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芊華郡主
酒兒等著唐帆耀的回答,掩在袖口中的手忍不住掐了掐手心。
如果他們的猜測是錯的,唐帆耀否認,她可以咬定這是母親臨終前親口對她說的,然後反問他母親為何會這樣跟她說,他與母親到底什麽關係。
不管自己的身世是真是假,有一點可以很肯定,唐帆耀與母親認識,而唐帆耀不知道母親臨終前與自己交代了什麽,隻要把握住這一點,自己就有主動權。
“唐大人應該很清楚當時的情況,她能活下來就已經是不易,如何還敢大肆張揚,去找你。”酒兒道。
她說完後,身後的人就沉默了,等了好一會,唐帆耀終於有了回應。
“你娘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你了?”他問。
酒兒沒有正麵回答,隻是道:“我不知道什麽才是所有的事情,直到現在我都覺得自己一點也不了解母親。出事前兩天我才知道她並非從小被燒傷,也並非天生不能言語。”
唐帆耀歎口氣:“你母親瞞著你也是為了你好,她是為了保護你。”
酒兒慘然一笑:“保護?那都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母親早已不是原來的樣子,誰會認出她,知道她是當年司空府的舊人?”
說出司空府三個字,酒兒的心頭跟著一跳,怕唐帆耀承認,又怕他否認。
唐帆耀眉頭深鎖,顯得很是不耐煩:“這件事不管過了多少年都是一樣,無法改變,你也絕不可再說這件事,司空府三個字都不能提起。”
當年司空府的案子鬧得很大,皇上震怒,下令徹查所有相關人員,也因為這件事,二十年了大司空一職一直空著。
頓了頓,他道,“如果你母親在世定不會讓你回來,你應該要明白你母親的良苦用心。”
酒兒心中一亮,他承認了,母親當真是司空府的舊人,侯爺沒有猜錯。
她轉身看向唐帆耀:“唐大人今日來是勸我離開都城?還是像以前一樣,是想殺我滅口?”
看到酒兒咄咄逼人的模樣,唐帆耀心中生煩,可不到萬不得已,他又當真下不去手做出虎毒食子的事。
他對錦靈還是有一分情誼的,他當時也是真心喜歡錦靈,要不然不可能在成婚後還與她有過一段。
當時因為他與林舒成婚,錦靈對他失望至極。她們惜山女子敢愛敢恨,向來果斷。她斷了與他一切的聯係,就算碰見也裝作不認識他,冷漠的仿佛他從未在她身邊出現過,可是她越是那樣他越是放不下她。
後來在一次夜宴上,她陪同怡陽公主一同出席,看到其他人與她調笑,他再也忍受不住,尋到與她單獨相處的機會,求她原諒,才知她也放不下他。
那晚後他們的關係有所緩和,至少錦靈見到他不再是從前那般冷漠,他甚至還對她許諾過,等自己站穩腳跟會給她一個身份。
可不想他們的事被怡陽公主知道,怡陽公主找他談過話,然後將錦靈禁足在司空府內,後來不久就發生了大司空謀反抗旨,司空府滿門被屠,府邸一夜之間被焚的事。
唐帆耀知道經過以前的事,酒兒對他的誤解和怨恨頗深,如今陰差陽錯弄成了這般樣子,他不求她會原諒自己,隻希望不要再出現更多的亂子。
“你隻要離開就行。”唐帆耀說。
酒兒自嘲地笑了笑:“唐大人真是偏心,對我和母親沒有一點心疼。”
她神色暗淡下來,“你讓我離開,可是母親已經死了,我能去哪裏?”
唐帆耀口中苦澀:“我可以將你送走,讓任何人都找不到你。你想去哪裏也可以跟我說。”
酒兒搖頭:“我哪裏也不想去,隻想留在都城,留在侯爺身邊。我現在隻是侯爺在外遇到並帶回來的一個醫女酒兒,如果我貿然離開反而會引起侯爺的懷疑。”
唐帆耀見她油鹽不進,惱怒起來:“你怎的就這般執拗?”
“母親也是那般執拗一直放不下你,不是嗎?”酒兒看著唐帆耀的眼睛道。
唐帆耀竟然被她懟得一時語塞,頓了會才道:“那怎麽能一樣,你不知道你現在在侯爺身邊有多危險,侯爺隨時可能會發現你的身份,對當時替嫁的事生疑。”
“是對唐府危險才對吧?”酒兒憤然道,“在唐大人心中就隻有唐府,何時想過我與母親半分?”
