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難纏:愛妃,束手就婚

第32章 替人解圍

第32章 替人解圍

蘇栩栩輕輕捏了捏陸宛盈死死攥在她衣袖上的手勢,示意她不用為自己擔心,然後暗暗深吸了一口氣,在眾人神色各異的目光中,緩緩向前走去。

“太後娘娘請恕罪……”

蘇栩栩在距離那襄太後還有兩三步的地方停了下來,二話不說當即跪倒在地,誠惶誠恐而又不失活潑的開口道:“……民女不是故意要笑的……隻是聽到秦小姐說她頭上的發簪乃是取蝴蝶雙飛、夫妻恩愛,忠貞不移的好意頭,一時想起我曾經看過的一本書裏對蝴蝶的描述,所以才忍不住笑出聲的……”

“哦?”

麵對她的說辭,襄太後不置可否,淡淡的問:“不知那書裏寫的什麽,讓你覺得這麽好笑?”

“書裏說,”蘇栩栩活潑潑的道,“好多人都把蝴蝶作為愛情的象征,認為它們美好、忠貞,甚至還有一對傾心相愛的戀人因為種種原因而不能在一起,最終殉情身死,死後化為蝴蝶這樣的傳說……”

因為不知道這個時空有沒有梁祝化蝶的故事,所以蘇栩栩隱去了當中兩個主角兒的身份和姓名……反正她接下來說的每一句話都將差不多全是杜撰,鑒於這個時代的人也無處可考其真實性,所以,她可以放心大膽、信馬由韁的繼續說道:“但其實,這根本是一種誤解……”

“蝴蝶並不像我們一直以為的那樣忠貞……雄蝶往往會同時追逐好幾隻雌蝶,而雌蝶也並非隻認準一隻雄蝶,它們不過隻是一時的相交,若是雌蝶不幸死去,雄蝶會迫不及待的另尋其他的雌蝶,反之雄蝶死去,也是一樣……”

“於它們來說,從來不存在什麽非君不嫁非卿不娶的唯一,也不存在什麽一方死去,另一方就活不下去的情深,更沒有什麽一生一世一雙人的美好……它們實非如同許多文人墨客稱頌的那樣忠貞……”

一邊胡言亂語著,蘇栩栩一邊小心翼翼的觀察著麵前那高高在上的太後娘娘的反應,她看到,當她說到“蝴蝶並不像我們一直認為的那樣忠貞”的時候,那襄太後明顯神情一動……

原本還帶著幾分冰冷與不屑,仿佛隨時都會一聲令下將她推出去斬了的陰沉眉目,漸漸的,隨著她不斷的言說,而變得陰晴不定,一雙諱莫如深的眼睛,瞳底更是幾番情緒波動,起先是驚訝,是懷疑,慢慢的,則變成了某種諷刺般的愉悅……

就像是隔著經年的舊時光,纏繞了她半生的一腔怨氣,在蘇栩栩說到那一句“於它們來說,從來不存在什麽非君不嫁非卿不娶的唯一……更沒有什麽一生一世一雙人的美好……”的時候,仿佛終於可以讓她在這一刻吐盡失敗的恥辱,真正贏過那往日的宿敵……

瞧著她的麵色,蘇栩栩終於暗暗鬆了一口氣,知道自己這個切入點找對了,遂清了清喉嚨,再接再厲,繼續說著:“而且,一隻蝴蝶的壽命,短則僅有幾天可活,最長的也不過數月就會死去……以它們來頌揚愛情,不覺得太短了嗎?”

蘇栩栩狀似天真的一笑,自覺鋪墊鋪的也差不多了,遂以一語做了結尾:“所以,民女實在不認為那蝴蝶雙飛,有什麽夫妻恩愛,忠貞不移的好意頭,不好的意頭,倒是能夠找出一大堆來……”

能說的話,她都已經說完了,蘇栩栩遂閉了嘴,乖巧的跪在一旁,等待著那襄太後的反應……

緊接著,卻是長久的沉默。

太後娘娘不發話,一時誰也不敢開口。

蘇栩栩一顆心不由的砰砰直跳,緊張不已……隻希望她這番突然跳出來,巴拉巴拉的說的那一大堆話,到最後千萬不要不僅幫不了那秦玉岫解圍,還把自己給搭進去……

那可就慘大發了。

跪在硌人的石板路上,蘇栩栩不用抬頭,都能夠清晰的感覺到麵前的太後娘娘落在她身上的銳利目光,那如有實質般的壓迫視線,叫她埋在胸膛裏的一顆心不由的微微提起,先前還不覺怎樣,此刻冷靜下來,卻越發覺得她剛才就那麽不管不顧的跳出來,有多麽不知死活……

