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驚嚇
第33章 驚嚇
禦花園裏一片姹紫嫣紅，花團錦簇。
到處是蘇栩栩從未見過的奇花異草，紅白粉藍，爭奇鬥豔，如火如荼的盛放著，叫人恍然置身於花海幻境一般。
微風蕩起空氣中不知名的花香，絲絲入扣，沁人心脾。蘇栩栩不由深吸了一口氣，暖膩清香溢滿胸腔，叫人連心情都仿佛變好了起來。
但這大好的春光，卻顯然沒有幾個人懂得欣賞……各家的千金小姐，正爭先恐後的圍在那太後娘娘的身旁，希圖她能夠多看他們一眼，好為自己爭一個進宮的機會……
所謂賞花大會，大抵賞的從來不是禦花園裏這一株株不盈悲喜的植物，而是眼前這一個個如春花初綻般的女子。
各人追求不同，蘇栩栩覺得這一切本就無可厚非，就像眼下，其他的世家千金們在忙著討好那太後娘娘的時候，她和陸宛盈卻慢吞吞的跟在隊伍的最後，享受著不為人知的愜意和美好。
但這份難得的放鬆，很快就被不知什麽時候湊到他們身邊的秦玉岫打破了……
“你先前為什麽要跟太後娘娘說我的釵子沒什麽好意頭……”
眼見著說這話的女子，圓嘟嘟的臉容上，竟真的帶著幾分極其認真的不滿和追究，蘇栩栩簡直都不知道該說她是天真還是蠢了……
她還沒有來得及開口，身旁的陸宛盈卻已經忍不住為她抱起了不平：“秦姑娘，我妹妹這樣做，乃是為了救你……”
“我雖然不知道太後娘娘為什麽會對你頭上戴的那支發釵如此痛恨，但但凡有眼睛的人，都能夠看出來，太後娘娘當時對你是起了殺心的……”
“那個時候，若不是我妹妹陸宛寧及時站出來，幫你解了圍的話，秦姑娘你現在可能就沒有機會站在這兒，質問我們為什麽要那麽做了……”
想到當時蘇栩栩就那麽站了出來，陸宛盈至今仍心有餘悸，瞬時對眼前這位不知感恩的秦姑娘的印象更差了幾分，就連一向極溫和柔軟的嗓音，都因此不由帶了幾分嚴厲。
被陸宛盈這樣一懟，那秦玉岫大抵也自知理虧，一時什麽都沒有說，隻緊緊抿著唇，一言不發。
“算了，姐姐……”
瞧著她那副又是不忿又是委屈的模樣，蘇栩栩剛打算替她打打圓場，將此事就此揭過，就聽她突然開口問道：“你和我非親非故的，當時為什麽要救我？”
蘇栩栩眨了眨眼睛，道：“大概是因為我心腸好，不想眼睜睜的看著你無辜慘死……”
說實話，她都快要被眼前這怎麽瞧怎麽像是不知好歹的秦姑娘磨的沒脾氣了……早知道救了她之後，還要忍受她的如此難纏，蘇栩栩幾乎都要後悔當時替她解圍了……
而那秦玉岫在聽她說完救她的理由之後，兀自睜著一雙大杏子眼，死死瞅著她，就像是要判斷她的話中有幾分真幾分假一般，就在蘇栩栩的耐心即將告罄的時候，她聽到她說了一聲……
“謝謝。”
一瞬，蘇栩栩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
盡管說著這句話的女子，臉上仍是一副別別扭扭的樣子，但她真心實意的道謝的這種態度，卻還是能夠輕而易舉的看出來的。
蘇栩栩忍不住笑了笑……嗯，也算是不枉她當時冒著生命危險，出頭幫她解圍了……
至少還懂得感恩，沒有一味的“我不聽我不聽”，從這一點看來，這秦玉岫倒也不至於無可救藥。
他們在這邊悄聲說著話，那邊一直十分積極的圍在襄太後身邊的魏淩心大抵是察覺到了什麽，突然回頭陰森森的瞪了他們一眼，眼中除了慣常的對那秦玉岫的深深敵意之外，這一次似乎還多了對蘇栩栩的滿腔怨毒……
