出這樣的鬼話,擂台拍腿,把頭搖得象貨郎鼓一樣。

“真的,贏你兩招,你就守諾讓我帶幾個兵哦!”徐風儀早就想帶幾個兵過把做頭頭的癮了,聞言十分歡喜,躍躍欲試道:“一言為定,不許反悔呀!”

朱緯地已是放下酒杯,笑吟吟站著院子中間。徐風儀也居中而立,但他看見朱緯地一團和氣模樣,心裏有點不舒服,畢竟鐵拳不打笑麵人嘛!搔頭苦笑道:“緯地叔,你別笑行不行?看見你這付和氣模樣,我還真下不了狠手呀。”朱緯地還沒出手,已讓徐風儀憋足的勁和殺氣消彌了一大半。看來,今天晚*有著一場異常精彩的比武!

刀劍無眼,朋友過招當然不能動真刀真槍。朱緯地和徐風儀乃是比試拳腳功夫。俗話說“拳怕少壯,棍怕老郎”。血氣方剛的徐風儀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壯派,今晚這場比武真不知誰怕誰呢?看著朱緯地不屑的眼神,徐風儀感到有點心虛,看來自己還真不是他的對手?僅氣場就輸給對方了。就在徐風儀抬手抹了一把冷汗的時候,這時劉倚玉也緊張地轉過頭來看著徐風儀,心上人這種關切的注視,無形中更增添徐風儀的心理壓力。劉倚玉知道徐風儀的拳腳功夫,在劉雲峰的修羅武館裏實在不見得有什麽值得她推崇的地方。她擔心徐風儀輸得很難看,又不能勸徐風儀示弱認輸,急得來回頓足跺腳。

徐風儀重溫了一下王婆留在仙遊城碧溪堂教給他的拳腳功夫,精神一振,整個人又變得胸有成竹起來。徐風儀又迎上朱緯地的目光,並展示出他特有的略帶羞澀的微笑,兩人便在這樣的情況下對上了眼神。朱緯地猛覺一股強烈的凜若寒冰的殺氣撲了過來,鎮得他全身如墮冰窟,讓他再也笑不起來了。

“一腳踏入當中,板指馴龍;或借力使力,直踹對方腳膝!”徐風儀嘴上念念有詞,同時也是動起手來。隻見他身體猶如幽靈般忽閃忽現快速移動到朱緯地的身旁。大喝一聲,右手猶如閃電般抓向朱緯地的前襟。朱緯地見其爪子襲來,冷笑一聲,便是一閃而過,竄至徐風儀身側。而徐風儀又再次發招迎上。而那朱緯地仿佛根本沒把徐風儀放在眼裏,隻是躲閃著,沒有還手的想法,而徐風儀的每一次攻擊也悉數落空。

見長時間沒能擊中對方,徐風儀心中也開始惱怒起來。頓時大喝一聲,拳頭如雨下,盡數斷絕了朱緯地的退卻之路。見拳頭撲麵打來,那朱緯地還以一個冷笑,仍然雙手環在背後,身體提速竟然詭異的躲開了徐風儀所有的拳路。這種情形不由讓的徐風儀臉色大變,此刻的他已是知道,他們兩人的實力根本不是在一檔次上的,頓時萌生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