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高處不勝寒
“這樣子……可以讓女子變得美麗？”公孫瑞祺還是不敢相信，好好的一張臉被泥巴塗滿，這樣子就可以變美麗？聽起來實在匪夷所思呀。
水半夏輕笑一聲，“你可不要小看這些深層礦物泥，效果驚人哦。如果不是擔心白天會嚇到月伶我也不必大晚上的才用啊，你真的不要麽？”
公孫瑞祺輕搖了下頭，“你預備一整夜就讓朕在這裏坐著？”好在現在天氣還不算冷，不然這麽坐上一晚明早指定要受風寒。不過可以這麽跟她待在一起，他竟然感覺心裏奇異般的放鬆起來。
水半夏看了看他，“你覺得悶麽？不如我們來聊聊天好了。聽說你自十幾歲起就離開皇城到邊境生活，所有的人都沒想到能坐上龍椅的人會是你。如今你是天下人跌破眼鏡了，覺得開心麽？”其實她有眼睛可以看得出他強硬的背後有著身為帝王之後的無奈，或許正因為此，所有公孫禍從不覬覦這個皇位。高處不勝寒的寂寞，非親曆不能明白。可是那高高在上的光環，卻可以讓所有人趨之若鶩。
不知道她提起此事是有意還是偶然，公孫瑞祺有些自嘲的笑了笑，“你想知道原委麽？我想在你心裏，一定認為皇叔公這樣對皇位毫無惦念的人才是最清高的。而父皇，朕以及其他的皇子都隻不過是跳脫不了名利地位的小醜。”可是即使如此，他還是得到了天龍皇朝的萬裏江山。
水半夏咬了咬唇，“其實並沒有你說的那麽嚴重，古往今來，也有很多的男人認為隻有登上皇位才可以施展自己滿腔的雄才偉略。這隻能說，人各有誌吧。公孫禍有他的想法，你也有你的立場。隻是人一旦做出了選擇，總是要承受接踵而來的後果。逃不開，躲不掉。”隻是自從認識了公孫禍之後，她越來越感受到一個至情至性之人是不適合做帝王的，因為至情，所以缺乏了身為帝王的霸氣。因為至性，因為倍感高處不勝寒的淒涼。公孫瑞祺，他或許有雄才偉略，卻不該觸碰兒女情長。
“其實在離開皇城之前，我從來不曾想過要得到這張龍椅，更無心為儲君之位爭得你死我活。你相信麽，我甚至想過要毀掉天龍的江山。”公孫瑞祺輕笑，“不過人的想法總是會隨著時間改變。”
“為什麽？”水半夏詫異的看著他，“雖然用處心積慮來形容你可能會覺得刺耳，但是這些年你人在邊境，對朝中的情況必定還是了若指掌。為了登上皇位，也算是是煞費苦心了，怎麽會……”
公孫瑞祺輕笑，“你大概聽過，三皇兄是皇後所生，父皇雖然有過不少的女人，可是皇後是他少年時的結發夫妻，在他還是皇子之時就已經下嫁於他。之後由於皇叔公力薦，父皇得以坐上龍椅。皇後體弱，嫁與父皇之後數年才生下一子，之後便撒手歸西。愛屋及烏，所以在父皇心裏，公孫瑞禮永遠是他最寵愛的兒子。”
水半夏淡淡的道，“這種情結我可以理解，隻是你父皇可以把對皇後的感情壓在心底，同時跟後宮其他的女人周旋。這點本事，是身為帝王所必備的。”
公孫瑞祺不解的看了看她，“你說的沒錯，可是這世上也有很多癡情的女子，隻為了自己所愛的人而活。”
“你說的是……”他會這樣說，大概是意有所指了。聽聞三皇子的生母並不受寵，隻是在生下他之後才得以封為妃位。
“我母妃自初見父皇之時就心係他一人，為得他的一個笑容，一聲稱讚甚至可以不顧性命。即便如此，父皇也不曾有一瞬的真心。那時候我年紀尚小，隻知道每過三年，都會有不少選秀進來的女子來充盈後宮，而我母妃表麵上帶著笑，背地裏卻是以淚洗麵。”
水半夏頓了頓，“身在帝王家，這也是司空見慣的事，你母妃……”
“我年少的時候常常與我母妃身邊的侍女一起玩耍，她自入宮前便伺候我母妃多年，隻是誰都沒想到……”