蘇栩栩心裏就是一動。
“哎，”蘇栩栩碰了碰身旁的秦玉岫，問道，“你跟那魏淩心是不是有什麽深仇大恨啊？從一見麵就看到你倆不合了……”
被問到的秦玉岫，下意識的順著她的視線望向不遠處的魏淩心，正看到她巧笑嫣然的陪在太後娘娘的身邊，也不知在說些什麽，笑的尤其礙眼……
“我們家和他們家住在一條街上，”秦玉岫撇了撇嘴，冷哼出聲，“從小到大，凡是我看上的東西，她都愛跟我搶，搶不過我，就對我懷恨在心……”
“就這樣？”
蘇栩栩還以為能夠聽到一些更勁爆的恩怨呢，比方說殺父之仇、奪妻之恨之類，沒想到，卻原來隻是小女生之間的小打小鬧嗎？……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魏淩心應該不至於要設計陷害她吧？
難道之前是她猜錯了，秦玉岫頭上戴的那支累絲含珠雙蝶釵，其實跟那魏淩心沒有關係？
可是，先前她的確是聽到那魏淩心對著她說了一句“我倒要看看你待會兒怎麽死”的；而且，當太後娘娘問起秦玉岫頭上的發釵之事時，那魏淩心的眼神，也不像是完全不知情的樣子啊，說的誠實點兒，那根本就是一種眼看著自己的目的馬上就要達到了之後，難掩的興奮與得意……
所以，是她看錯了？
雖然不明白她為什麽會突然問起自己跟那魏淩心之間的恩怨，但眼瞧著麵前的女子一臉不可置信的模樣，秦玉岫自己也忍不住開始回想她跟那魏淩心是不是還有別的什麽深仇大恨……
“啊，我想起來了……”
一番冥思苦想之後，秦玉岫終於又想到了一個佐證，遂道，“在朝堂之上的時候，我爹曾經參過那兵部侍郎好幾次……”害怕蘇栩栩不知道那兵部侍郎是誰，她還特意解釋了一句，“……就是那魏淩心她爹……”
頓了頓：“好像因為這個，我爹與她爹在朝中也一直不和……”
她向來對這些朝堂之上的事情不感興趣，就連阿爹他怎麽對她千叮嚀萬囑咐，讓她平時不要招惹那魏淩心，她也完全沒有放在心上，若不是此刻蘇栩栩問起，她連往這邊想都沒有想過。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當蘇栩栩聽到秦父曾經在朝堂之上數次參過那魏淩心的父親的時候，她心裏已然隱隱覺得不妥了……秦方，也就是秦玉岫的父親，乃是當朝都察院監察禦史，司的就是監察百官的職責，可以說是一個十分得罪人的官職了……
蘇栩栩有一次聽陸文山提起過如今朝中的百官，其中就有那都察院監察禦史秦方……阿爹給他的評價是，為人耿直，不畏權貴，是朝中難得的賢士……
這樣一個人，又因為參過那兵部侍郎好幾次，被他懷恨在心，而聽說，兵部侍郎又是那護國公孟允的心腹……身為當今太後的嫡親兄長，知道一些妹妹的禁忌或者喜惡，想必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如果這種喜惡或者禁忌，又有意無意間被一向跟秦家不和的魏氏一族知道了的話，那麽，他們倒的確可以利用這一點，來陷害秦玉岫，畢竟，看方才太後娘娘在她頭上看到那支釵子時的反應，是連殺了她的心都有的……
嗯，這樣既可以阻止秦玉岫進宮跟魏淩心爭寵，若是運氣好的話，興許太後娘娘還會因此遷怒整個秦家，這樣就可以一舉扳倒秦方，剪除異己了……
