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所謂心甘情願
第60章 所謂心甘情願
蘇栩栩說……
“我那麽喜歡他，怎麽會甘心與別的女子分享他呢？”
說這話的女子，甚至輕輕笑了笑，淡粉的唇，襯著略顯蒼白的眉眼，一刹那間竟有種驚心動魄般的綺麗。
那句從她口中輕巧吐出的“我那麽喜歡他”，就像是驟然劃過夜空的一顆流星，帶來不在預期之內的璀璨光芒。
一瞬，就連她身旁的顧景煜，都仿佛完全沒有預料到她竟會如此的“語出驚人”，短暫的震蕩過後，待得心底那微不可察的一絲異樣也已褪盡，男人不禁微微勾了勾唇，眼中波光如雪映瀲灩，似笑非笑的落向身旁的女子，如曜墨眸，一片深幽。
偌大的重華殿裏，一時鴉雀無聲。
孟初寒怔怔的望著麵前的女子，他聽到她親口說“我那麽喜歡他，怎麽會甘心與別的女子分享他呢？”
所以，一開始，她說她不願意進宮，不願意嫁給皇上，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嗎？
她喜歡他，原來，她真正喜歡的人，是顧景煜……
這突如其來的念頭，就像是一記重錘，狠狠敲在孟初寒的心底，鈍痛在一瞬漫延開來，如瘋長的藤蔓一點一點將他纏緊，不得解脫。
大抵是蘇栩栩的那句“我那麽喜歡他”，太過驚世駭俗，在其他人還沉浸在她竟然如此毫不避諱的坦然承認對一個男子的喜歡的震蕩之中的時候，最先反應過來的，竟然是那孟懷瑾……
錦衣華服的少年，極為不屑的冷哼出聲：“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天經地義之事，更何況是皇上？你居然還有臉說，自己不甘心跟別的女子分享皇上……難道你還妄想著陛下會為了你，不娶妻不納妾嗎？……”
他顯然還因著蘇栩栩竟然膽敢拒絕他的提親而耿耿於懷，又聽她如此大言不慚的坦誠自己喜歡的人，竟是當今的聖上，再聯想到他二人之前一唱一和，對自己的欺辱，新仇舊恨加在一起，一瞬，孟懷瑾看起來簡直比當事人還不忿，惡狠狠的下了結論……
“像你這種不知廉恥的女人，就應該一輩子都嫁不出去才對……”
蘇栩栩暗暗翻了一個白眼，忍住想要跟這孟懷瑾說一句“那真是要謝謝你的吉言”的衝動……如果要她在“嫁給一個三妻四妾的男人”，和“一輩子都嫁不出去”之間選，那麽，毫無疑問，她一定會選後者……
但她也隻是想想罷了，現實是，她根本連一個字都不敢說出口……開玩笑，顧景煜就在她身邊虎視眈眈的瞅著呢，本來眼下的情況，就已經夠亂了，她可不打算在這個時候找死……
所以，蘇栩栩隻是微微垂了眼眸，一瞬瞧起來又可憐又無助，低聲開口道：“我也知道自己的想法很傻……”
“但試問，天底下的女子，如果有得選擇的話，誰又願意自己的夫君，自己心愛的男子，三妻四妾，娶了一個又一個呢？誰不希望他能夠一生一世，都隻待她一人好？”
說這話的蘇栩栩，眉眼低垂，睫羽輕顫，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眼尾的餘光，卻偷偷去看一旁襄太後的反應……某種意義上，她這些話，有很大的成分，是說給這太後娘娘聽的……