“等等！”水半夏忽然出聲製止，“回憶這件事應該讓你覺得很不舒服，不如我們換個方式，我來猜猜看，你覺得怎樣？”換她來猜，他的注意力大概會分散一些吧。在天龍皇朝中除去公孫禍，她算是沒有什麽朋友。並不是說太眼界過高，看不起伺候過她的小桃跟月伶，隻是她們年紀還小，並不能真的跟她溝通很多屬於思想觀念上的認識。可是公孫瑞祺不同，他與她年紀相仿，也同樣是站在這個時代頂端的人物，這樣的情況下，應該是很容易產生共鳴的吧。
公孫瑞祺微微一怔，而後笑了笑，“好，你若想猜的話，盡管猜來便是。”她果然是與眾不同的，不管什麽時候都可以讓他有新鮮的感覺。
半夏剛想伸手托腮，猛然想起自己臉上還途中厚厚的‘泥巴’，隨即又垂下手去，“我猜因為你母妃並不受皇上寵愛，所以即使你身為皇子，也很少被人關注，尤其在你之前皇上已經有了四個兒子，而在你之後也不乏其他的皇子。所以那時候你是很寂寞的，你母妃身邊的侍女比你要大上幾歲，又肯陪著你玩，所以在你心裏，她擁有這世上女子最美好的一切。”這種感覺並不難體會，記得之前天使集團裏唯一對心理學有深度研究的皇甫昊曾經就這個問題跟她討論過，說是每一個少年都會有那麽一段時期覺得身邊某個女子占據了他所認為美好的一切。不管這段感覺有沒有開花結果，都可以算作心理上的初戀，它所留下的印記是很深刻的。
公孫瑞祺好奇的開口，“這件事即使皇叔公也不知曉，你是從何處得知？”
水半夏白了他一眼，“我拜托你，剛剛說過了我是在猜測而已，如果我猜對了你應該稱讚我一番，而不是在這裏質疑好像我事先就知情一樣。你自己都說了
，你皇叔公都不知道的事，怎麽有可能會提前對我說過？”
公孫瑞祺不禁失笑，“好，是我的錯，我應該稱讚你冰雪聰明，猜的很準。”
半夏伸出手指輕搖了搖，“我還沒有猜完哦。等到你十幾歲的時候，大概是想要日後娶這名女子為妻了，可是並不順利。不管是因為什麽原因，總之是她負了你，所以讓你立誌有朝一日要當上天龍的皇帝。”
“她確實沒有嫁給我，而是成了我父皇的寵妃。”公孫瑞祺淡淡的說了一句，水半夏怔住，“她嫁給了你父皇？這怎麽可能？尋常女子想要進後宮哪有那麽簡單？”
公孫瑞祺扯唇輕笑，“她的眉眼像極了過世的皇後，自從知道了這一點之後所有她在處心積慮的對我好，為的就是要通過我引起父皇的注意。後來她被封妃，獨得盛充，才對我說出實情。”
水半夏有些擔憂的看著他，“那……你的母妃呢？”自己的侍女跟丈夫走到一起，對於一個有著深愛的女人來說，應該是極大的打擊吧。
“她瘋了，整日神誌不清，也更加惹得父皇煩厭。從那時起，父皇再也不曾到我母妃的宮中。直到那之後的半年，我母妃死於自己的寢宮當晚，太醫宣稱那名侍女懷了身孕。父皇聽信了她的話，認定我母妃不詳，所以她死後草草入葬。”公孫瑞祺淡淡的道，“之後我自請離開皇城，如果我不走，你想今天我還可以安然無恙麽？”
水半夏猶豫了許久，終還是吐出一句，“你恨你父皇？”所以才會有剛剛那句毀掉天龍江山的言辭出現。
公孫瑞祺輕道，“他心心念念要讓三皇兄登基，最終還是沒能得償所願，而那個女人為他懷的孩子，也不滿半歲就夭折。這個結果，已經很好了。”
“公孫瑞祺，不管曾經發生過什麽，如今你想要的都得到了不是麽？你的母妃生前沒有受人敬重，你即位之後追封她為皇太後，也算讓她九泉之下得到一些安慰了。”水半夏有些別扭的開口，她真的不習慣安慰別人，說這些話出來自己都感覺怪怪的呢。
公孫瑞祺驀地笑開，“是啊，我能做的都已經做了。所以當初有過的恨，也都不算什麽了。隻是皇叔公會忽然助我登基，始終讓我覺得迷惑。”之前的幾年他跟龍天苑關係極為緊張，按理說皇叔公沒道理會幫他得到太子之位。
水半夏諷刺的一笑，“你真的想知道原因麽？”公孫瑞祺或許還有迷惑，可她卻已經心知肚明。隻可惜他這樣機關算盡，卻沒想到她跟公孫瑞祺會有緣在宮中相見。
公孫瑞祺訝異的揚揚眉毛，“你知道？”在朝中聽聞瑞王爺對水半夏是極盡寵愛，若是對她講過倒也不足為奇了。
