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三章:意外
蕭香凝的故事有些長,但也有些短。
百年光陰。
於陳落也好,於百裏香凝也好,其實不過都隻是彈指而過的瞬間罷了。
可恰好便是這百年的時間,倒是成為了陳落心中一個揮之不去的故事。
石頭記的故事。
西行記的故事。
每一篇章,每一篇幅,何時少得那一個小姑娘的蹤影?
炎炎夏日。
邯丹後院中,那一個乖巧的看著自己的小姑娘。
儋州城清溪縣上,那一個奄奄一息,躺在婦女懷中的小丫頭。
京都城西,那一個躺在一旁請著自己再說一次西行記的帝王。
往日一幕,隨著時間倒是越發的清晰了。
陳落也曾找過她……
就像季保一樣,像司馬君亮他們一樣,像鄭三寶一樣。
倒也不是陳落想要再續什麽前緣,隻是總想要自己的故事有一個完美的結果。
隻是蕭香凝自己倒是尋不到的。
本來自己還想著,莫非是她運氣不好,入不得那輪回之地?
可後來啊,自己探尋了一番。
卻是道她依舊還在這世間。
後來,陳落也放棄了……
在便是好。
至於說見不見,也就不是那麽重要了。
若是有緣,縱是千山萬裏,縱是滄海桑田,也便有見的一日。
若是無緣……橋上橋下,錯身而過,也總是陌路人。
於是……
隨緣便是了。
這一等,便是幾千年的時間。
不曾想,入了這仙界,便有了感悟。
如今,也終在這裏見得了昔日的故人。
他領得百裏香凝見得蕭香凝的一生。
倒也沒有什麽別的想法,隻是見得故人,總要說些什麽的才是……
於是。
在那百裏香凝的目光中,陳落抬手,再次朝著她的眉心一點。
女人的身上出現了光芒。
一身紅色的鳳袍出現。
目光雖平靜,卻也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威嚴。
她似乎還有些迷茫。
也有些疑惑周身的環境。
可當看得麵前的陳落的時候,她愣了下,然後便是笑了起來。
“好久不見,公公……”
陳落也笑了起來:“好久不見,陛下。”
他以神通,取得那遊離於命運之河中的一縷殘魂,換取了這少許時間的相聚。
雖短……
但也算是一場幸事了。
“莫要叫陛下了,還是喊奴為香凝吧……以前作為陛下的時候,便想著公公能喊一聲名字,如今公公總不會再拒絕吧?”
蕭香凝看著陳落,眼中皆是期待。
見得陳落點頭,刹那笑得連天地都變得明亮了……
“是否,過得很多年了?”
蕭香凝問。
“多年了……前後也有著四千年時間了……”
四千年啊……
“公公老了。”
“年齡大,但依舊還是那般俊俏的。”
蕭香凝愣了下,似乎沒想到陳落會這般不要臉,在人間的時候,可不曾見到過公公這一般摸樣的。
但……
不得不說。
公公這樣子,真的很不錯的……
她喜歡公公這樣子。
“大周……”
“已不複存在很久了。”
“倒是可惜了。”
蕭香凝有些遺憾:“奴家一直以為,大周能千秋萬代的,當然,這是不可能的……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哪裏有什麽千秋萬代的。
隻是……公公能否說說這些年不曾知曉的故事?總還是想要知道在奴家不在的這些日子後,都發生了什麽。”
“好。”
陳落點頭。
兩人走出記憶之海,坐在那亭中。
蕭香凝煮茶。
倒一杯。
喝一口。
倒也是不錯的……
東土朝堂自大周後的故事很長,曆經了大漢,大唐,偽周……
經曆的帝王便是連自己也已說不出太多個了。
隻是,故事依舊……
斷斷續續。
一點一點。
卻也能填滿了蕭香凝那空缺的數千年的空白。
故事在繼續……
直到故事停下,涼亭中的茶水已經涼了許久。
“終究,還是大周對不起公公。”
蕭香凝愧疚。
她曾許下承諾,大周蕭家皇族,必然不會對公公出手。
縱是皇朝崩塌。
也始終不忘這初心……
可……
這才多久?
不過數百年的時間。
蕭家後人都做了什麽?
修仙?
這便算了!
