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六章：修仙覆水之戰
陳平安和陳寧安是在五十五複活的。
陳落入得五大鎮守之地，取得那遊離於天地之間殘存的一抹靈魂。
靈魂破碎，不全。
但並非大事，也非不可挽留。
陳落入得命運之河，於河中，將那殘缺的靈魂補全。
後又以天地自然之力，連同無數天材地寶，終於構建身軀，歸一大成。
隻是終究還是有些不妥的地方。
昔日兩人以身合得這一方世界，那些所修煉起來的修為，終究還是尋不回來的。
便是記憶，也少了許多！
這和貓娘娘是不同的。
貓娘娘三花散去，還在這天地之間。
但他們卻是合了鎮妖塔。
全了這修仙界。
於是……
有些東西也就收不回來了。
至於記憶，陳落倒是能幫忙尋回，隻需帶著兩人於命運河流之中走上一圈，再感受一次那萬年經曆便足夠。
但……紅袖也好，沈輕霜也罷，皆覺得已沒有必要。
就如沈掌門說的一樣：“我們終究是虧欠他們的，此時能彌補……又何須，尋得那一些東西？”
話是沒錯。
失去的溫情總該彌補。
但這並非自己所能決定……
陳落以神通之法，使得兩人恢複清明，將這選擇交給了他們……
於是。
此時的陳平安和陳寧安終為了小兒。
有些東西留著是好。
但有時候，重新再來似乎更加不錯！
隻是……
白龍道友見得兩人，也常將目光放在陳落身上打量，不知在想什麽……
直到有一日。
白龍道友大抵是有些忍不住了。
於是問陳落：“你說，吾若是生下一子，會是什麽樣子？”
“什麽？”
“你說，會是人類，還是真龍？總不能，會是太監吧？”
瞧瞧這女人，說的什麽話？
太監莫非還會遺傳不成？
再說了！
自己雖還以公公為稱，可卻早就恢複了身軀。
如何還能算是太監？
不過啊……
“大抵，都不會是吧……”
他說著：“會是一個龍人的！”
“小龍人？”
“嗯……”
“那也不錯。”
白龍道友道：“騎馬嗎？”
沉默……沉默……
看著外麵的眾人，陳落問：“會不會不好？”
“還好吧……”
“這樣吧……我們去一趟荒界，那裏大，無人打擾。”
“好！”
……
時光荏苒。
歲月如梭。
轉眼已入了五十九年……
隨著那一場冬日的降臨，皚皚白雪將整個玉山書院徹底籠罩起來的那一日，六十年，終還是來臨。
“已經，回來十年了！”
院中……
陳落抬頭，看著那一片蒼茫，站在那裏，遙望而去，恰好可見得那儒山之地。
那是讀書人的神帝……
這些年來，隨著自己的歸來，又恢複了一些熱鬧。
常有讀書人上那儒山，拜見三聖。
那幸存下來的修仙界，也許久不見動亂……
斬仙局的人，似乎皆都保持了緘默一樣，又好像，這世間，從無人斬仙一樣！
十年……
不長！
僅在呼吸之間！
真算起來，仙界也才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又怎麽算得長？
隻是，十年時間，也不見多短。
修仙盛世時，百姓常有過百壽命，便是百二三十也常有之，可隨著這盛世的逐漸沒落。
也隨著幽冥的建立，尋常百姓，也不過僅有七八十壽命，過九者少，百者更少。
十年……已是這人生中邁出的一大步。
隻是……
隨著這第十年的逼近，陳落卻是多了一些沉重。
那種沉重，連陳落也不知自什麽地方而來，隻覺得，心中有些不踏實。
“師尊有心事？”
月光中。
貓娘娘迎著月光而來。
她的手中拿著一本書。
書為道書……
是她最為喜歡看的書，哪怕這些年來，書中的每一個字她都倒背如流，刻入了骨子裏，可她還是喜歡看這一本書。
吳阿鬥問貓娘娘：“這書你已經看了無數遍，早了然於心，為何還喜歡看這一本書，找一本換一下，不是會更好？”
貓娘娘隻是笑了笑，並未回答他的話。
反而問他：“若是有一日，請得師弟不入桃園，不於桃樹下參悟，不拾那鋤頭，於山中耕作，師弟會如何？”