水半夏輕道，“我猜你應該知道公孫禍是龍天苑的主人吧？”雖然宮中有許多人不知此事，但公孫瑞祺既然能在身處邊境之時對皇城內的局勢洞若觀火，必定也有辦法查出公孫禍同龍天苑之間的關係。
公孫瑞祺低笑，“你連龍天苑都知道？”看來皇叔公對她還真是什麽都不隱瞞。
“這有什麽值得詫異的麽？公孫禍想要娶我總要把自己的身家背景都交代交代吧？”當初她也以為公孫禍對自己毫無保留了，隻可惜現在才清楚，他隱瞞了最重要的初衷。
“話是這麽說不假，不過你忽然從瑞王府消失，是為了什麽？”這屬於**話題，如果不是現在時機剛好合適他是絕對不會問出口。
半夏抬頭看了看他，“因為他欺騙了我，所以我不能容許自己繼續活在可笑的謊言裏。好了，我得把麵膜洗掉，如果你累的話我的床今晚讓給你睡，明早起來你應該還要早自習是吧？”在她看來這個早朝就好比那些國中高中生要忍受的早讀課。不過慶幸的是，他們隻有早讀，晚上就不用繼續耗在大殿裏了。
“早自習？”公孫瑞祺意外的開口，“你剛剛話好像還沒有說完，究竟皇叔公為何要認同我登基？”
水半夏若有所思的開口，“我猜是因為你長得比其他皇子都要可愛，你說呢？”
公孫瑞祺回過神的時候，發覺水半夏已經走到屏風後清晰臉上的泥巴。他比其他皇子長得可愛？這是什麽奇怪理由？
木桶，木盆，木架子……水半夏一臉慨歎的搖頭，“這可一點都不算是環保，不知道有又多少棵樹因為我洗澡的工具而倒下，於心不忍呀。”
“你在自言自語些什麽？”聽到屏風後的她小聲的說著話，公孫瑞祺不免感到意外，這寢宮裏除了他跟她之外應該沒有第三個人了吧，她是在嘀咕些什麽？
“你還沒休息呢？”水半夏一邊朝外走一邊打開床邊的櫃子翻找，“這個床還真是硬的離譜，鋪了好幾床被子還是這個德行，所以我晚上的時候一般都不睡在上麵。你不要客氣，上去睡好了。”有鑒於之前在瑞王府睡眠質量欠佳，這次她可是特意準備了睡袋跟吊床，剛好這寢宮內有兩根大柱子，她綁起吊床來輕鬆又方便。
“你在翻什麽東西？”公孫瑞祺納悶的摸了摸她的床榻，這……還算是硬麽？難道她之前都是睡在棉花上的？
水半夏抽出天藍色的吊床抖開，“我當然是在準備睡覺要用的東西，這是我特別準備的，結實又舒服。”
公孫瑞祺錯愕的看著她在兩根圓柱中間來來回回係著帶子，“你要睡在這上麵？”這個看起來很不牢靠，說不定半夜裏會突然掉下來，她一點都不擔心？
調整好高度之後水半夏才回過頭，“這張吊床的材質不是普通的布料，承重能力是極強的，而且質地柔軟，睡在上麵一點兒問題都沒有哦。”說著便從床榻上抱起薄被，
“那床被子留給你，我早上有晨練的習慣，你起來的時候如果見不到我不用太意外，我出去跑步而已。”公孫瑞祺雖然下令不準她離開儲月宮一步，可是在整個後宮的人活動之前她都有起來出去晨練。以免再出現上次從錦繡宮到儲月宮迷路的糗事。
公孫瑞祺還來不及發表意見，水半夏已經爬上吊床閉眼休息。
百媚生……
眨眼，再眨眼，小桃伸出手掐了掐自己的手臂，接著興奮的大喊，“王媽媽！不得了了，不得了了！”她沒有看錯，小姐回來了！
聽到小桃在後堂大叫，招呼著客人的王媽媽急忙趕過來，“前麵還有客人，你這麽大呼小叫的像什麽樣子。到底出什麽事了？”
小桃指指坐在偏廳一角悠閑喝茶的水半夏，“小……小姐回來了！是小姐！”老天，自從小姐在瑞王府失蹤之後已經過了幾個月，不知道王爺是怎麽回事，竟然一點也不急著去找小姐的下落。後來還吩咐她又回來百媚生幫王媽媽招呼生意。
這些天王媽媽也吩咐了不少人去找小姐，可是一點兒消息都沒有，沒想到今天會突然在百媚生又見到小姐，真是太叫人意外了。
“小姐？哎呀！小姐您可回來了，這麽些日子沒有您的消息，可把我們急壞了。”王媽媽急忙走上前去。
水半夏放下杯子，淺笑著開口，“讓你們擔心了，最近店裏的生意還好麽？”她剛剛從後院的小門進來，沒瞧見什麽人影。不過在這裏聽到外麵嘈雜的聲音，應該是客人不少吧。