“放肆!”唐帆耀怒了,一拍桌子而起。
酒兒神情一震,像是被他嚇住了,後退了一步。
唐帆耀這才察覺自己剛才反應太大了,他收了收臉上的怒容。
酒兒垂眸,眼睫微閃:“唐大人不必動怒,替嫁之事我可以保證,侯爺絕不會知道,我也絕不會讓他產生懷疑。隻是侯爺現在是我唯一還有念想的人,我不想離開他。”
唐帆耀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的臉色不那麽難看:“侯爺當真一點也沒有懷疑?”
酒兒點頭:“這件事不僅關係到唐府,也同樣關係到我自己的性命,我不會透露半個字,也定不會讓侯爺生疑。”
唐帆耀沒有說話,酒兒覺得他這般已經很不容易,算是默許了。
頓了會,酒兒思忖了下,繼續道:“酒兒有一件事想求唐大人,程三畢竟對我有養育之恩,希望唐大人能將他放了。”
唐大人眉眼一頓:“他並不在我手上,先前我是找過他,可是等要動手時他已經不見了。”
酒兒抬眼看向他。
唐帆耀不悅地皺眉:“你不相信我?”
酒兒並未答話,隻是說:“既然如此,如果唐大人沒有其他事,酒兒就先告辭了,離開醫館太久,我怕他們會起疑。”
酒兒從小院出來往醫館處走,君柒此時正靠在醫館的門口,見酒兒安然回來,她才轉身回了醫館。
酒兒走後,唐帆耀並沒有急著離開,又在屋中擰眉坐了好一會。
近日諸事不順,原本以為已經消失了的酒兒被陸槿親自帶了回來,錦靈也突然去世了,想到錦靈他心中微微動容。
過了二十多年,雖然感情已經不再像從前一樣,可畢竟是自己在意過的人,她的離世對自己還是會更有觸動。
司空府出事後,他心中也悲痛過,可是當時鬧得那樣大,他卻不敢前去查看,哪怕那時的司空府已經是一片焦土廢墟,隻是在聽得那晚司空府內最終被殺的人數時,篤定錦靈死了。
在於錦靈的感情上,他是怯弱的,可他也有他的顧慮,他已經成了家,在林家的扶持下前途正向上,容不得有半點閃失。
現在因為錦靈和酒兒的事,唐夫人還在置氣,整個年節都沒有過好。
而前日的早朝上,禦史中丞竟然尋著幾年前的一件小事,在聖上麵前告了他一狀,惹得他在朝堂上當堂被訓斥。
現在酒兒回來了,唐筱微又尋著他鬧。
這些事糾纏在一起,弄得他頭疼。
樓小蒙回來館驛,見大堂無人,然後趕緊踮著腳尖往後院跑去。
早早已經在房中等了多時,突然聽見敲門聲嚇了一跳:“誰?”
“是我。”門外傳來樓小蒙的聲音。
早早的眉眼頓時笑開了,跑過去開門:“郡主,你終於回來了。”
樓小蒙一進門趕緊又將門關上,拍著胸脯喘氣:“終於回來了,嚇死我了,你不知道剛才我在回來的路上遇見了誰。竟然是唐大人,他還問我怎麽一個人在街上亂逛。”
“那郡主怎麽答的?”早早焦急問。
樓小蒙:“我說和你一塊,你去幫我買吃的去了。”
早早點頭,又問:“郡主可找到了劉神醫?在劉神醫那裏拿到藥了嗎?”
樓小蒙將懷裏的藥拿出來:“找是找到劉神醫的醫館了,可是他不在,是一個姑娘看的病。”
“一個姑娘?”早早一聽又急了,“可是他們都說大京看病最厲害的是那個劉神醫啊。”
“我知道。”這消息還是她打探出來的,“可是劉神醫不在我也沒辦法,隻有那個姑娘在,我看她好像也有那麽回事。”
“中途還出了岔子,那隻貓竟然被毒死了,我打開布包的時候身子都已經僵硬了,我都被嚇了一跳,後來隻能硬著頭皮一定要她將那死了的貓救活。”
早早捂住嘴巴,想想那畫麵就覺得……神經。
“那那姑娘同意給你看了?”早早問。
樓小蒙點頭:“嗯,所以我覺得她還挺好的,大京還是好人多的。”
早早歪著腦袋想了想:“郡主,你當時那樣不正常的問診,她不會直接將你當成了神智有問題的人,隨便弄了副藥糊弄你吧?”
