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二章:三萬年
陳落出過海。
昔日第一次出無邊之海的時候,便在海上有數年。
數年中,他見過風暴遮蔽了天際。
也見到過那海嘯高達數百米。
更見過無數巨大的怪物成群結隊,於海麵肆虐。
更見過真龍於海上興風作浪。
可如今天這般的,卻是真的少見了……
出現的旋渦根本來不得反抗便將一葉輕舟吞噬。
這旋渦似乎在海中開辟出了一條通道一樣,通往神秘未知。
且更為詭異的是,於旋渦之中似乎有著一股無形的力在壓製著他和白龍道友。
當然,也僅是壓製、
對於陳落的影響也算是微乎其微了。
於是反應過來的陳落手捏刀訣,一刀斬下,這本是旋渦的通道中,水自兩邊散去。
旋渦雖在,可裏麵的水卻是再也奈何不得陳落和白龍道友了。
此為分水刀。
白龍道友看了下,倒也不覺得驚奇、
隻是……
“這旋渦,有些怪異。”
她為洞虛。
可洞虛在這旋渦中,尋不得辦法……
於是,要說不奇怪,她也就不相信了。
“是有些怪異。”
陳落說著。
“水下,似乎有東西。”
“有東西?是什麽?”
陳落搖頭。
他的目光幽幽,雖可見得幽冥,也可見得命運,可水下的東西他是真看不到的。
“去看看便是了。”
來都來了,且也是緣分,那便去看看就是了,或許,也能有得奇遇。
於是……
邁步。
隨著旋渦通道繼續往下。
隻是讓陳落不曾想到的是,這旋渦的盡頭卻另有東西,也是陳落這追尋許久的東西。
那是一隻烏龜……
一隻巨大的烏龜。
遮天蔽日一般的匍匐在那裏。
身下似乎是一座島,一座巨大無比的海底島嶼。
一股股可怕的氣息自島中出現。
饒是陳落此時的修為,見之,感之,也皆有一種覺得無能為力的感覺。
那一股壓製著修為的氣息,便是自那一座島下出現的。
至於這烏龜……倒也不好說是烏龜。
而是一隻玄武……
陳落和白龍道友到來引起了這一隻玄武的注意。
它睜開眼睛。
眼睛如皓月一般落在了陳落和白龍道友的身上。
“人族?”
聲音滄桑,滿是歲月之感。
“還有一隻龍族後人?這北海泉眼,可很少有人來了,今日倒是迎來了一些客人了。”
它說著。
語氣中帶著少許的高興。
似乎在高興自己總算不再那麽的寂寞了。
“見過前輩。”
陳落行禮。
白龍道友也行禮:“見過前輩。”
“無妨無妨,小家夥們,怎麽會落入了這裏?這地方可不是好地方……”
玄武說著。
聲音滾滾、
但說來也奇怪,身處於深海之中,可便是陳落不再施展分水刀,這海底下的水,卻也是沒入不了自己的身的。
陳落解釋。
聽著陳落的話,玄武恍然。
“原來如此,這倒也正常,這些年來,可也有許多無辜人入了這裏,可惜,終究沒能抵擋得泉眼風暴,你們兩個運氣倒是好……
當然,這話也不對,非是運氣,而是修為不錯,否則便是再好的運氣,又如何還能活著和老夫聊天?”
“泉眼風暴?”
陳落眉頭一皺。
剛有北海泉眼,如今又有這泉眼風暴……
陳落想,他大抵知曉這是什麽地方了。
“這裏是北海之心?”
北海有心……
為北海之眼。
他於誌異錄中曾有聞,這北海之眼為北海中心,隻是聽聞此地卻是極其凶險,不曾想,這地方便是這裏。
隻是……
“傳聞北海之心的存在,使得北海躁動不安,不說於海上行船,便是沿岸千裏,也住不得人,如今的北海之心卻是安靜了許多了。”
他說著。
到了後麵,再看玄武的時候,已是肅然起敬。
恭敬行禮。
深深鞠躬。
“晚輩替沿海數以萬計的百姓,謝過前輩之恩。”
玄武笑著。
“老夫做的,僅是舉手之勞罷了,倒也無需感恩。”
身下的島,便是北海之眼。
它以玄武之身鎮壓北海之眼,為沿海百姓再來盛世,又如何能無需感恩?