“店裏一切都好，隻是小姐您這些日子不見蹤影，送去瑞王府的賬本都沒有過目。”王媽媽笑笑的說。
水半夏站起身，“那些賬目你看過沒問題就好，我記得之前我說過要在這裏辦一個慈善堂，最近就著手準備吧。把每月營生的三分之一拿去接濟城中生活困難的那些人，也算是幫我積點福報。”
“小姐放心，您不在的這幾個月我跟小桃已經選好了地方，這慈善堂正在修建，隻是還沒有請示小姐您這善堂的名字要叫什麽才好。不知道是不是要借用您名字中的字來命名。”小姐畢竟是瑞王妃，這名諱一事可開不得玩笑。
水半夏輕道，“上善若水，這名字就叫做善若水吧。”
“小姐，您這些天究竟去了哪兒？王爺回府之後見不到您，神色可是嚇人呢。小桃還以為他會因為我們把小姐看丟了而責難呢，沒想到反而讓我又回來百媚生了。”見到水半夏，小桃忍不住高興的絮叨起來。
“沒什麽，隻是突然想要回去家鄉看看，因為離得皇城著實太遠，所以才耽擱了這麽多時日。”台灣跟這裏離得究竟是有多遠？
“咦？小姐回家鄉去了？那您可以跟王爺說一聲啊，說不定王爺還會陪您一起回去省親。”小桃納悶的看著水半夏，不明白她怎麽一聲不響的就離開了瑞王府。
水半夏愣了愣，“路途遙遠，如果我說了，隻怕公孫禍是不會同意的。好了，我想到臥房去休息，你陪我吧，也好讓王媽媽安心照看生意。”
“小姐可是累了？您回房好好休息，要不要先吃些東西？”王媽媽關心的看著水半夏。
“王媽媽，店裏的事情一直是你再打理，除了銀兩之外，我也沒什麽別的報酬可以給你。以後百媚生的所有收入你不必再向我匯報，其中三分之一你自己留著，另外的三分之一你合理安排給店裏所有的人，算作是我的一點心意。”水半夏淺笑著吩咐。她這次回來，也意味著自己遲早是要離開這裏的，在百媚生她畢竟付出過心血，隻有交給王媽媽打理她才能放心。
“小姐，您剛剛的話是什麽意思？您還要離開麽？為什麽要把百媚生的生意都交給王媽媽打理？”兩人一進到臥房，小桃就忍不住問道。總覺得小姐說話中透著古怪，可是又說不上究竟是因為什麽。
水半夏輕柔低笑，“小桃，你也跟了我這麽久，我不會虧待你。我想王媽媽也會對你好的，以後若是有了合適的人家，她會給你準備好一份豐厚的嫁妝。”
小桃皺皺眉頭，“小姐，您好端端的怎麽說起這個來了？您回來皇城了，不是要到瑞王府麽？小桃還去您身邊伺候著，不管什麽時候都伺候您！”
“暫時不用，你知道其實我並不需要有人在身邊伺候。在瑞王府終究是有太多規矩要守，你留在百媚生，這樣也更自在一些。”水半夏輕撫著桌椅，“對了，我離開之後，他有沒有到百媚生來過？”公孫禍……有沒有想過她？雖說在她看來僅僅隻過了一個月，可是子啊天龍皇朝已是數月，這不算短的時日中，他可曾有想起過她？還是已經認定了天龍的命運已改，她是生是死都不再重要。
小桃點了點頭，“小姐是問的王爺麽？其實每隔一段時間王爺都會悄悄過來百媚生，然後在小姐的房裏一待就是一整天，而且有時候蕭大俠陪著王爺一起過來，小桃聽說王爺從小姐消失之後連早朝都很少去的。甚至連新皇帝登基在朝中大宴群臣的時候王爺都沒有入宮，而是一個人在鳳棲樓坐了一下午。”
“鳳棲樓？”水半夏唇角綻出一抹苦笑，“新帝已經登基，他的心願已了，上不上朝還有什麽要緊的？”何況公孫瑞祺骨子裏也是個強硬的人，若是兩人正麵對上，朝中豈非沒有寧日了？
“可是小姐，王爺他現在整日住在鳳棲樓，一定是很思念小姐的。您不辭而別，可讓大家都擔心死了。而且這幾個月發生了好多的事，先皇駕崩，新皇登基，還有之前沸沸揚揚的選秀……”小桃憂心的開口，“小姐要不要現在就回王府去，王爺見到您一定會很開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