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我是影子（4）
146、我是影子（4）
我心裏恨著妖孽，可是因為花顏，又帶了些愛意，看著榻上的老君，玉帝吩咐我照顧著，也歎氣，已經七百年了，怎麽也不見老君對我一點情。他一時間老了許多，可在我的眼裏還是明朗如舊，我心心念念的老君，就算老了，也還是最好的。仙童送來湯藥，老君禁閉著眼睛，禁閉著唇，我坐在榻邊，讓他喝下湯藥是我的指責，可他偏偏不開口。
一來二去，我實在沒有辦法，抓著他的手，看著那薄唇。
對我來說有致命的吸引力，隻是……他那麽神聖，我根本不敢觸碰。
可是……我的身子也是花顏的身子，我吻他，我碰他，也就是花顏在碰他，隻是一個思想不同罷了。喝了一口湯藥，彎腰到他的唇邊，他的眼睛微微閃動，卻不睜開，老君，對不起，冒犯了。
湊唇觸碰他的唇，手扒著他的下巴，試圖將湯藥送進去，舌頭輕輕撬開他的唇角，將口裏的湯藥喂到他的唇中，捏著他的下巴抬高，看著他的喉結滾動，總算是咽下去了。
隻有這樣才會好，不是麽？
這樣反反複複，總算將一碗藥給他喂了下去，看著他的氣色變好，我也安心下來，撫了撫他出了細汗的額頭，用帕子將他的臉頰擦洗一遍。
我知道你愛幹淨。
前幾次來拿回湯藥碗的仙童這次睜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直誇讚：“仙子真是聰明伶俐。”他侍奉了老君很久很久，以前也是見著花顏的，知道我是影子，他的眼神好了些，以前對花顏的鄙視現在眼神裏全是對我讚歎。
衝著他淡淡一笑，輕輕點了點頭。
老君躺在榻上，麵容憔悴，大著膽子伸手握著他的手。冰涼，有些苦澀地笑了笑，將他的手放在臉頰上反複地摩擦。這是花顏的身子，你這樣就能感覺到了，說不定也會喜歡的，不是嗎？
你隻是不願意接受我……所以才不喜歡我，若有一天肯接受了，說不定會喜歡我的，會比喜歡花顏還要喜歡我的。
花顏去了地上，住進了城主府，和妖孽在一起。
我害怕她的身子再被妖孽觸碰，也害怕她拿不到仙珠。
你這樣愚笨的女人，有拿到的可能麽？我心裏的疑惑越來越大，整日往城主府看去。她完全不記得了，卻還是對妖孽有熟悉感，這就是不利。
老君剩下的時日不多，若按照花顏這個玩法，什麽時候拿到都說不定。
這樣等了幾個月，每日和老君在一起，看著他的睡顏，我算是滿足了，至少能觸碰他的身子，他似乎也不再排斥我，我甚至覺得我們之間是有機會的。
玉帝不喜歡花顏，也不喜歡妖孽。
所以，我隻要把仙珠弄到手裏，殺了花顏和妖孽又有什麽不好，到時候……我有足夠的法力，可以清除老君對花顏的記憶，或者……我可以變成花顏啊，就當作影子不存在了。
隻要能呆在你的身邊，又有什麽不可以的呢？
我心裏的盤算，大概最終也沒有完成。
那日和玉帝請示下凡，玉帝也答應了，對我充滿著希冀，我也對自己自信滿滿，是此月找到了我，她臉上帶著笑，卻不如對花顏那樣的熱心。
我知道她要說什麽，但她以前也對花顏好，現在也對花顏好，我也客氣對著她。
這個女孩子我打心眼裏喜歡，對於她與胥知我更是滿心地祝福。此月抓著我的手，看著我額前的朱砂，輕聲笑道：“花顏是個好姑娘，你若是下凡就好好幫著她。”
我一愣，我不是個好姑娘麽？
若你對我好一些，我會對你更好的。
點了點頭。
我不會照顧她的，絕不會。
我和花顏唯獨不一樣的，就是額前，我有朱砂，這是影子的標誌。
所以下凡，我就決定將朱砂給花顏了。
她真笨，一直沒有學會怎麽對人。
眼看著老君我是一萬個舍不得，但隻能鬆開他的手，隱隱從他的口裏看著那兩個字，桃花。
我笑，她早就不是桃花了，是花顏，是花顏！
老君沒能醒過來，我沒想到，這是最後一次見麵。
可是，能將老君的生命挽回，回不來又有何妨？他帶給我的開心，是花顏不能做到的，是妖孽不能做到的。
我對花顏的恨意從開始就沒消停過。從我決定出來你的身體，我們大概就要分到揚鞭了，七月十五……很快很快。在人間的日子總是漫長的，可是有花顏這個有趣的人，再無趣，也變得有趣了。
我喜歡看她吃醋的模樣，喜歡她心裏酸酸的。
有時候看著妖孽和她，我開始假仁假義地想著，要不要給她們一個機會，反正已經快要死了，不如做點好事？可是妖孽似乎傷透了，寧可相信我這個有記憶的影子，也不相信不記得所有記憶的花顏，也對，我現在才是明珠，她早就已經是花顏了！