問……
玄武於此地多久?
可知曉了歲月?
玄武搖頭……
“不知道了,可能是萬年,可能三萬年,也可能是五萬年,隻記得昔日時,天下宗門林立,常有仙人飛升。
那大陸上,最強的便是一個叫做謝以的刀客……對了,你可知曉他?
想來他早已經飛升了吧?但不管如何,這天下間的筆墨,定難以書寫他的傳奇才是。”
謝以?
陳落搖頭……
“前輩這般說,謝前輩定然是不錯的,隻是……晚輩卻是不曾聽聞過這名字。
且……
人間已萬年不曾有過飛升了,便是仙路也早被摧毀,人間已無成仙之機了!”
“人間萬年不曾有過飛升?仙路斷絕?這是怎麽回事?”
玄武詫異。
連忙詢問。
陳落徐徐道來……
聽著陳落的徐徐道來,玄武的臉上似乎再也按耐不住傷感。
“數萬年,這天穹早不再是老夫所熟悉的世界了……算算,前後也有三萬年時間了!”
三萬年……
那當真是一個極其漫長的時間了。
“前輩在此間,有三萬了?”
“昔日本可飛升,可後來啊,見得這北海翻湧,便鎮壓在了這北海之地。
那時候……他以入渡劫。
便是在那北海之畔,送的老夫下的北海。
隻是也是那時候起,老夫和他就再也沒得見麵了。
三萬年時間……
仙人走了一批又一批。
朝代更替了一代又一代。
而他,也該成仙了!
隻是可惜……可惜僅三萬年,這人間已不知曉那一個刀客謝以了!”
“僅是上古,便無人知曉,那上穹更為世人不知……
三萬年終究太長。
滄海可桑田,大地可變遷。
為人不知,倒也是說得過去了。”
陳落說著:“但總會有流傳下來的方式的,或許前輩便是那謝前輩流傳於天穹的緣,也說不定,不是嗎?”
玄武道:“你想聽聽他的故事?”
“三萬年前的主角……總有些好奇的。”
“那這故事,可不是一年半載,可說完的。”
“恰好……咱家有很多時間。”
玄武點頭:“恰好,老夫的時間也很多……那便讓老夫講一講他的故事。”
陳落尋了一個地方坐下。
靜靜地聽著老玄武的故事……
正如他說的,這故事有些長,長達數百年,數千年的故事,哪怕盡在短短的篇幅中,這故事,也不會短到什麽地方去的。
當然。
也如陳落說的,他不急。
有著很多時間去聽一聽三萬年前,這一個叫做謝以的故事。
小白啊……
她總能好好等著自己的才是。
而也如老玄武的說的一般,謝以是一個傳奇。
一個瞎子締造出來的傳奇。
於一場大雪紛飛之中,一把拐杖,牽著一條不知道病了多久的老黃狗,在漫天皆是神魔的時代中,走入了天穹的盛世上。
他從來就不是什麽修士。
也從來沒有資格成為修士。
他們說……
瞎子?如何修煉?
還是一個先天由來便是瞎子的瞎子。
仙人有神通。
倒也是有辦法彌補那先天不足。
可那隻是一普通的瞎子,誰又會願意為了這普通的瞎子,付出那麽大的代價?
於是……
他走過了名山。
拜訪了一個個仙人。
然而對他來說,仙,永遠僅是仙,而凡人,也僅是凡人。
雖是一字之差,可想要彌補這一字之差,又哪裏有那麽簡單?
隻是……
瞎子啊。
他說:“既無人可領瞎子修仙,那瞎子便自己成仙!”