好吧，想到這兒，蘇栩栩也覺得自己的腦洞有些大，但她一向不吝以最大的惡意來揣度這些宮廷鬥爭的，畢竟，有時候這種朝堂之上的利益之爭，比之後宮當中幾個女人為了一個男人爭風吃醋所能使的手段，還要殘酷的多……
“怎麽了？”
一旁的秦玉岫，不明白她為什麽要突然問起她跟那魏淩心之間的宿怨，又見她遲遲不說話，遂忍不住開口問道。
蘇栩栩回過神來，眼瞧著麵前的女子，正打算要不要問問她，她頭上的那支釵子是從哪兒得來的，會不會真的跟那魏淩心一家有關，好以此來驗證一下自己的猜想……
但她剛張了張嘴，還沒有來得及開口，無意中一瞥，就看到遠處一個極其熟悉的身影，在幾名宮人的簇擁下，正大步流星的向這邊走來……那弱不禁風的小身板，那明顯縱欲過度的臉容……
卻不是那孟懷瑾又是誰？
蘇栩栩心頭一跳，幾乎是下意識的往陸宛盈身後躲了躲……直覺告訴她，千萬不要叫那孟懷瑾發現自己……
所幸，那孟家的小少爺是從前麵的小徑拐過來的，且是直直向著那襄太後而去，完全沒往他們這個方向瞅過一眼……
蘇栩栩微微鬆了口氣，一邊繼續盡量的把自己藏進角落裏，一邊小心翼翼的豎著耳朵聽著那孟懷瑾與襄太後的對話……
“姑母……”
她聽到那孟懷瑾喚道，瞧起來一臉委屈和不滿的模樣。
哦，她差一點忘記了，這孟懷瑾的確是當今太後的侄兒，還是嫡親的……
想到這一點，蘇栩栩下意識的更加往角落裏縮了縮。
陸宛盈心裏也是不由的一緊，她自然也聽蘇栩栩提過她跟這位孟家小少爺的幾次衝突，但偏偏誰也沒有想到，他也會出現在這裏……
若是一不小心被他認出來的話，嗯，蘇栩栩幾乎可以想見，將會引來怎樣一場風波……
現在隻能祈禱他眼瞎，認不出穿了女裝的自己了。
一旁的秦玉岫瞧著她滿臉緊張的模樣，卻是一頭霧水，忍不住問道：“你怎麽了？”
她的聲音稍微有點大，嚇得蘇栩栩趕忙衝她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出聲……
所幸的是，眼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孟懷瑾和太後娘娘吸引去了，一時倒沒有人留意他們這邊。
蘇栩栩隱隱約約聽到太後娘娘問那孟懷瑾為什麽會來這兒……
“瑾兒，你怎麽到禦花園來了？不是讓你跟其他大臣們一起在偏廳裏等皇上召見嗎？”
聽她提起這個，那孟家小少爺臉上的不滿，瞬時更重了，當即抱怨道：“姑母，你還說呢，我都在那兒等了一個多時辰了，也沒有看見我那位皇帝表哥……悶死個人了，我一時氣不過，就出來了……”
他倒是實誠，毫不掩飾自己等的不耐煩這一點……
但他等的那個人，是當今的皇帝啊，這也敢不耐煩？
而且是當著這麽多人的麵……
果然，便見那襄太後沉了沉麵色，淡淡開口道：“瑾兒，這裏是皇宮，注意你的言辭……”
雖是斥責的話，但語氣裏卻全然聽不出斥責的意味……也不知是這太後娘娘對她這侄兒太過寵溺，還是骨子裏也認為他就這麽跑出來，並非什麽大事……
蘇栩栩忍不住想，如果今天是別的人在等待皇上召見的時候，就這麽大搖大擺的跑出來，還抱怨皇帝讓他等的不耐煩的話……會是怎樣的結果……
但於麵前的襄太後而言，她也就隻是這麽不痛不癢的數落了那孟懷瑾一句，然後就極其自然的縱容了他的行徑……
“既然你出也出來了，就先陪哀家在禦花園裏走走吧……”