吳阿鬥抓著自己的腦袋，憨憨一笑，至此就不再多問了。
楊開不懂。
問阿鬥：“師兄，這是什麽意思？”
吳阿鬥道：“此為道！”
楊開點頭，也不再去多問了……
道……
既是道，如何放下？
既是道，縱然枯燥，又怎麽會覺得無味？
陳落回頭，看著貓娘娘的時候，有些恍惚了下……
“貓娘娘，見過公公。”
“我自雲山來，一路尋了公公數十年了。”
“公公可會什麽？”
“公公說緣，可緣又是什麽？何時才有緣？”
“貓娘娘，見過師尊……”
“於貓娘娘而言，此間最為重要的，大抵也便隻有師尊了。”
“死從不曾可怕，可怕的是卻是再也無法見得師尊。”
往日一幕幕，自眼中出現。
那一隻於雲山破廟中，那遠遠望之，卻不敢靠近的白貓。
那於月光下化形，淺笑嫣然，且又優雅的女人。
不知不覺間……
卻是過了這樣久了啊？
“師尊？”
貓娘娘又喊了一聲，陳落回過了神：“想了些事情，有些失神了，貓娘娘剛說了什麽？”
失神了？
這倒是少見的事情了……
師尊修為以達通天，心神早堅如磐石，這世間哪能還有事情會使得他失神？
“隻是覺得，師尊這些日子，似乎心事重重的樣子，可是出了什麽事？”
陳落微微一笑。
尋個椅子坐下。
貓娘娘坐在麵前，抬手，桌上有茶……
陳落抿茶……
入口微苦，但苦後，卻自有甘甜。
“倒也並無出什麽事，隻是心中多了一些不安罷了……”
不安？
貓娘娘眉頭一皺：“師尊可見得未來，可窺命運……可曾去推演過？”
這可不是什麽好事。
仙人直覺……
若無大事出現，豈會這樣？
且，還是以師尊這般修為……
貓娘娘總算知曉師尊為何會心事重重的樣子了……
至於推演？
陳落非是不曾去做過……
隻是……
“天機已被屏蔽，再無窺見的機會……”
天機被屏蔽，這可前所未有的事情。
這些年來，他於三大河流之中，早已經見得清明。
說是自己手中戒尺，可隨意揮灑，也不算過分！
神帝也好！
還是再強大之人，自己也不曾畏懼過。
可能屏蔽得天機的……
這倒是不曾見到過了……
“放心吧。”
陳落道：“這世間萬物總有它的規律，若是真到了會發生的那一刻，也終將會發生，躲，躲不掉的……”
船到橋頭自然直……
這方是處世之道。
這些年來，他一向如此的……
似乎是有些按耐不住。
也似乎是安靜了許久……
終於……
遠在神穹皇都中的那一個陛下，終究還是走出了神穹城。
一同走出的，還有那數以萬計的大軍，以及整個斬仙局無數之人……
郭北縣。
這一座曾經隻是小的不能在小的縣城，數萬年過去，所達到的規模已經很大。
因為玉山書院的原因。
這一座縣，早在大唐時期便成為了郭北城。
再後來……
這城在原有的地址上，不斷的擴大。
城中多桃花，又有桃城之說……
隻是陳落卻更喜歡依舊稱它為郭北縣。
在他的心中，這一座小小的城，總會有著許多的存在的回憶。
但今日……
郭北縣的天，變得昏暗無比。
常有雷霆於雲中打響……
烏壓壓的一片，連喘息，都覺得胸口發疼。
一道道的流光在今日，幾乎如雨滴一樣，朝著郭北縣而來……
但這一些流光還沒靠近郭北縣，便被一股無形的力量自虛空破碎……
千裏傳音，從來皆不是靈魂和靈魂之間的傳遞。
這是一道神通！
既是神通，便需要引得天地之力的共鳴。
但此時，這神通到有些如同那泡沫了。
無數人看向了郭北縣，或是驚恐，或是不安……
城中百姓關上了門窗。
街上再無一人。
此時本是桃花爛漫，但那寒風將那枝頭的桃花，盡數打落，凋零，紛飛，雜亂，蕭條。
有風吹過，這些桃花於街頭打了一個轉，空曠無比。
有三歲孩童自那窗戶中探出腦袋，結果剛一出來，這腦袋就被按了進去。
“娘，怎麽了嗎？”
孩童不懂。
怎麽，大人的臉上皆是驚恐？
這可是從不曾有過的樣子呢……
不過，現在大街上沒有人了，那一定很好玩呢。
“天要踏了！”
女人說著……
忽然，地麵有一塊石頭掀開，一個男人腦袋探出來：“快，躲地窖進來，我看了下，還算穩固！”