她的麵前,是手握生殺予奪大權的太後娘娘,要她生或死,都隻不過在她的一念之間,比碾死一隻螞蟻還容易,畢竟,碾死一隻螞蟻,還需要親自動手呢,但賜死一個人,卻隻需要一聲令下,自有別人為她做盡一切醃臢的事情,她自己甚至連一滴血都不會沾到手上,仍是一個幹幹淨淨的清白人……

直到此時此刻,蘇栩栩才後知後覺的感到害怕起來。

但事到如今,她該說的也都說了,該做的也都做了,再後悔也沒什麽用了,隻希望她剛才說的那一堆有關蝴蝶的胡扯,能夠合了麵前那襄太後的意,不要追究她多管閑事或是不敬之罪就好……

當然,如果隻是追究她一個人也沒關係,最怕是連累到陸宛盈和陸文山兩個人……所以說,古代就是不好,動不動就要擔心連坐什麽的,犯罪都犯不痛快……

一時,蘇栩栩任由自己天馬行空胡思亂想著,惟有這樣,仿佛才能稍解她心底的所有不安。

所幸,那太後娘娘並沒有讓她等得太久……

蘇栩栩感覺到,那籠在她身上的壓迫感,倏然一輕,然後她就聽到那襄太後恢複成她一貫的雍容華貴的聲線,開口問她:“既然蝴蝶不是什麽好意頭,那你覺得,這世上還有什麽東西,是最忠貞的?”

蘇栩栩微微鬆了一口氣的同時,脫口而出的回道:“烏鴉啊……”

高高在上的太後娘娘,大抵是如何也沒有預料到她會給出這樣一個答案,連正在以蓋碗輕輕撩攪著杯中茶水的動作,都不由微微一頓。

“烏鴉?”一旁的孟嫣然,更是毫不掩飾的一副嗤之以鼻、不以為然的樣子,“那麽醜的東西……”

“娘娘,”蘇栩栩道,“雖然那烏鴉看起來不怎麽討人喜歡,但它們確實是對伴侶極忠貞的,雄雌一對相伴終身,若是一方的伴侶不幸死去的話,活著的烏鴉也不會‘另結新歡’,它們是真正忠貞而專一的動物……”

許是她這番話說的十分真摯,她看到對麵的襄太後眼中一閃即逝的近乎於欽羨的神情,就連一旁的孟嫣然都難得的沒有反駁,也不知想到了什麽,倒顯出幾分懨懨的失落。

蘇栩栩心裏就是一動。雖然在這男尊女卑的封建社會,男人三妻四妾似是平常之事,任誰也說不出個不是來,但身為女子,卻終究還是期盼著自己能夠成為她所愛之人的唯一吧……

普通人家尚好說,說不定萬裏挑一能夠挑出一個隻娶妻不納妾,隻夫妻倆恩恩愛愛的好男人,但帝王家……

蘇栩栩猜想,眼前的太後娘娘之所以看到那秦玉岫頭上戴的那支釵子反應那麽大,會不會是跟先帝有關?

蝴蝶雙飛,夫妻恩愛,忠貞不移……應該就是這句話,觸到了她的痛處吧?

一時之間,蘇栩栩都幾乎忍不住要同情他們了。

正暗自感懷著,卻聽那襄太後突然開口,閑閑問她:“你是哪家的?”

明明隻是一句聽來尋常的詢問,一瞬之間,蘇栩栩心底卻是莫名奇妙咯噔跳了一下。

“啟稟太後娘娘,”蘇栩栩斟酌著字眼,小心翼翼的回道,“民女陸宛寧,家父乃是大理寺卿陸文山……”

“原來是陸文山的女兒。”

襄太後隻淡淡點了點頭,對她是陸文山的女兒這件事,看起來似乎沒什麽其他的反應,頓了頓,想起了什麽,問道:“聽說你還有個姐姐?她今日也進宮了嗎?”

