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四章：玉蟬，沈掌門
多年不見，老和尚變得越發的高尚了。
縱是滿身鬼氣，似是大惡。
但恰好，便是這樣的大惡之人，從來心中皆有慈悲。
或許，心中也皆有著一些私心，但至少在這幽冥之地中，地藏也算得問心無愧。
三萬年光陰歲月。
很長……
長到了換了一個又一個的朝代。
長到了許多曾經熟悉的故事和人，早就不複存在了。
這些年來，了因見證了許多故事……
這幽冥中也有不知道多少的鬼物於他佛音中得到了淨化……
但……
“地獄不空，誓不成佛……”
這是了因昔日說的話。
而今……
陳落問了一句：“大師，可後悔了？”
為求得心中道……
入了幽冥。
見得幽冥，吾了這道……
陳落想，用了三萬年的時間，他大抵是知曉了這道了。
也已經明白，此道將是毫無盡頭的。
畢竟，有生的地方便會有死亡……
生死重來皆是一體。
這幽冥既存，又怎麽可能會有空**的一天？
了因微微一笑，卻是不曾回答陳落的話……
他啊，哪裏會有什麽後悔？
腳下的路既走過，那也便堅定不移便是。
且……
三萬年中，他見了太多。
或是善。
或是惡。
也見得有人於幽冥掙紮，不願入得輪回。
也有見得那大凶之人，毫無反省。
地獄十八層……
層層皆是滿員。
或許於此間枯坐入禪會寂寞了一些，可總要做些什麽的。
佛說：佛光普照。
但似乎，不曾照耀過這幽冥之地……
於是，他更該來此。
或許無法普照得多少，可能有一人三人，也便覺得此生多了一些目標了。
陳落喜歡了因的原因便在於此……
這一個老和尚總能有著許多理由，借口來安慰自己，來欺騙自己，甚至……欺騙所有人。
但，恰好便是這樣的一個欺騙，卻讓人自心中毫無討厭。
陳落是討厭佛門的。
盡管這些年來，他也看佛經，也學過很多佛門的神通，但這並無法洗去他對佛門的厭惡。
道人救世。
佛門享太平。
無數朝代，無數歲月之中，這從不曾改變，且已成為定義。
或許有一天這會改變，變成佛門慈悲，救世人於亂世……
但陳落想，那一日大抵會很遠，很遠，遠到連長生不死的自己，也並無多大機會能見到。
但了因卻不同……
可能熟悉了。
也可能是因為他是自己為數不多的故人。
但更多的卻是，他的慈悲，從不曾有過別的顏色……
當然，在這事情上，陳落喜歡歸喜歡，卻也覺得，他有些愚蠢了一些。
“你若是離去幽冥，以你此今的實力，可入得靈山之地了！”
靈山……
佛門最終飛升所在。
於靈界之地。
人仙靈三界……
道人成仙，入得仙界。
佛門成佛，入得靈界。
至於妖邪，卻是看他所修功法……
若是成佛，可入靈界，隻是成了佛的妖，下場基本都不怎麽好，往往隻能成為靈界之人的坐騎。
若是運氣再好，真成了佛主，或許，才可改變這命運。
但若是入得仙界，卻是不同。
仙界無妖，皆為仙……
花仙，鹿仙，草木精靈之仙……
這也是妖大多走道門是傳統的修煉法門，至於那些走佛門慈悲的，是少之又少了。
此時的了因，修為已經有些強。
少說也是那天仙級別……隻是不曾渡劫，不問本心，不洗凡骨罷了。
若是離了這幽冥，走入人間，立地成佛，這從來就不是什麽壞事。
“靈界之地，從不缺少那佛陀……可這幽冥，卻不曾有佛……”
陳落點頭。
不再多說了。
挺好的。
大道之心前所未有的堅定，這是好事……
若是地獄真有空**的一日，那麽他也將是另外一個大道，不是神明，卻可睥睨神明。
入得幽冥，皆是意外。
或許是心中有所念，也便來了……
見得了因，一切都好，也便好……
辭別。
離去……
了因看著陳落的背影，行了個佛禮，閉上眼睛，念起了經文。
