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不速之客
第44章 不速之客
蘇栩栩幾乎一夜都沒有睡好。
昨天孟初寒與顧景鑠被叫去了重華殿之後，她和陸宛盈，以及那幾個宮女，又費了好大的工夫，才將秦玉岫稍稍安撫了下來，在好不容易將她送回秦府之後，等到她和陸宛盈回去自己家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
一路上，兩個人都不禁有些提心吊膽……前麵提到過，她和陸宛盈故意將自己打扮的難看這件事，他們的阿爹陸文山是不知道的……原以為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將今天的選秀蒙混過關，但因為她下水去救了那顧景煜之後，一切也隨之泡了湯……
所以說，她當時為什麽要腦袋一抽，就跳進水裏了呢？
隻是現在，再怎麽後悔也沒用了……雖然最後貌似在那顧景煜的斡旋之下，太後娘娘沒有追究他們的“欺君之罪”，但是如果這件事傳到陸文山的耳朵裏的話，毫無疑問，她和陸宛盈就等著迎接他的各種批評和教育吧……
一路上，兩人想了無數的法子，希圖到時候能夠減輕阿爹在知曉他們做了什麽之後的怒火，但是，細想之下，卻沒一個能夠確保有效，最後，蘇栩栩隻能破罐子破摔的表示，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一切到時候再算……
慶幸的是，他們回到家的時候，陸文山卻還沒有從衙門裏回來，更幸運的是，等到快晚飯的時候，陸父命人回來傳話說，他晚上要留在衙門裏辦案，就不回來了……
聽到這個消息的蘇栩栩和陸宛盈，同時鬆了一口氣，但一想到，就算此刻他們暫時逃過了一劫，但當時在宮中發生的事情，陸文山早晚也會知道，說不定，明天一早，他們就不得不麵對一個暴怒的父親……
這樣一想，兩人也沒有多大胃口再吃晚飯了，隻食而無味的墊巴墊巴了肚子，就各自心事重重的回了自己的房間……
原本蘇栩栩是打算，早點回房，早點睡覺，養精蓄銳，好有精力應對明天可能會出現的問題……但是，當洗漱過後，躺在了**，她卻翻來覆去，遲遲睡不著了……
白天裏發生的一切，就像是過電影似的，在她的腦海裏不斷的回放著……無論是魏淩心對秦玉岫的陷害，還是太後娘娘因為對顧景煜生母的怨恨而遷怒於秦玉岫所做的一切，又或者是那顧景煜的真實身份，乃至他與太後娘娘之間那似有若無的暗流洶湧，以及她後來又遇到的睿親王顧景鑠，和孟初寒……
每一件事，每一個人，都如同陰魂不散似的，在她腦子裏來來回回的晃著，煩的蘇栩栩都幾乎想要尖叫……
也許她心裏也隱隱知道，雖然那太後娘娘最後放過了他們，暫時沒有再追究他們的“欺君之罪”，但她總覺得，這件事不會就這麽輕易的了結，尤其是臨走之際，那太後娘娘投向她的那一瞥之中，她總覺得像含了某種叫人不寒而栗的深意一般……
就像那最後不了了之的選秀一樣……雖然說，因為那顧景煜的一句“朕無心談什麽選秀的事情”，將入宮的人選什麽的，都往後推遲了，但這並不代表選秀這件事就被取消了，相反，聽那意思，倒像是勢在必行似的……
隻希望經過白天的事情之後，那太後娘娘能夠念在她的種種“表現”，不允許她進宮才好……
至於那顧景煜……單是僅僅想到他，蘇栩栩都覺得一片糟心……盡管一直對他的身份有所懷疑，但是眼睜睜的看著他在自己麵前搖身一變，變成了當今的聖上，這樣的衝擊，對蘇栩栩還是有點大的……
現在回頭想想，那原本自稱“蕭默”的男人，他的真實身份竟然是皇帝這件事，其實是有跡可循的……首先是，茶樓裏，孟初寒對他異常恭謹的微妙態度，其次，他對孟家、對那北羌國之類的事情，那種別樣的關注，以及後來孟初寒對他的身份，有關“皇親國戚”的暗示……
