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略微有些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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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曉月聽了這話一點表情變化都沒有，依舊甜笑著，說：“好，回頭我挑一個細致點的丫頭過來。”
宋朝陽說了個好字，邁步往外走去。李周二人緊隨其後。李曉月送三人下樓，一直到貴賓樓門口才停住。
在大廳裏，李睿沒有見到董婕妤，心裏略微有些失望。
宋朝陽上車後就一言不發，閉目養神。
青陽賓館位於市政府斜對麵的迎賓路上，距市委大樓差不多一公裏，倏忽即至。到了辦公室裏，宋朝陽說道：“小李啊，九點半召開市委常委會，這次會議沒有什麽議題，主要是我跟各位常委加深一下了解，到時你做下會議記錄。”
李睿聞聲又驚又喜，自己的秘書工作即將開始，而宋朝陽也已經給了自己施展的空間，自己能不能幹好這個工作，就從今天開始見個真章了。希望一番努力沒有白費。
李睿給宋朝陽沏好茶水，又問了他有沒有別的事情，得到否定的回答之後，他趕往市委秘書長杜民生的辦公室。在那裏，可以了解到今後幾天宋朝陽的工作安排，便也能相應作出自己的工作計劃。
杜民生給了他一份打印好的宋朝陽本周餘下幾日的日程安排表。由於宋朝陽是初來就職，因此日程表安排得比較稀疏，沒有幾項重要工作，並且隨時會有微調，這就需要李睿經常與杜民生溝通。
臨走時，李睿問道：“秘書長，過會兒的常委會宋書記讓我做會議記錄，我該注意些什麽呢？”杜民生道：“這方麵袁小迪沒告訴你嗎？”李睿訕笑道：“告訴我了，不過我想聽聽秘書長的教導。”杜民生說：“你頭一次做會議紀要，也沒什麽要注意的，先學會一字不差把常委們的話記錄下來再說別的吧。”李睿愣了下，本以為杜民生能有什麽好的建議教給自己呢，哪知道卻是這番回答，不過也對，先練好基本功，再說別的，不會走怎麽能跑呢？點頭謝過，告辭而去。
上午九點三十五分，市委常委會正式召開。這次會議召開的時間恰好所有常委全部在家，也因此都參加了。沒有列席人員。多出一個人來就是會議記錄者李睿。
宋朝陽到來之前，一眾常委已經齊坐在常委會議室裏等待，市委副書記、市長孫耀祖也不例外。李睿知道，這其實是國內官場會議飯局時普遍存在的一種潛規則，位高者通常都會晚來後到，以示自己是大人物。後來，這種情況有了另外一個變化，就是位高者沒有驕矜之心或者裝作平易近人，根本不用人翹首以待，而是準時到場，這令下麵的人很難做。於是善於揣摩上意的人們很快又有了主意，領導不是準時來嘛，那自己就提前來，同樣能讓領導後到，進而可能產生一種高高在上的愉悅感。時至今日，各地官場甚至民間都已經形成了這種路數，幾乎沒有不懂這個道理的人。
就比如這次常委會，預定時間是九點半，宋朝陽也會在這個時間前後趕到。其他常委便都提前一會兒趕到，避免跟他撞到一起，這既是一種尊重，也是順應潛規則的表現。當然，這些常委裏麵也要分出先後順序，入常時間最短的自然就要來得最早，市長孫耀祖是僅次於宋朝陽的青陽市二號人物，在這些常委裏麵就會最後趕到。他提前趕到了也不像話，哪有堂堂市長等待其他常委的道理呢？所以說，在官場裏，排序是僅次於站隊的一大學問。隊沒站好，可能就會因此失去官場生命；序沒排好，同樣得罪人，同樣也會影響官途。
在場一共十一個常委，除去宋朝陽與杜民生外，李睿最熟悉的就是政法委書記、市公安局局長馮衛東。原因無它，這個矮胖子是袁晶晶的公公。看到他，內心很容易就想起她，想起兩人現在的關係，苦澀尷尬，雲霧籠罩……
李睿觀察這些常委的同時，這些常委也都在觀察他這個新晉市委書記的秘書。看他年紀輕輕，長相俊朗，有的常委微微點頭，也有的常委暗暗搖頭。
常委會開始後，第一個講話的是市長孫耀祖，這是一個五十多歲的幹瘦男子，腦袋瘦長，頭頂頭發全部掉光，露著亮亮的腦殼，四周還有一些參差不齊的短發，是典型的“中央支援地方”發型。他麵部肌肉如同身體一樣，也是幹瘦無比，眼睛卻是很有神，眼仁很亮，眉毛極粗，說話也是鏗鏘有力。他說：“各位同誌，今天，是朝陽同誌來到我們青陽市當班長以來的第一次市委常委會，意義非常重大啊。那麽，首先，我號召大家對朝陽同誌的到來再次致以最熱烈的歡迎。”說完，帶頭鼓起掌來。