有佛光自他的身上出現，欲要驅散這地獄邪氣，但佛光僅是散去不遠，便被這些汙穢之氣給入侵吞噬。
了因並無意外。
他早已經習以為常了……
這不正好便是他每日每時每刻所在做的事？
……
幽冥閻羅殿中。
閻羅睜開了眼睛，看向了酆都鬼城中……
起身。
將要邁步。
但下一秒卻又是停了下來……
他說：“先生既不願打擾，那便請先生隨意，若是有所需要，吾隨時恭候先生差遣。”
坐下。
拿起文書，繼續審查。
幽冥之主既想獨自一人於幽冥行走，自己便不好打擾了。
落是自己這一出去，恐下一秒，整個幽冥皆知曉了……
……
陳落已經許久不曾走過幽冥的。
昔日走十三站，將幽冥自無到有走出，後六道輪回自立，十八地獄出現。
各殿殿主入主。
加之生死譜定了這天穹萬物生死，一切都開始有條不紊的進行之後，他就不怎麽來這幽冥的。
非是如何，隻是陳落一直覺得，這幽冥有幽冥的秩序和規矩，而自己隻是一個什麽也不懂的尋常人，若是插手太多，隻會讓這一切變得越發的複雜。
正如自己體內宇宙世界一樣。
浩瀚星辰無數。
一處又一處的星係，已滿是生命。
若是自己強行去插手，去改變，最後又有變成什麽樣子，恐怕自己也無法猜到。
既如此，順其自然從來都是最好的處世之道的。
不過……
這幾萬年來，幽冥卻是變了一個很大的化。
昔日幽冥空**，各大鬼城毫無人影，此時酆都城中，皆是人影……
人非活人。
而是死人。
他們有些生前不算大惡之人，無需入得十八地獄，也可自主選擇脫胎於否……
有些不願去脫胎的，便可在這幽冥之中住下，入得人間世家一樣，生活了起來……
偶爾陽間有親人燒了紙錢和一些紙錢的下來，倒也是成為了一個富貴之人。
有些有些身手的，成為了鬼差，得了分配的房子，更是在這幽冥重新尋了女人成婚……
說是幽冥，反而更像是另外的一個人間。
於是，這些年來，幽冥卻也是顯得熱鬧非凡，尤其是酆都城，更是人多。
便是那房子，都貴了……
這不，就有小鬼上來了。
“公子，我手中有一套房子，很大很漂亮，隻需要一百兩，有沒有想法？”
他說著……
臉上皆寫著：你現在要是沒把握，到時候可要後悔了。
隻是很快的，他突然就愣了下……轉身拔腿就走。
“呸，陽人！”
又是哪一個閑著沒事來陽間的高人……
這種人最難從他們身上賺錢了，當真是倒黴！
陳落：？？？
自己似乎，沒說什麽吧？
這就被嫌棄了？
這幽冥也排外啊！
微微一笑……
不放在心上，隻是恰逢有人自那奈何橋過來，心中有些恍惚了下。
奈何橋啊……
他想了下，終還是朝著奈何橋的方向走去……
無數鬼魂皆自己奈何橋的另外一頭走來，唯獨陳落一人自酆都朝著奈何橋而去。
但便是如此，也沒有引起什麽人的注意，便是從一些鬼魂身上走過，他們也沒在意……
終於。
遠遠的，見到了那奈何橋。
橋上有人……
一個個的，排著隊。
在橋中。
有一佝僂著的女人在熬著藥，自那壇中乘一碗，給那些冤魂喝。
說來也怪，當他們喝下這水後，身上的煞氣卻是消失了很多，連眼中，也變得很是清明。
陳落化為金光，落在了一個冤魂的身上，隨著隊伍，終於站在了這老嫗的麵前。
“奈何橋上一碗湯，彼岸花前看過往。
走馬觀花一瞬息，浮生若夢一世間。”
她說著。
聲音有些沙啞：“喝吧，喝下去，便都好了……若是能入得那輪回，重新為人，也能無憂行於那人間，再續一世。”
這話，她已經不知曉說了多少次。
就好像那設置好的程序一樣……
但每一次，卻也皆是她最為真摯的祝福……
隻是這一次，似乎有些不一樣了一些……
往常那些冤魂都隻是麻木的喝下，也不曾問得什麽……
畢竟。
死去人，都是渾渾噩噩的走過黃泉路，踏上的奈何橋，若無這一碗水，又怎麽會變得清明？
但……