聽她突然問及自己,陸宛盈心頭劇烈一跳,卻也沒法再繼續藏在角落裏,隻得緩步走了出來。

“民女陸宛盈,參見太後娘娘。”

在蘇栩栩身邊跪了下,陸宛盈依著規矩,恭謹的向著那高高在上的太後娘娘行了一禮。

“抬起頭來,讓哀家看看……”

襄太後道。

陸宛盈的心,又是一跳,但還是依言把頭抬了起來。

她的臉上猶帶著因為蘇栩栩方才的大膽行徑而殘留的憂色,以及被眼前的太後娘娘突然召見而起的強烈不安,再加上出門之前被蘇栩栩刻意畫的蒼白的臉色,越發顯得她此刻麵白如紙,一絲血色也無。

襄太後微微打量著她,眼前的女子跟畫像上的模樣基本出入不大,若是褪去此刻那一臉的緊張和不安的話,的確不失為一個美人……終究是性格柔弱了些……

倒是她身旁的妹妹陸宛寧……

眸光微微一凝:那襄太後什麽都沒有說,隻不緊不慢的拾起桌邊的青花鬥彩海水雲龍紋茶盅,遞到唇邊,淺啜了一口之後,方才淡淡開了口:“不錯……陸文山養了兩個好女兒。”

她隻說了這麽一句,保養得宜的臉容上,一時也看不出什麽情緒。

還未等蘇栩栩從她這話中咂摸出點深意來,便見那襄太後緩緩將一束諱莫的目光落向了她,漫不經心般問……

“剛才那些有趣的玩意兒,你都是從哪兒聽來的?”

“太後娘娘您問的是那些有關蝴蝶啊、烏鴉啊什麽的趣聞嗎?”蘇栩栩一時猜不透她為什麽會突然問起這個來,隻得中規中矩的回答道,“這些事情,都是我從一些話本和閑書裏看到的……”

頓了頓,心裏終究還是有些不安,猶豫了一下,蘇栩栩決定還是為了保險起見,續道:“因為我從小到大,都不耐煩學什麽琴棋書畫,隻喜歡看這些亂七八糟的閑書,阿爹常常說我不務正業,不像女兒家,倒像是個假小子……”

“為此,從小到大,阿爹沒少罰我……不過我還是屢教不改,直到現在,那些什麽琴棋書畫啊、女德女紅啊什麽的,我還是一點兒也不懂……”

女子瞧起來似乎有些興奮,喋喋的說著自以為的趣事,仿佛渾忘此刻身處的地方,一點兒也沒有該說什麽不該說什麽的自覺。

果然,當她說到她不懂琴棋書畫這些東西,而且瞧起來似乎還不以為恥的時候,已經有不少世家小姐紛紛對她表示了側目,眼裏毫不掩飾的顯露出的不屑和不以為然,倒一點兒也沒有大家閨秀平日裏該有的矜持……

嗯,蘇栩栩對這個結果,表示很滿意。

卻見那高高在上的襄太後呷了口茶,淡淡道:“琴棋書畫什麽的,大多世家小姐都會,倒也沒有什麽稀奇了……”

蘇栩栩心頭咯噔一下,還未等她反應過來這是個什麽走向,就見那端坐在高位上的太後娘娘,眼皮微掀,居高臨下的瞥了她一眼,說道:“倒是你這樣的,哀家瞧著,十分有趣……”

“……”

這太後娘娘怎麽不按常理出牌啊。

一瞬,蘇栩栩有種弄巧成拙的悲痛感。

簡直欲哭無淚,想死的心都有。

而隨著襄太後的這一句話,那些原本落在她身上的瞧起來並沒有怎麽將她放在心上的視線,此刻也紛紛變了味道,多了不知多少的敵意……其中,反應最大的,無疑當屬那侍立在襄太後身旁的孟貴妃孟嫣然……

貴妃娘娘那一雙美目,簡直像利劍一件戳在蘇栩栩的身上,幾乎立時三刻就把她當成了假想敵一樣……

蘇栩栩正在心裏叫苦不迭著,卻聽到那孟嫣然突然酸裏吧唧的開口道:“長成這樣,不嚇著人就不錯了,哪裏有趣……”

蘇栩栩驀地把頭抬了起來,簡直恨不能給這麵前瑰寶一樣的貴妃娘娘鼓鼓掌,哪怕是親親抱抱舉高高都行,這簡直是神隊友啊……

如果不是她提醒,蘇栩栩自己都差點忘了自己身上還有這麽一處“硬傷”,對啊,她再“有趣”,也抵不上“醜”啊,光這一點兒,也足夠她在選秀這一關上被刷下吧?

