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倭

第十六章 夢境現實(1)

王婆留畢竟喝多兩盅,又見邵元節表現出一付與為善的熱心腸,不虞有詐,當時點點頭說道:“我有一個義妹叫趙貞,兩年前在官兵圍攻舟山烈港時被錦衣衛千戶楊虎、陳龍他們抓去,不知死活。請邵真人替我知會錦衣衛千戶楊虎一聲,看看他們當年怎樣處置俘虜?若我義妹趙貞還活著,麻煩邵真人替我斡旋營救,隻要救出我的義妹,我就了無牽掛帶你們下西洋抓人魚。”王婆留尋思邵元節跟他談條件,就看看這件事能不能談?

邵元節聞言眼睛一亮,心中暗暗歡喜,他不相信王婆留是個完/美的人,渾身無械可擊。所以耐著性子旁敲側擊,功夫不負有心人,果然讓他達到目的了。他就怕王婆留沒有親朋好友,光/棍一條,那樣他就很難對王婆留進行有效地控製了。現在他聽說王婆留有個義妹趙貞,頓時樂得心/花怒放。隻要順著這條線索追查下去,找到王婆留的義妹趙貞,控製起來,就可以讓王婆留乖乖就範,對他俯首聽命了。當時,邵元節假惺惺地對王婆留說:“竟然還有這樣的事,我替你向楊虎、陳龍他們問一聲,叫他們把你妹妹放了。”邵元節口中雖說幫助王婆留打聽他義妹趙貞的下落,心中卻起了邪念,如果王婆留真有一個義妹落在錦衣衛手裏,那他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從錦衣衛手裏要到人質。

“幾位道長,你們若救下我的義妹趙貞,王婆留鞍前馬後聽各位的號令。”王婆留還天真地認為邵元節會真誠地幫助他,心中既激動又高興,迫不及待向邵元節表明態度,宣誓效忠。

“好!好!好說,大家既然是通誠合作,我們自然推心置腹把你當成朋友啦,幫你忙也是幫我們自己的忙嘛。王朋友真是個重情重義的人呀,眼下落難時節,還對你的義妹念念不忘,還費心考慮她的安危和出路。如此替朋友著想的仁人君子,令人好生敬佩。我還以為王朋友向我索取金銀財寶呢?可能我府裏的貴重物品俱不入你的法/眼,但是王朋友要金銀財寶的話盡管開價,隻要你喜歡,幾千幾萬我眉頭也不皺,立刻送與你!”邵元節把拂塵一甩,滿不在乎的說道,一付視錢財如糞土的模樣。

王婆留此刻正在咕嚕咕嚕地大口喝著酒,聽到邵元節這句顧左右而言他的回話,摸不準邵元節玩什麽花招,不禁暗罵一聲:“牛鼻子,真可惡,你根本沒有誠意跟我談判,你到底想幹什麽呀?”因他嘴裏全是酒,說得話就全走了調了。其實錢與女人王婆留都想要,但魚與熊掌不可兼得,王婆留唯有顧全情義,舍棄錢財。

邵元節隻聽見王婆留嘟囔,卻沒聽清楚他說的話,忙問:“什麽?”他故意則著耳朵湊上來傾聽王婆留的話,其實他人根本不在意王婆留說什麽?隻是裝腔作勢表示關心王婆留,做做樣子而已。

王婆留也覺得自己有點失態,於是趕緊把嘴裏的酒咽了下去,但他實在喝得太急了,在下咽的時候便被嗆住了,不由得一陣猛烈咳嗽,一股辛辣的感覺和刺鼻的氣味便衝了上來。王婆留這時才發現他喝多了,一陣惡心襲來,正想扭頭偏向右邊吐唾,可是已來不及了,整個喉嚨裏的酒就全噴了出來,正好噴在邵元節身上。王婆留驅吐後,抹了抹嘴道:“舒服了!”他這話剛說完,不由傻了眼。因為他剛剛噴出的東西落全在邵元節身上了。而邵元節滿身都粘滿了王婆留噴出的食物殘渣,臉色不由得極為尷尬。

趙時茂、錢丹覺得王婆留當麵向邵元節真人吐/唾,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都是大為不敬!兩人麵麵相覷,不知該打還該罵王婆留。這時,邵元節看了看外麵的天色已是不早了,便對著王婆留道:“你醉了,我們該走了!我回去還要上朝跟皇上談事情。餘事容後再議。”王婆留也是含糊其辭地嗯了一聲,便是起身送邵元節等人出門。邵元節拱手相讓一下,便關門出去了。

王婆留送走了邵元節等人,回到牢房石案上坐了下來,總覺得事情有點不對勁。邵元節這麽敲打他想幹什麽?為什麽這樣耐心打聽他有沒有親朋好友?王婆留拍拍腦袋,沉思良久,不得要領,隻得歎了一口氣,納悶地睡著了。

邵元節從大理寺監獄出來,走到大街上,略略拭去身上的食物殘渣,不無感慨地對趙時茂、錢丹他們說:“這家夥是一個心地善良的小子,胸無城府,我假惺惺說幾句好話,這個大笨蛋的底細就這樣被我套出來了。我們不花一文錢就打聽到他有個義妹趙貞,就是吃他吐/口/水也值得呀,嗬嗬!”