“這湯，叫什麽？”
孟婆的手稍微停頓了下，抬頭，見得麵前的冤魂。
普普通通，且有些上了年紀，發須皆白。
隻是，那眼睛卻是格外的明亮，明亮的如同星辰一樣，僅是一看，便覺得，整個幽冥皆亮了……
她笑了。
雖老，雖醜，卻是在此時，笑得笑靨如花。
隨著這一笑，老嫗成了一個風韻猶存的少婦……
她說：“喝過的人，都叫她孟婆湯……而孟婆，便是妾身。”
“這名字不好。”
男子搖頭：“無憂湯會好聽一些……”
無憂無憂……
生前本就煩惱，死後就該無憂……
“好！”
她點頭：“從此之後，便叫無憂……”
“嗯！”
那冤魂說著。
拿起那一碗無憂湯喝下，隻是眉頭卻是微微一皺。
女人有些擔心。
剛要問怎麽，卻聽得那人說：“這湯……淡了……”
女人微微一愣，隨即噗嗤一聲笑了起來：“您啊，還是老樣子……不過您既說淡了，那麽妾身下次，就多加一些鹽便是了，您覺得如何？”
“我覺得不錯。”
冤魂點頭……
邁步，將要離去。
隻是終究還是忍不住稍微停頓了下。
他並無回頭。
隻是說了句：“咱家好久，不曾吃過玉蟬做的飯菜了……”
說完，便隨著那大軍，消失在了人海中。
唯有女人身體僵硬了下，頃刻間便是淚眼婆娑。
她啊……
也懷念那邯丹城中，那院下的桃花樹了。
……
西方之地。
忻州之都……
曰：神穹城！
神穹城原本的名字，並非為神穹，而為金陵城！
原本便是昔日皇城都城，後來，神穹帝定都此處，便為神穹城……
斬仙局總部，便在此地。
局內。
有一院子……
院中清冷，卻是並無多少點綴。
遙遙的，正好遠望著那神朝所在。
似乎……
那宮中神帝的一雙眼睛，總能落在這裏一樣，無所遁形。
沈輕霜正在看書……
書，不是尋常書，為奏書！
為天下斬仙局成員上報的信息……有關於無數修士的下落，還有許許多多的消息。
斬仙斬仙，斬的並非隻是修仙者這般簡單……還有這一方大陸上，所有的龍脈，靈脈，乃至於風水寶地！
神穹朝要的，便是從根本上斷絕這些修士修仙的機會。
香火，氣運，靈氣，天地之力……
一切的一切，他們都別想要。
忽的，沈輕霜的眉頭微微一皺……
有信息傳來，為東土之地來的信息……
東土應天城內的斬仙局指揮使葉淩澤死亡，連同死亡的還有斬仙局一百多個高手……
無一幸免。
便是連屍體，也不複存在！
這是不對的……
見得這消息的那一刻，沈輕霜便覺得不對……
斬仙局之人可不容易死，他們受得神穹神帝陛下的祝福，早已不死不滅……
便是真要殺，也需要耗費很大的代價。
一百多人全部死亡，且無留下痕跡，這可是少見的。
“有修士去了南陽山？”
沈輕霜眉頭微微一皺……
這可有意思了！
“是那修士做的？沒想到，這人間還有這樣的修士存在，不過……就是修士又如何，在斬仙局麵前，在陛下的注視之下，就算是再強大之人，也不過隻是一個死人！”
她說著。
猛地抬頭……
麵前不知什麽時候，出現了一男子。
男子一身青衣。
背負著雙手。
正靜靜地看著她……
沈輕霜心中微微一驚，她竟不知這人何時出現，倒是詭異了。
不過很快的她便冷靜了下來。
冷冷的看著他：“孤身一人入這斬仙局……這普天之下，可沒有什麽人有這樣的勇氣和能力……”
她說。
“你可留下你的名字……至少，我對你很好奇。”
“陳落……”
這是男子的名字：“在很久很久之前，他們稱咱家為不爭公公……”
“很好，我記住了！”
她說著。
舉劍。
朝著陳落斬下……
劍無留情，可斬三花，可斷陰陽，可斬日月星辰。
多年不見，沈掌門的修為是越發可怕了……
但……
這劍，卻是不該朝著自己落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