取死之道,死不足惜。
可卻將那手伸到了公公的身上……這才是最不可原諒的事情了。
陳落微微一笑,並無放在心上。
人多是會變的。
一代人一代緣。
緣在,便繼續……
緣不在了,那便順其自然,談不上誰對不起誰這說法的。
不去談了這些。
也不再重要了。
自命運之河中凝得的殘魂可令蕭香凝恢複記憶,可持續的時間是不長的,僅有十二個時辰。
於是……
這十二時辰也就成為了即為奢侈的光陰了。
不多想什麽。
不多問什麽。
聊聊家常。
聊聊故事。
聊一聊,這些年在陳落身上發生的事情,見到的人和事……
聽到好笑的,蕭香凝便大笑著,並不矜持。
聽到有趣的,也會問一些。
當聽到陳落說,去過三萬年前,那更是驚訝無比……
“天地五靈,真龍,玄武,白虎,麒麟,鳳凰……這五族竟全和公公有那麽大的關係。”
蕭香凝感歎:“雖說在仙界,雖說這一方世界仙人多如狗,可和公公一比,這仙人兩字可就成為諷刺了。”
“隻是……公公此刻,應當有些為難吧?”
她笑著:“魑魅一族四聖女,百裏香凝,蘇雲依,折青盡染,塵雲凝,雖說皆是仙界絕色美人,可於公公來說,這再美,也是一個麻煩事,尤其還是這種毫無感情的聯姻,顯得就有些沒意思了一些了吧?”
“你倒是懂咱家。”
陳落笑嗬嗬的看著蕭香凝:“隻是多年不見,你也是有些不要臉了一些了……說便說,哪裏還有順道說自己的?”
“香凝說得不對嗎?”
她眯著眼睛。
揚起嘴角。
直勾勾的看著陳落。
“還是對的。”
她本就好看。
所以,這話也沒錯。
“公公還是有眼光的。”
蕭香凝很滿意。
公公的眼光和自己還是一樣好的……”
“隻是這一族倒是做錯了事情了。”
她歎氣:“雖做好了公公若是拒絕,便傾泄全族之力,也要保留魑魅一族的尊嚴!
可他們哪裏又曾想過,於公公麵前,這魑魅一族也好,就算是那天外天上的那一個人,公公也不會去畏懼。
滿族因果確實強大。
也令人不安……
但……又豈能令公公敬畏幾分的?”
“你知曉咱家的……”
“不爭不搶,上善若水……幾千年過去了,公公依舊還是這般不爭。”
蕭香凝感歎。
“畢竟是道……”
陳落也是感歎。
這道,誤我啊!
若是能重來,定不會在選這樣的道了……實在過於憋屈了一些。
道……道……道……
簡簡單單的一個字,卻是束縛住了公公一生。
若非如此。
這世間又有多少人敢這般對公公如此是不敬?
可回頭一想,不也是因為這一條道,才令得這世人對公公這般尊重?
一把雙刃劍。
一邊傷人。
一邊傷幾。
這不正是這世間的規則嗎?
但……
“公公,可否說一句真心話?”
蕭香凝問著。
“嗯。”
“若是……這婚退不得,會如何?”
陳落沉默。
這一個問題啊……
倒是挺難回答了。
但……
“能退的。”
他說。
“這世間中,哪裏有什麽不能解決的事情?
婚書一世,既關乎魑魅一族的尊嚴。
若是這尊嚴不複存在了,又豈會在去顧慮這些?”
“於魑魅一族來說,尊嚴是活著的根本,這些年來,便是這一點,使得魑魅一族立足於仙界……”
蕭香凝說著。
最後歎了口氣:“於公公眼中來說,魑魅一族其實不過也隻是稍微強大一些的螻蟻罷了……之所以入得這墮仙穀,也僅是因為公公覺得這一族尚且還有留下的必要?”
“不是……”
陳落道:“僅因一人……”
“誰?”
“你……”
蕭香凝愣住了。
然後……
安靜了下來。
就那樣靜靜的坐在了涼亭中……
許久。
“讓公公為難了。”
蕭香凝站起來……
朝著陳落行禮。
“還請公公給香凝一個機會……明日這時候,魑魅一族定會給公公一個答複的……”
她轉身。
回了四神閣。
陳落沒有離去,而是繼續在花園中坐了少許才站起來回了院子……
他和蕭香凝的話,並無絲毫虛假。
他縱容魑魅一族,便是在婚書上,也能讓其這般放肆,有九分皆為蕭香凝。
昔日自蘇雲依口中知曉婚書一事,他算出了香凝的存在。
故人之情……
百年之緣……
他該給一個機會!