當然,蘇栩栩也隻是默默的在心底興奮一下,表麵上還要裝出一副受傷的模樣,微微垂了頭,同時,按在膝蓋上的雙手,還不忘死死攥著身上的衣裙,瞧起來像是又憤怒又不滿,但偏偏礙於說話之人的身份,又完全不能反抗……

然後她聽到那襄太後出聲阻止了她的侄女兒:“嫣兒……”

聽語氣應該是不喜她說的那些話的……畢竟,像他們這樣的人,即便心裏再怎麽想,再怎麽輕視一個人,甚至恨一個人,未撕破臉之前,未有完全的勝算之前,也不會輕易的說出口的……

既是為了顯示自己的高貴矜持,更是因為相較於一時的逞口舌之快,悄無聲息的解決掉所有讓自己感到礙眼的人,才是更高明的做法……

這也是為什麽一直以來,她都認為她這個侄女兒並非入宮的最好人選……但無奈的是,這一代,孟家嫡係的,卻隻有孟嫣然這一個女兒,而新皇登基,為著孟家的利益著想,後宮嬪妃之中,無論如何,勢必都需要有孟家的女兒進宮的……

而那孟嫣然又一心吵嚷著想要進宮,最終,仍是由得了她。

所幸的是,在這過去的三年中,後宮之中隻有她和皇後兩個人,皇帝對後宮之事又一向不怎麽上心,再加上有她這個太後娘娘鎮著,雖然仍是沒什麽長進,倒也沒出過什麽問題……

隻是,現在三年孝期已過,而且今天的賞花大會一過,馬上就會有新人入宮,到時候妃嬪一多,明爭暗鬥自然也就跟著會多起來……

想到這兒,那襄太後眸光一暗,一雙狹長的鳳目,不由的落向跪在地上的蘇栩栩……

眼前的陸家二小姐,瞧起來的確是其貌不揚,但是……

她能夠僅從三言兩語之中就看出那秦玉岫將有性命之憂……沒錯,眼前的這陸宛寧的確沒有看錯,當驟然見到那秦玉岫頭上戴著的那支累絲含珠雙蝶釵的時候,她的確是起了殺心的……

或許在場的其他秀女,也有人看了出來,但卻沒有一個人像這陸宛寧一樣膽敢站出來……無論她先前有關蝴蝶的那一番話,究竟是確有實事,還是隻不過是為救秦玉岫的胡編亂造,無可否認的是,她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恰到好處的說到了自己的心坎上,以致後來,使得她對那秦玉岫的殺心都淡了……

這份敏銳,這份膽識,以及這份聰慧,隻怕是十個孟嫣然綁在一起,也比不不過的……

陸文山的女兒……

若是能夠收為己用,卻也不錯。

襄太後沉吟著。

蘇栩栩能夠清晰的感覺到那太後娘娘落在她身上的審視目光,心裏一時不由的有些惴惴……她先前光顧著想要幫那秦玉岫解圍,沒來得及想過,她這一出頭,勢必會引起旁人的注意,她不想自作多情,但她總覺得經過方才的事情,眼前的這太後娘娘像是有要把她盯上的感覺……

現在隻希望她這副“相貌”,能夠成功打消她和那位至今尚未露過麵的皇帝納她為妃的念頭……

盡管蘇栩栩對自己的化妝技術還是很有信心的,認為一般不會被人看出破綻來,但此刻頂著那襄太後的銳利凝視,她還是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連動也不敢動。

所幸,這番打量沒有持續多少時間,便聽那襄太後在阻止完那孟嫣然繼續說出更多傷人的話之後不久,便出聲叫他們起身了:“都別跪著了,起身吧……”

聽到這句話,蘇栩栩總算是可以長長鬆一口氣了。在例行喊了一句“謝太後娘娘”之後,便與陸宛盈互相攙扶著站了起來。

隻是,還未等她好好體味一下雙腿酸麻的感覺,無意間的一瞥,就看到那襄太後在秦玉岫站起身的時候,向那全程懵懵懂懂一無所知的女子掃了一眼……

眉目陰沉,晦暗莫測。

蘇栩栩心裏不由的一緊,唯恐她再次追究起先前那支釵子的事情……

所幸的是,那襄太後最終隻是意味不明的瞥了她一眼,並未再說什麽,然後在身旁伺候的宮女的攙扶下,款款站了起身,開口道:“這園子裏的花,也開的差不多了,你們陪哀家走走……”

“是,娘娘。”

眾人依規矩行了禮,然後隨著那襄太後的腳步,向前走去。

一路分花拂柳,花開正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