語聲一頓，那襄太後淡淡瞥了一眼身邊的一眾世家千金，說了一句：“……反正皇上一會兒也要過來……”
果然，聽說皇上一會兒要過來，一眾秀女臉上皆是一喜，難掩的緊張與期待。
許是他們的反應太過明顯，連孟懷瑾都不由抬頭掃了他們一眼……蘇栩栩趕忙將自己又往後藏了藏……
所幸的是，那孟家小少爺似是十分看不慣這些秀女們迫不及待的模樣，隻隨意的瞅了一眼，便十分不以為然的收回了視線……
饒是如此，蘇栩栩還是被嚇了好大一跳……先前跳出來幫那秦玉岫解圍，她已經夠惹眼了，她可不想再因為眼前這突然冒出來的孟家小少爺而節外生枝了……
眼瞧著那太後娘娘和孟懷瑾，以及身邊的一眾世家小姐們在那兒有說有笑的說著話，那孟懷瑾還時不時的瞧瞧這個，瞅瞅那個的……蘇栩栩總覺得留在這兒，有些太危險了……
權衡了一下利弊，蘇栩栩果斷的向身旁的陸宛盈道：“姐姐，我先去別的地方躲一躲哈……若是太後娘娘問起的話，就說我肚子不舒服，去茅廁了……”
說完這句話，她甚至沒有給陸宛盈反應的機會，就一溜煙的跑了……
陸宛盈剛張了張嘴，還未來得及出聲，她已經不見了蹤影……所幸的是，其他人都隻顧著圍著那太後娘娘和孟家的小少爺討好，一時並沒有察覺少了一個人……
雖說如此，但陸宛盈還是忍不住有些擔心，一旁的秦玉岫完全不知發生了什麽，一臉懵懂的問道：“她這是怎麽了？”
一時之間，陸宛盈也沒有心思給她解釋，隻憂心忡忡的搖了搖頭……同時暗暗祈禱，千萬不要出事才好……
……
蘇栩栩悄無聲息的溜走之後，一口氣跑出去了老遠，眼見著沒有人追上來，這才不由的鬆了一口氣。
其實，她也不知道，她為什麽要跑……雖說留在那兒，確實會有被那孟懷瑾認出的危險，可是，如果一會兒之後，等那皇帝過去選他將來的小老婆的時候，發現少了一個人的話，問起來，她還是要回去的……
隻希望那個時候，那孟懷瑾已經不在那兒了……
現在，蘇栩栩也隻能如此的期待了。
反正跑也跑了，一時半會兒，她也不打算回去送死……而且，就算她現在想回去的話，隻怕是一時也回不去了……因為蘇栩栩可悲的發現，毫不意外的，她迷路了……
這皇宮裏彎彎繞繞的，她跑過來的時候，又沒顧得看路，眼下望著周遭的景致……然後，她發現自己連東南西北都分不出來了……
蘇栩栩不死心的又瞧了瞧四周，可能是位置比較偏的緣故，一時也沒有瞧見什麽宮女或太監路過，隻有一方池塘孤零零的立在那兒……
“往哪兒走呢？”
蘇栩栩一邊思索著接下來的路線，一邊下意識的往後退著，試圖讓視野放的更廣闊些……
然後，她就感覺自己重重撞上了什麽人……
“小心……”
蘇栩栩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一雙強而有力的大掌，輕輕扶了住，那道略有些熟悉的嗓音，響徹在她耳邊的同時，她聞到了那個被她不小心撞上的男子身上雨後鬆木般清冽的氣息……
電光火石之間，蘇栩栩驀地抬起頭來，那雙熟悉到叫人心悸的桃花眼，就那麽直直的撞入她的眼底……
她聽到男人低醇的，似笑非笑的聲音，對她緩緩說道：“陸姑娘，好巧……”
蘇栩栩埋在胸膛裏的一顆心，雷鳴般鼓噪的心跳聲，像是驟然被人按了暫停鍵，一下子頓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