但當時，蘇栩栩哪想到這麽多，聽孟初寒說他們是“皇親國戚”，就真的至多把他當成了個普通王爺……
誰能想到，他竟然就是當今的聖上呢？
回想她跟那顧景煜幾次見麵，她種種說的話，做的事，蘇栩栩就有一種欲哭無淚的感覺……
好死不死，她閑著沒事兒，去招惹他幹嘛？要早知道他是皇帝，蘇栩栩保證自己看到他之後，一定立馬掉頭就走……
隻希望從今以後，他和她能夠橋歸橋、路歸路，再也不要有什麽交集……
但這幾乎是不可能的……雖然蘇栩栩不知道從哪裏來的這種預感，卻結結實實的打了個冷顫……
也不知道當時他們都走了之後，那顧景煜跟太後娘娘在重華殿裏又說了些什麽？主要是那兩位名義上的“母子”，看起來關係實在不怎麽親厚，畢竟，那太後娘娘既然能夠因為秦玉岫隻是穿了他母妃生前愛穿的同一顏色的衣衫，再加上戴了他母妃生前最喜歡的釵子，就差一點要了一個無關緊要的女子的性命……
可想而知，她對身為那曾經的明妃娘娘的親子顧景煜，會是怎樣的一種感覺……就憑她處理孟懷瑾對顧景煜大不敬，還將他推落水中這件事來看，以及他們言談之間，透露出的，前朝與後宮分別被護國公孟允和那襄太後把持的事實……多多少少就可以想象那顧景煜平時在宮裏過的是什麽日子了……
這樣想下去，蘇栩栩都不禁有些同情那顧景煜了……
意識到自己在想些什麽的蘇栩栩，抓狂似的低叫了一聲，恨不能把自己包在被子裏悶死算了……
之後，雖然她竭力避免著再想到那個男人，但是思緒這種東西，大部分是不由自己做主的，就這樣胡思亂想了大半夜，最後，蘇栩栩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樣迷迷糊糊的睡去的……
大抵是因為前一晚輾轉反側了太久，再加上思慮過多，一早醒來之後，她隻覺自己仿佛比沒睡還累……
好不容易強打起精神洗漱完，陸宛盈已經在正廳等她了……蘇栩栩沒有看到陸文山的身影，不由問道：“阿爹呢？還沒有回來嗎？”
“福叔說，阿爹一早就直接從衙門進宮上朝去了，應該下朝才會回來……”
聽到陸父要等到下朝之後才回來，蘇栩栩瞬時精神了許多……雖然該來的遲早都會來，但拖得一時是一時，讓“暴風雨”來的更晚一些吧……
可是，貌似哪裏有點兒不對……
“上朝？”蘇栩栩疑惑道，“但今天不是朝臣們休沐的日子嗎？怎麽會……”
電光火石之間，蘇栩栩突然反應過來，原本尚有些昏昏沉沉的腦袋，都一下子被嚇得清醒了過來。
陸宛盈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正在盛粥的手勢，不由一頓。
既然今天本應是朝臣們放假的日子，而陸文山卻突然被宣召入宮，顯然，跟他們昨天的“選秀”有關……蘇栩栩幾乎都可以想象得到，陸文山回來之後，會有怎樣一番風波了……
“啊……”
蘇栩栩忍住想要尖叫的衝動，隻弱弱的喊了一聲，整個人就像隻失去了夢想的鹹魚似的趴在了桌上，萬念俱灰的開口道：“姐姐，阿爹回來之後，我們可怎麽辦？”
“別想那麽多了，”雖然陸宛盈也同樣的感到擔心，但還是不由的安慰道，“這件事，阿爹遲早都會知道，一切等阿爹回來再說……”
將盛好的粥，擱到了蘇栩栩麵前，女子溫聲道：“先用早膳吧……”
蘇栩栩望著眼前自己平日裏最喜歡的南瓜山藥紅棗粥，此刻卻一點兒食欲也沒有，無精打采的打了個哈欠……
看著她一臉疲憊的模樣，陸宛盈關切的問道：“怎麽了？昨晚沒有睡好嗎？”
“是啊，”說話間，蘇栩栩又是忍不住一個哈欠，道，“胡思亂想了一整夜，好不容易睡過去了，也沒有睡好……”
她幾乎是沒有過腦的脫口而出的抱怨，一瞥之間，卻看到對麵的陸宛盈因為她的這番話，臉上漸漸浮起一層難掩的憂色……