另外一成,便是這一族的因果,能不得,便不得……
而今日出的院子,也便是為這一點來的。
“一日……”
他低喃著。
“一日時間,百年緣分……若是可以,倒是希望你能得這魑魅一族庇護一生才是。”
……
“回來了?”
白龍道友盤臥在樹幹上,低頭看著陳落。
“嗯。”
“見了故人?”
“見了……”
“看來,很快便該回去了。”
“明日吧。”
“那倒是可以……”
白龍道友說了一聲,將腦袋埋入了身體中,隻留那一條白色的尾巴在。
“吃什麽?”
“隨便……”
陳落白了一眼白龍道友。
隨便隨便,這世間最難的便是隨便了……
那便……
‘吃條魚吧!’
他說著……
自神海宇宙中,那一顆星辰中,抓出了一條魚。
魚有些大。
數百斤左右……通體黃色,宛如黃寶石一樣。
魚……是黃魚。
海魚。
白龍道友已經習慣了陳落的這樣神通……雖說仙人會有小世界存在。
但……他的世界似乎和常人不同。
可具體那裏不一樣,又難說。
陳落自然知曉白龍道友的好奇,隻是這些好奇他是不好解釋的。
昔日神海凝聚,隨著天劫的落下,混沌開辟,宇宙誕生。
在那無數的星係中,誕生了無數璀璨且充滿生機的星球……
數不清。
計不明白。
隻知曉很多,很多……
陳落尋得一星係為範本,也時常去關注變化。
隨著他朝著宇宙中落下一道雷電,一場大雨便自星球上落下。
於是……
生命開始誕生。
從開始肉眼不可見。
到了後麵。
便越來越豐富。
海底中各種各樣的珊瑚,浮遊生物。
至如今……便有了如魚這種東西存在。
這是生命。
而尋常仙人的小世界雖說可容納活物,卻無法自主誕生生命。
縱然是一顆草木砂礫,也需仙人施展神通,自外界攝入,更需以術法,來運轉小世界的五行變化,潮起潮落。
如陳落這般自由的,怕是這世間也僅有他了……
自然。
解釋什麽的,陳落也就不好去解釋了。
魚是用烤的。
攝一縷霞光,於指尖燃燒,落入炭火中。
自魚的嘴巴插入一棍子。
兩人……
一條。
數百斤。
不大不小,正正好……
當然了。
陳落是吃不得多少的,大多是入了白龍道友的肚子裏。
說來也奇怪。
明明隻是一條小蛇,便是化為人形也那麽好看,怎麽這胃口,和小白有些一樣?
“你可莫要和小白一樣胖……”
陳落忍不住提醒了下。
“到時候,你會壓垮咱家的肩膀的吧。”
白龍道友放下烤魚。
想了下。
還是覺得有必要提醒陳落:“吾乃真龍,非白蛇……”
額?
抱歉,原來是真龍啊。
都以為是白蛇了……
習慣了。
習慣了。
“要咱家再烤一條?”
“吾為真龍!”
“知曉的。”
“非豬妖……”
陳落:……
……
這一夜對於魑魅一族來說,並非好過的一夜
四神閣對頂層。
有數人……
有陳落熟悉的。
也有不熟悉的。
百裏香凝在其中,孟九安也在,一同的,還有那幾個聖女。
“總要做出決定的。”
孟九安道:“婚事,已在眼前了……是戰,是退,還是如何,總該決定的。”
看不見的虛空中……
有幾雙眼睛在注視著……
四神四神。
可非隻是四聖女……
一族存在於這仙界,若是無一點底細,又如何能說得過去的?
隻是。
他問的,倒非是那一些看不到的人。
而是麵前的四個聖女……
聖女有權為魑魅一族做出決定,縱是總長,也該讚同。
隻是她們也該明白,任何決定,都將付出代價便是了……
……
第二日。
孟九安和塵巽來了……
推開門。
見得陳落……
手持婚書。
尚且沒來得及開口,陳落瞳孔微眯。
一手朝著虛空揮去。
那裏……
無數的火焰遮天蔽日而來,帶著前所未有的毀滅氣息,朝著墮仙穀落下。
刹那間,墮仙穀皆是火海和死亡。
本是落在小院中的小球停在了虛空。
孟九安似乎有些意外……
不知為何這隕石火球,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入得墮仙穀?
然還沒等他開口……一把劍已穿過了他的胸膛。
血嘀嗒嘀嗒流下……
陳落看著麵前的這一幕,帶上了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