趙時茂、錢丹互瞅著點了點頭,象變了一個人般雙眼發光,他們領悟邵元節的意思後,翹起大拇指維恭邵元節說道:“師父高明呀,假以許諾給他錢物,假作關心他,套出他的底細,高明呀!現在隻抓住那蠢貨的義妹趙貞,咱們幾乎可以不花一文錢就可以控製住這蠢貨了。不過,隻不知當年楊虎、陳龍他們抓著他義妹趙貞後怎樣處置?要殺了就麻煩了。”這樣看來,王婆留確實是太嫩了,被邵元節這些老油子假意示弱示善的扮相給欺騙了,爾虞我詐玩/陰謀詭計,王婆留確不是這些牛鼻子的對手。

邵元節也是樂不可支地笑著道:“這個你也不用擔心,我聽人說當年楊虎、陳龍他們抓住個倭女,曾送入宮中伺候皇上,當時沒怎麽樣在意這個倭女,沒料到她竟是這個倭酋王婆留的義妹!我進宮向管官女的內宮監打聽一下,就可以問個實落了。”三人得意洋洋對望,不由仰天大笑起來。

原來邵元節這些牛鼻子表麵是請王婆留吃酒壓驚,談合作事宜,實際上卻是另有目的,隻是想從王婆留口中套出他的至親下落,然後加以控製再要挾王婆留就範。他們這種下作的手段可謂是卑鄙之極。但江湖上的人就是這樣,隻要是對自己有利的事那絕對是不擇手段加以利用。但邵元節他們卻不知道王婆留可不是這麽好利用的。你們卑鄙,別人也更卑鄙!他們很快在王婆留手下吃盡苦頭。

子夜時分,黑黝黝的大理寺監獄象個吞噬善良人的無底洞,充滿恐怖可怕的夢魘。

“啊!不……為什麽會這樣?”王婆留驚恐地睜著呆滯的雙目瞪著前方,張大著嘴呼哧呼哧的劇烈喘/息著,額上汗珠點點滴下。已被冷汗浸透的衣衫在初冬清冷的夜風中緊緊地粘在他的脊梁上,更是觸體生寒。良久,他喘/息聲慢慢緩和下來,在這近乎完/美的黑暗中,無人注意到他的存在,他被寒意侵醒的身體開始微微地抖動,然後,他那顆木頭一樣的腦袋也終於扭/動了兩下。“呼!”王婆留長長地籲了口氣,抬袖抹了抹額上猶未風幹的汗漬。

“唉,又做噩夢了!為什麽反複這樣做著這個怪夢哩?”王婆留心有餘悸地歎了口氣,離他與義妹趙貞分別的日子已差不多有三個年頭了,但他還是經常夢見趙貞被官兵追捕而自己無力搭救的場麵,而且都不是好夢!好象是預兆自己的不可預見的未來凶多吉少一樣,每當想到夢中的情境,王婆留越發恐懼不安,夢境竟是那樣觸目驚心。

王婆留轉過頭望向窗外的天空,想看看現在是什麽時辰了,觸目卻是漆黑如墨的夜幕,偏又能讓王婆留感覺到那黑沉沉的夜霧在他身邊湧動,似乎自己時刻都有可能被吞噬,堙滅在飄渺深邃的黑暗中不會留下任何痕跡。……看來離天亮還早!王婆留又重新躺了下去。往事紛遝而至,了無睡意的他繼續睜著雙眼瞪著屋頂,盡管在這黑夜裏什麽也看不見,包括屋頂。

一股冷風透過鐵窗灌進了屋裏,王婆留才覺得背下一片潮濕,粘糊糊地很不舒服。是剛才在夢裏被嚇出的冷汗浸濕了鋪在地上的幹草。便向旁邊挪了挪,躺到另一邊幹燥的草上去,順著將雙手叉著枕在頭下。想起自己剛才那個怪夢,王婆留的眼皮不由自主地跳動了一下,嘴角露出了一絲充滿無奈和苦澀的笑容。

這真是一個怪夢,王婆留記得在夢中逃過官兵的追擊後,跑到一個金碧輝煌的大宮殿裏。這是什麽地方呢?那莊嚴肅穆的建築物讓王婆留既敬畏又感到無比好奇,則使他在夢中也意識到這大宮殿非比尋常,可能就是皇宮。然後他看見宮中有一個身材瘦弱的女孩被鎖在寂靜的深宮裏,他分明聽見那女孩在抽噎,那是他久違又熟識的聲音。

誰在哪裏哭泣,王婆留好奇地湊上前一看。女孩突然驀然回首,淚流滿麵地對他叫了聲:“哥,我好苦呀,你來救救我吧!”

哎呀!這不是趙貞嗎?你怎麽在這裏?王婆留大吃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