如果說這宮裏有誰能夠理解她因為後宮嬪妃眾多而不願嫁給皇帝的話，那麽這襄太後無疑是最佳的人選，畢竟，從選秀之時，她對秦家小姐的遷怒來看，盡管顧景煜的生母明妃娘娘已經去世了那麽久，她都依舊怨念如此之深，可以想象，在她的心裏，她是有多痛恨先帝迎娶別的女子，寵愛別的女子這件事的……
蘇栩栩倒不是要故意引起她的共鳴，或是博得她的同情，隻是為自己之前明明答應了孟大哥的求親，一轉眼卻又言稱自己真正“喜歡”的是那顧景煜，這種出爾反爾的行徑，給出一個合理的借口罷了……
畢竟，那襄太後一開始，之所以想將她賜婚於她的侄兒，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不想顧景煜納她為妃，現在，她不僅拒絕了孟懷瑾，還反悔了與孟初寒的約定，而且是為著嫁給那顧景煜……
這一切的事情，簡直處處都戳在那太後娘娘的逆鱗之上，蘇栩栩都可以想象，當自己當著眾人的麵，說她喜歡的是顧景煜的時候，那惱羞成怒的太後娘娘，會用什麽樣的手段對付她。
所以，為著防止她拿這件事發難，她惟有先發製人，博取她的感同身受，或許她會念著同是天涯淪落人的份上，不過於在這件事上刁難她。
事實證明，蘇栩栩的這一步，走得還不錯……
如她所料，她的這番話，成功的讓襄太後想到了曾經的自己，從第一次見到那個男人的時候，她就已經無可救藥的喜歡上了他，其後，她更是全心全意的愛著他，輔佐他登基，幫他掃平朝中反對的勢力，為他生兒育女……
可是，到頭來，他卻完全被另一個女子迷了心竅，盡管她仍是皇後，是一國之母，在他眼中，卻還是比不過那個異國來的女子……
這一切，讓當時的她，如何忍受？
哪怕直到現在，隻要一想到他對那個女子的寵愛，亦叫她如鯁在喉，恨意依舊。
所以，當蘇栩栩故意委屈而又失落的說出那句“誰又願意自己的夫君，自己心愛的男子，三妻四妾，娶了一個又一個呢？誰不希望他能夠一生一世，都隻待她一人好？”的時候，她不是不觸動的……
她承認，她的確是這樣想的，隻怕天底下所有的女子，也都是如此期盼的，但又有誰能夠真正做到呢？就連親口承認這個事實，隻怕都沒有幾人能夠做到……
但麵前的女子，卻膽敢把這一切都說出來，她都不知道，是該嘲笑她的天真，還是欣賞她的無畏？
目光一利，望著麵前的蘇栩栩，襄太後忽然有些明白了，為何皇帝會甘願冒著跟她衝突的風險，也要納她為妃，以及一向與她不甚親近的侄兒孟初寒，竟為了能夠跟這陸家的二小姐在一起，而求她將她賜婚於他，甚至為此在殿外跪了整整一夜……
看來，這陸宛寧的確有些叫人著迷的本事。
這樣一想，襄太後更欲將她嫁給孟初寒了……
因為是庶子的緣故，實際上，一直以來，在孟家，孟初寒與其父親，與他們長房之間，都不算親近，又加上長年駐紮西北，感情更是淡薄，但這幾年，他們父子在西北聲勢日盛，整個西北大軍，都可以說是掌握在他們父子手中……
而隨著皇帝年紀漸長，近來愈有打壓孟家，收歸朝政之勢，雖現在他仍舊羽翼未豐，但不可不防，如果日後孟家若想要依舊維持在朝中的權勢的話，那麽籠絡西北大軍，將是不可避免的一步棋。
這也是，為什麽她與兄長會趁著這次皇帝選秀，將孟初寒從西北調回的原因……他們本是打算將外甥女許配於他，試圖通過聯姻，親上加親，令其與孟家的利益，更加緊密的綁在一起……
但無論是襄太後也好，還是她的兄長護國公孟允，顯然都沒有料到，中途會殺出個陸宛寧，令他們一心拉攏的侄兒一見傾心，而且執意想要迎娶她過門……