明珠和花顏，早就不是一個人了。
說也奇怪，我以為妖孽會要我的身子，可是……雖然假意地相信了我是明珠，可卻著實不願意碰我的身子，他和老君實在不一樣，麵目不一樣，性格也不一樣。
我冷笑，說到底，也是個愛著花顏的男人。
若有一天知道自己傷害了花顏，那麽……該怎麽傷心呢？在山裏關了七百年，他已經顯得有些滄桑了，可是眉目間的邪氣一點都沒有變。若在老君之前就遇見了妖孽，我想我大概不會舍得從他身上拿走仙珠。
可是，仙珠又確實沒有在他的身體裏。
他隻是吸取了大量的靈力在身體裏，這是個狡黠的男人，至少知道自己身體接受不了仙珠所有的仙氣。可是留下沒剩多少仙力的仙珠又有什麽用呢？
隻能從他的身子裏抽走。
想活下來都有些困難了。
我和妖孽算是中規中矩，他和我呆在一起的時候就看著對麵花顏的屋子。有什麽好看的，她已經不記得你了。有些憐憫她們兩個人，至少真心相愛的兩個人，始終不能在一起。
七月十五，我就等著那一天了。
我還是忍不住，讓花顏想起了一切。我們兩個人麵對麵，你看我，我看你，明明一模一樣的麵目，卻不一樣。她看我的胸口，我是有些抗拒，可最後也沒低檔，她看的津津有味，我們兩個一樣的身子，有什麽好看的？
花顏有些戀愛地看著我，我討厭這種眼神，倒讓我充滿了罪惡感，無奈地抱著膝頭，看著她的模樣。心裏是有痛的，卻沒有多大的悔恨。她不愛老君，可是老君為她做了這麽多的事情，老君那麽愛她，她怎麽可以不愛呢？
隻有我，可以為她報答老君對她的恩情。
在七月十五前我就想過，如果，我死了，怎麽辦？
可是，我不想死，老君還等著我救，花顏留下來，這麽奔的頭腦，怎麽能救活老君，我一心想著老君，大概真的傷害了花顏。將她綁在榻上，我約了妖孽去城北的山洞，那個地方最適合吸走他身上的靈力。
讓我沒想到的是他居然去了花顏的屋子，還把噬香蠱拿去了。
在山洞裏，看著他有些淒慘的麵容，我心裏也不好受，隻道花顏被我捉去了，若是不把身上的靈力給我，她會死。可是，給不給我，花顏都要死。
妖孽的靈力大概被我吸走了大半，隻剩下一點，我就看到了花顏，一臉的焦急，她還是愛他，他還是愛她。
她沒有死！
七月十五隻能活一個，不是我，就是花顏。
如今她好好的，可是我呢？我身子至陰，如果她還活著，這個夜晚肯定隻有我死。她們兩個人緊緊抱在一起，我不知道該哭還是該校。
我這影子……也許終究變不了正品。
你恨過一個人嗎？
這世上，我大概能恨的隻剩下我自己了。也是花顏這個獨特的身子讓我活下來了，讓我有生命，隻是，偏偏要給我這個思想。手裏握著仙珠，外麵是冤魂在不斷地擠兌這些石塊，再過不久，這個山洞，就會灰飛煙滅。
我現在能想到唯一辦法就是把自己所有的靈力和仙術還有元氣都給花顏，我活不下來，隻有讓她去救老君了。
我不能保護的人，你這個正品，可不可以為我守候一下。
灰飛煙滅，魂飛魄散，算不算是對我的懲罰？
可是我又做錯了什麽？
如果沒有在你的身體裏就好了，如果沒有存在過，我大概就不會這樣痛苦了！花顏啊花顏，究竟是該感謝你給我一段旅程還是該痛恨你將我傷害的體無完膚？
花顏真傻，還希望我們一起存活著？
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是不願意的，有她在，老君不會喜歡我的！我寧可做替身，也不要每日見到老君心裏想著別人！老君，如果我走了，你會不會想起我？
將身體裏的元氣和靈力都輸給了花顏，看著她的一臉淚痕，此刻想抱抱她，那也是我自己的身子。
兩個相愛的人，我輕笑，你們到底是將要錯過了。妖孽身上沒有靈力，哪裏可以離開？隻是，我的老君活著，就夠了！不是嗎？
我想去天上看看老君，一點點破散的身子在消失……
也許妖孽死了，花顏還活著，玉帝像從前一樣將花顏的記憶抽走，再放到老君的身邊，也是不錯的！
這樣子，真好！
花顏，隻求你好好照顧著老君呢！不然，老君活著，照顧你，我也接受。
我看到自己的身子在消失，也看到另一個自己在哭泣，從此以後再沒有人破壞你的生活，你還哭什麽？
笑一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