“不會吧?”樓小蒙聽後一懵,她都沒想到這點,可現在藥都拿回來了,隻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她將藥塞給早早:“不管了,先去將藥熬了,千萬不要讓人發現。要是萬一被人發現了,就說我染了風寒。”
早早點頭,小心地看一眼門外,道:“郡主,那貓該怎麽辦?剛才館裏的人已經在四下尋找那隻狸花貓了。”
樓小蒙撓了撓後頸,她隻是想借用一下館驛的貓,沒想到那毒那麽厲害,會將貓直接毒死。
“還能怎麽辦,隻能打死不承認。”
她就不信大京敢為了一隻狸花貓將堂堂佘虞國的郡主打死。
早早走後,她走到床前查看**躺著的昏迷不醒的男子,探手摸了摸他的額頭,還在發燒。
前日晚上,她和早早正準備入睡,窗戶突然一聲輕響,然後一個身中利箭的人翻窗進入她們房中。
她與早早嚇了一跳,這可是接待外邦來客的館驛,竟然會有刺客闖入。
早早伸開雙手將她擋在身後,正要喊叫有刺客,那人的劍已經抵在了她的喉間,一拉一扯間將早早虜了過去當人質。
早早是跟了她十多年的丫鬟,就像自己的妹子般,她當然是要顧及她的性命,不敢輕舉妄動,還試圖與刺客談條件。
這刺客不像平時的那些刺客,沒有穿黑衣也沒有黑巾遮麵,穿的是尋常百姓的衣服,與其說他是刺客,倒更像是受傷後慌忙逃竄,無意闖入她們房間的人。
樓小蒙也是看出了這一點才會想著跟他談條件。
他也挺好說話的,說自己並非刺客,也無意傷害她們,他隻是走投無路,想暫時借地方躲一躲。
可他的話剛說完沒一會,館驛外就喧囂起來,再沒一會,她們屋外響起了敲門聲,說今日綺羅巷進了刺客,詢問她們有無見到可疑人員。
樓小蒙看了看男子架在早早脖子上的劍,最後說沒見到,還有些生氣地說自己已經睡下了,不要來打擾。
畢竟這裏是外邦住宿的館驛,外麵的人不敢大肆搜查,詢問後他們也就離開了。
等搜查的人離開後,男子並未食言將早早放了,可是他沒能逃出去就昏了過去。
早早提議去報官,可樓小蒙想了想,最後讓早早幫忙將男子抬到**進行救治,隻因為男子在昏迷前的兩個字:多謝。
她覺得如果他是一個十惡不赦的壞人怎麽可能這麽有禮貌,挾持他人後還來道謝的,所以她決定幫一幫他。
她並不是要摻和大京內部的渾水,隻是在完全不知原委的情況下,將已經昏迷的他就這樣交出去,她做不出來。
她們連夜處理了他肩上的箭傷,可是沒想到箭上麵有毒,他還中了毒。
箭傷容易治,但毒不容易解,而且看男子中毒越來越深,情況越來越嚴重,她隻好去找傳說中大京最厲害的神醫李玉華。
將男子抬出去是不可能,叫大夫來也不可能,這會驚動唐大人那邊。
於是她抓來了館驛的狸花貓,在它身上畫上了傷,為了能讓劉玉華更加了解男子所中的毒,她還將箭上的毒在狸花貓身上用了一點,真的隻用了一點點,卻沒想到毒太厲害,將狸花貓給毒死了。
樓小蒙看著**的男子,長得還是挺斯文白淨的,應該不是壞人吧。
她忍不住輕歎口氣,沒想到自己剛到大京竟然就碰見這種事情。
淩王府內。
淩王俞承殷不安的在大廳內踱步。
衛將軍李正裳坐在一邊看他一眼,端起桌上的茶。
見他淡然的模樣,淩王更加急了:“舅父,你難道就一點也不擔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