這個要求當然得到一眾常委的全部認同，都鼓起掌來。一時間，雖然人數不多，但也形成了掌聲如雷的熱烈場麵。
宋朝陽站起身，對眾位常委微微躬身示意。
孫耀祖道：“朝陽同誌，以後大家就是一個戰壕裏的戰友了，就不要那麽客氣，快坐下。”說完還很客氣的起身請他。
兩人互讓一番後坐下，孫耀祖枯瘦的臉上帶著幹癟的笑意，說道：“前任書記張文林被兩規以後，咱們青陽市委市政府就失去了主心骨，鬧得人心惶惶。我作為政府這邊的負責人，心裏壓力相當的大呀。現在呢，省委領導派朝陽同誌過來主持大局，我感覺肩上的擔子一下子就輕了很多。嗬嗬，為什麽這麽說呢？朝陽同誌年富力強，學曆高，知識麵廣，主政經驗豐富，在省裏有著廣闊的人脈。有這樣優秀的同誌作為班長、作為領航人，帶領大家夥一起拚搏奮鬥，我相信青陽市的明天肯定會更好。嗬嗬，下麵，我們有請朝陽同誌講話。”
李睿聽得暗暗點頭，市長孫耀祖這番話，可以說得上是四平八穩，雖然略有幾分吹拍的嫌疑，但官場上不就是這樣？花花轎子人抬人嘛。
孫耀祖講完之後，眾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宋朝陽。按理說，市委常委會都是由書記主持，但是今天孫耀祖越俎代庖，也沒人說他的不是，畢竟今天宋朝陽剛剛到職，大家彼此都不熟悉，也需要孫耀祖從旁介紹過渡一下。
宋朝陽便簡單說了說，他講話條理很清晰，先是感謝了一番省委領導對他的重視，又感謝了在座常委對他的歡迎，接著就是對青陽未來發展的展望與許願。短短百十個字，用了七八個成語。
李睿暗暗佩服，心說老板這成語信手拈來，且用得恰到好處，完全沒有刻意堆砌的古怪感覺，也沒有賣弄文采的嫌疑，真是了得啊。
宋朝陽講完話以後，各位常委按照排名順序相繼發言，無不是表示對新書記的歡迎與支持。這個場合也隻能說這些空話套話，沒人會在這時候介紹自己負責的工作。有人問了，空話套話不是浪費時間嗎？的確是這樣，但某種特定場合就需要大家都這麽說，你反著來就是錯，就是與大家背道而馳，誰還會喜歡你？
等眾人都發過言之後，主持會議的孫耀祖低聲詢問了宋朝陽兩句什麽，宋朝陽搖搖頭。孫耀祖點點頭，看向眾人，說道：“好，大家還有什麽事情沒有，如果沒有了，我的意思是呢、朝陽同誌剛剛就職，需要了解的情況非常多，我們就不要占用他的寶貴時間了，今天的常委會就先開到這兒，好不好？”
眾人都搖頭說沒了，常務副市長賈玉龍忽然舉手說道：“宋書記，市長，我有個情況需要匯報一下。”孫耀祖道：“你說。”賈玉龍看了他一眼，望著宋朝陽說：“宋書記，市財政局原局長鄭華東由於受賄、挪用公款與前任書記張文林同案處理了，現在財政局局長的位置還空著呢。財政局的重要性不用多說，沒有局長肯定是不行的。正好今天趕上常委會，所以呢，我建議大家討論研究一下，把財政局局長的人選定下來。”
這話說完，一眾常委都望向宋朝陽，要看他怎麽說。宋朝陽微微笑了笑，端起茶杯，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水，暫時沒開口。
李睿看了賈玉龍一眼，心中思量，市委常委會是市委這邊最重要的幾個會議類型之一，召開都是有講究的。往往會在召開之前，市委辦公廳派人從各常委那裏收集上會議題，這是一選。議題收集完畢之後，送到市委書記那裏，書記做出決策，挑選幾個重要的上會討論的議題，這是二選。接下來，書記會把議題篩選結果發回到眾常委手裏，眾常委覺得沒意見了，上會議題這才算最終敲定。也就是說，市委常委會的會議內容都是事先確定好的，除非突發事件，否則一般不會輕易改變。任何一個試圖改變會議議題的，都代表著對市委書記的不尊重，以及對一眾常委的不尊重。
今天這次常委會，沒有任何議題，主要內容就是歡迎宋朝陽，同時加深下彼此的熟悉。賈玉龍突如其來想要增加議題，就算他的理由再充分，也掩蓋不了他對宋朝陽不尊重的事實。
李睿知道，在任何一個地方，都有所謂“欺生排外”的傳統，官場中更是這樣。難道，今天賈玉龍這次突然發難，就代表了青陽本地官僚對宋朝陽這個外來戶空降兵的欺壓嗎？想到有這個可能，心中莫名興奮起來，暗想，自己以往所見的官場爭鬥，都局限在水利局防汛辦的小圈子裏，根本算不上正式的官鬥，至多是勾心鬥角罷了，而今天第一次參加市委常委會，就有機會見識到真正的重量級的官場鬥爭了嗎？真是令人激動啊！也不知道老板是不是他們這些本地官員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