蘇栩栩趕忙轉口道：“不過，沒關係，反正今天也沒什麽事兒，一會兒吃完飯之後，我再回去躺會兒就可以了……”
瞥了一眼陸宛盈眼底隱隱的青黑之色，蘇栩栩猜測，昨晚除了自己之外，家姐應該也是沒有睡好的，遂道：“姐姐，一會兒你也回房休息下吧……”頓了頓，還是忍不住安撫了一句，“別想那麽多了，不會有事的……”
陸宛盈卻一時沒有接口，隻微微垂著頭，手中的銀勺，輕輕攪動著麵前的南瓜粥，這突如其來的沉默，叫蘇栩栩心中莫名的有些發慌，不由問道：“姐，怎麽了？出什麽事了嗎？”
女子攪粥的手勢一頓。
陸宛盈似猶豫了一下，方才輕聲開口道：“季公子派人送來了一封信，約我一會兒見麵……”
“那很好啊，”蘇栩栩有些不明白這件事為什麽會造成眼前的女子的困擾，道，“我猜那季公子應該是聽說了昨天的事情，因為擔心你，所以才想跟你見麵，確認你安好……對了，興許還有，他想順便跟你討論一下……”
她原本想說“順便跟你討論一下你們的婚事”來調侃一下的，但是一瞥之間，卻正看到對麵的女子眼中一瞬藏也藏不住流瀉而出的悲傷與隱隱的痛楚……
蘇栩栩一下子噤了聲。
“姐姐……”
她下意識的小聲喚著她，唯恐大一點的聲音，就會驚擾了麵前的女子一般。
卻聽陸宛盈突然開口道：“我不打算去赴約……”
“為什麽？”
蘇栩栩這一次是真的糊塗了。
陸宛盈沒有看向她，一雙清潤的明眸，不知何時籠了薄薄一層水汽，幽幽望向窗外，蘇栩栩聽到她微帶哽咽的嗓音，說的是……
“我不想連累他……”
蘇栩栩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怎麽見個麵，就會連累那季明遠……隨即意識到，眼前的女子，是在擔心昨天的事情沒有那麽容易解決，而且實際上，他們現在根本不能夠確定，自己是不是過幾天入宮的人選……
蘇栩栩能夠理解她不想在這個時候，將那季明遠牽扯進來的一番心意，可是，她也能夠看得出來，麵前的女子，是想見那季明遠的……
“姐姐，你別想那麽多，”蘇栩栩不由開口道，“我想那季公子既然敢約你見麵，就一定考慮過了會不會連累他這件事，他既然不在意，你又怕什麽呢？”
語聲一頓：“更何況，現在不是什麽都還沒定嗎？瞻前顧後那麽多幹什麽？車到山前必有路，我相信，你和季公子一定會在一起的……”
人生在世，難得遇到一個自己喜歡，那人也恰好喜歡自己的人，更何況是在這樣的封建社會，雖然不知道將來怎麽樣，但至少現在，蘇栩栩不想看到眼前的家姐，因為那些可能不會發生的危險，而卻步不前……
“寧兒，你真的覺得我應該去見他嗎？”
許是她的鼓勵真的有效，陸宛盈的臉上明顯流露出鬆動，盈潤的眸底，一瞬盡是期待。
“當然……”
蘇栩栩毫不遲疑的給了她肯定的答複，然後一邊拉著她站起來，一邊開口道：“好了，姐姐，別再猶豫了，快去吧，別讓那季公子等的太久……”
陸宛盈還有些躊躇。
蘇栩栩知道她在擔心什麽，遂道：“姐姐，你就放心去吧，阿爹不會這麽早回來的……”頓了頓，“不會有事的……喏，我把我今天所有的好運氣都給你，一切都會順順利利的……”
陸宛盈即便再憂心忡忡，此刻也不由被她一本正經的模樣給逗笑了，咬了咬唇，女子似終於下定了決心，開口道：“那我去了……”頓了頓，猶不放心的囑咐蘇栩栩道，“寧兒，你自己在家，好好的……”
“放心吧……”
蘇栩栩一邊大大咧咧的答應著，一邊將她往門外推去，唯恐她一會兒再反悔。
好不容易送走了陸宛盈，蘇栩栩一個人也沒心思再吃什麽早飯，索性打算回自己的房間補眠去……
隻是，房門推開，她看到那個此刻大喇喇的佇立在她房間裏的不速之客，一瞬，睡意全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