女人連忙抱著孩子躲進地窖。
隻是還是有些擔心：“這能成嗎？”
“不知道，但總比在外麵好一些才是，你沒看到，那天上都是斬仙局的人，神帝陛下還派遣了那麽多士兵，這一看，就是要踏平了那玉山書院！
那麽多年了……
這一次定然是血戰！
要嘛就是玉山書院被移平，要嘛就是朝廷的人滅個幹淨！
但不管是朝廷的人還是玉山書院上那些仙人，倒黴的永遠都是我們這些百姓。
這地窖很早之前就挖好了，可能不能抵擋這一場大戰，誰也不好說。
能，最好。
如果不能……”
男人卻是說不下去了。
若是不能……那連收屍也不用了。
一家人就團聚在了這裏了！
……
外界。
虛空。
五十萬斬仙局之人，立於雲端，以玉山書院為中心，將整個玉山書院，甚至郭北縣團團的圍堵在了其中。
並非隻是虛空。
地上。
超過三百萬的神穹大軍，也是將整個郭北縣團團圍住。
規模巨大。
生死浩**。
僅是那鐵騎踏過地麵的動靜，就如同地龍翻身一樣，整個郭北縣，皆在震動。
……
應天城。
南陽山，天龍寺中。
了空大師睜開了眼睛，看向了玉山書院的方向。
“他終還是忍不住動手了！”
“數百萬大軍，整個斬仙局，悉數動手。”
“這規模，可當真是大了！”
神穹帝定會對修仙界動手……
且還是滅頂一般的打擊。
這些年來……
哪怕有著五座鎮妖塔的庇護，使得他們留有最後一片清明之地，可誰都知道，這非是長久之計。
隻是……
這神穹帝竟會以玉山書院入手，這倒是不曾想過的事情。
五大之地，三教之地，書院之地……
恐怕除了五大之地，在難尋到更好入口的所在了……
如今。
這神穹帝選擇了最難下手的玉山書院……
“是因為公公吧？”
了空大師大抵明白了一些……
玉山書院中，有公公所在。
他在，則天下間修士可在！
他亡，則天下修士便亡。
或許公公自己都不知道，在這數萬年中，他以成為了整個天穹的標誌……
也是整個天穹最後的一道屏障！
於是……
以其這不斷的等著，熬著。
索性直接來一場決戰，這反而更簡單了！
既如此的話……
“這一場決戰，總不能沒我天龍寺的！”
他說著……
站起！
麵前有僧人一萬……
也有修士兩萬！
這些年來，隨著休養生息，修士倒是越發多了起來。
可便是多，這南陽山也僅有三萬修士。
但……
足夠了！
“神穹帝興兵，五十萬斬仙局成員，三百萬大軍，圍困玉山書院……
書院滅。
則時間再無修士。
諸位……
可願隨老衲走一趟玉山書院？
這一去，恐是再無歸來之日了！”
話落，有人笑了起來……
“聽聞玉山書院風景不錯，若是能長眠，倒也是幸事了！”
“且……”
“早想要見見公公尊榮！”
“唇亡齒寒，總還是懂的！”
“既願戰，那便戰……”
“我輩，豈是畏死之人！”
……
於此同時。
華瓊。
上清。
蜀山。
龍虎。
四地所在……
皆有修士站起。
他們舉劍……
劈開了麵前的虛空。
在虛空的另一端，便為儒山和玉山。
可以清楚的看到，縱然烏雲將陽光遮蔽，黑暗籠罩整個郭北……
但在儒山和玉山上，光輝依舊耀眼。
一道道通道從四麵八方。
或大。
或小。
成千上萬。
那是一條條的虛空通道。
在那裏，一個個修士，自那通道中走出，落在了此地。
他們舉劍，抬刀。
目光灼灼，且戰意衝天……
“修仙界和朝堂最後一戰啊，倒是，期待以久了！”
有道士開口。
為上清宮教主。
“此間之後，也該還得這人間清明了！”
有劍客說話……
背劍。
道袍上有天地二字。
他為蜀山掌門，名：李逍遙……
曾是陳落故人。
猶記得，昔日曾同行，也曾喝酒。
當初隻是一個小小的道士，羨慕仙劍遊曆天下，故而下山。
不曾想，今日他也是劍仙了。
當然，還有許多，有陌生的麵孔，也有熟悉麵孔……
但總歸來了！
不……
還有一些人不曾來……
或者……
不該說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