於是。
一條狗。
一根拐杖。
走入了廟宇。
上了朝堂。
見了江湖。
入了這人間諸神界。
他啊……
叫做謝以。
可他更是一個瞎子。
一個從來沒見到過色彩,僅知曉黑暗的瞎子。
而也是這樣的一個瞎子,在那一個時代中,走出了一條重來沒有人走到過的路。
陳落靜靜地聽著,聽著老玄武的故事,也聽著謝以的故事。
他似乎能看到,看到那一個穿著破衣,好似乞丐一般的少年行走在那風雪中。
回首。
用著他那一雙漆黑空洞,卻又能見得人間一切黑暗分明是眸子,靜靜地看著自己。
最後……
啞然一笑。
遠處,那裏那一隻老黃狗犬吠著,伴隨著風雪,一人狗,消失在了風雪間。
“他是一個奇人,也是一個很有意思的人。”
老玄武本來還要繼續說的,可終還是斷了這個想法,正如他說的一樣,這謝以的故事很長,真要說完,沒有千年百年,都不見得能說完的。
這男子雖說他有很多時間。
可用千年來聽一個故事,顯然總是不現實的。
於是。
他也學會了淺嚐即止。
“的確是一個很有意思的人,可惜,生不在一個時代。”
“這是一個遺憾,若是能見到,想來你們一定會成為朋友……”
“那便期待了。”
“可惜,也僅是期待了。”
“未必。”
“未必?”
“你說,他已成仙?既是仙人,便有再見的機會的。”
“可你說,仙路已斷……”
“斷了的仙路,也會有重鑄的一天的。”
老玄武笑了起來:“倒是老夫沒想到這些了。”
“對了,你來北海是做什麽?總不能是看看風景吧?”
北海之地,一望無際……
哪裏會有人來這裏,還巧合入了這個地方。
故而,這人啊,定然是有目的的。
陳落也沒隱瞞:“此行,為前輩而來!”
“為老朽而來?”
陳落抬手,手中有墟石出現……
白虎,真龍,鳳凰,麒麟……
四塊墟石散發出四色光芒,唯獨缺了玄武一族。
“原來如此,可惜,老朽身上並無墟石,不過你倒是可走上一趟玄武族地,去了那地方,見下當今的族長,給不給,這便是他決定的事情了。”
他說著,目光也帶著想念:“玄武一族啊,許久不曾回去了,可惜,這輩子恐再無機會了!”
非是沒機會。
而是不願。
離了這北海之眼,又如何見天下百姓?
於是。
鎮守在這裏,也就成為了他此生唯一的道了。
至於如何尋找玄武族地……老玄武倒是給了陳落指引。
他有一血……
為玄武祖血。
祖血可入玄武族地……他也有請陳落交給玄武一族的想法。
至於這血該給誰,它自有決定的。
陳落離去……
隻是離去前,還是遠遠的行了一個禮。
“吾不如它。”
這是白龍道友的話。
陳落點頭:“咱家也不如它……”
為了天下百姓,三萬年如一日鎮壓這北海泉眼,又有多少人能做到?
他不如……
這天下人也是不如的。
……
玄武一族所在往常尋不到,可出了泉眼後,不久之後卻是尋到了。
那是一片冰天雪地中。
一座巨大卻不見盡頭的島嶼。
似乎,它一直在那裏,又似乎,它從來不曾存在過一樣。
遠遠的。
還沒靠近。
那一滴祖血便破開了虛空,朝著那島嶼而去。
還沒等誰反應過來,那一滴血便入了一隻玄龜的身上去……
玄龜有百米大小。
抬頭。
似乎還帶著不解。
忽的。
它愣住了。
化為人形,朝著陳落低頭,行禮……
“玄皓見過公公……”
玄皓?
陳落想了下,終拍了下額頭。
“是你!”
陳落認出了這人是誰了,因為認出,才滿是感慨。
數百年前,陳落地書。
因不願走得那幽冥路,陳落曾點得一玄龜走那天下,請玄龜幫忙尋得有緣人。
這一走,就是數百年。
數百年後遇陳落,地書又歸了陳落。
至此,玄龜北上。
不曾想竟來了這裏……再看,昔日玄龜,竟是玄武一族人了!
聽聞陳落欲尋玄武一族族長,便領了一見、
老族長倒也好說話,對陳落拜訪,頗為歡迎。
隻是聽聞那北海泉下的老玄武,不知不覺已滿是淚水。
“他為吾祖父……常聽吾父親說起,不曾想,祖父還在……公公說,他有一血,為玄武祖血?何在?”
陳落看向了玄皓……
老族長點頭,終沒再說什麽,將那墟石交給了陳落。
隻是在交出去後,忍不住問了下。
“天下五族有墟石,墟石做什麽,別人或許不知道,可我玄武一族卻是知曉很多……
這時代一個一個時代的輪回,卻唯有我玄武一族,一直存在於人間。
公公,您欲入荒界?
您可該清楚,這荒界一入,這生死可就不由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