一開始，孟初寒向她求情，求她將這陸家的二小姐賜婚給他的時候，襄太後實際上是不願意的，畢竟，他們打算讓他迎娶的是跟孟家緊密相連的女子，但顯然，孟初寒卻一心一意，隻認定了陸宛寧，直言非她不娶。
他既是這麽執著，又難得的求到了他們頭上，所以，與兄長商量了過後，利弊權衡之下，襄太後最終同意了為他和那陸家的二小姐賜婚……
既然他如此的中意這個女子，如果他們仍一意孤行，不同意的話，與其讓他因此跟他們起了嫌隙，倒不如樂得順水推舟成全他，也好讓他就此念著他們的情，為日後的關係，打好基礎。
而且，就算他現在迎娶了那陸宛寧也沒關係，日後總還會有機會，再將其他的女子，嫁給他的……
是以，今日蘇栩栩進宮之前，在襄太後這裏，她與孟初寒的婚事，已經算是基本上定下了，而一開始，襄太後之所以故意又提起孟懷瑾向她提親的事情，也不過是想再試探她一下罷了，卻沒有想到，這一試，倒惹來了一個極大的節外生枝……
這陸家的二小姐，竟然當眾親口承認，她喜歡的人，不是孟懷瑾，甚至不是孟初寒，而是當今的皇上，顧景煜！
一開始，她本就是不打算如皇帝所願，納這陸宛寧進宮，才想讓孟懷瑾向陸家提親的，之所以沒有直接下懿旨賜婚，也是因為顧景煜的阻止，提出條件，讓陸宛寧自己選，要嫁給誰……
其後，她雖然拒絕了孟懷瑾，但卻似乎答應了孟初寒的求親，如果事情就照著這樣發展的話，他們也算是達到了目的，畢竟，無論她嫁給懷瑾還是初寒，都是孟家的人。
但誰又能想到，一夜之間，卻是形勢直轉其下，她竟然突然轉口，說她喜歡的人，是顧景煜……
這陸家的二小姐，倒叫人越發的看不透了。
不過，此刻聽她解釋她最初不想嫁給顧景煜的原因，倒似乎可以利用一下……
這樣一想，襄太後遂道：“陸小姐既然之前因為皇帝後宮嬪妃無數，而不願進宮……為何短短一夜，又突然改變了主意呢？”
說到這兒，那襄太後目光一轉，銳眸沉沉在顧景煜與蘇栩栩之間掃過，心中一動，遂道：“莫非是有人跟陸小姐你說了什麽？或者是威脅於你？”
眸光一厲，那襄太後像是一瞬之間眼底揉滿了鷙色，沉聲道：“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陸小姐你盡可以跟哀家說……無論他是誰，你都不用怕，有哀家替你做主……”
蘇栩栩聽著她這又霸氣又擲地有聲的話語，饒是知道她的目的所在，一刹那間，也不由的動了動心。
好吧，任誰都能夠聽出來這襄太後話中的暗示，就隻差親口逼她承認，是那顧景煜逼她改口嫁給他的……
雖然這的確就是事實……有一瞬，蘇栩栩甚至真的認真考慮過，要不要將那顧景煜怎麽拿她姐姐的婚事威脅她，逼迫她一定要嫁給他的可惡行徑，一五一十的告訴麵前的太後娘娘聽，這樣一來，就算是隻為著跟那顧景煜鬥法，這襄太後大抵也會果真如她自己所說，替她做主，使得她免於被迫嫁給那顧景煜的命運……
但蘇栩栩也隻是這麽一想而已，這個念頭，很快就被她打消了……
一方麵自然是因為，在那太後娘娘剛剛一開口暗示的時候，她身旁的男人，握在她手上的如玉大掌，就不動聲色的緊了緊，簡直赤、裸裸一般的威脅……
雖然蘇栩栩恨透了他的這種可惡的手段，但另一方麵，她也清楚，哪怕就算是那太後娘娘真的為她做主了的話，即便她不用嫁給顧景煜，但這樣一來，就相當於她站到了襄太後的陣營……光這一點，一向忠君愛國的阿爹的那一關，她就過不了……
而且，說實在的，無論是顧景煜，還是這太後娘娘，無論她選擇站在哪一邊，都不過半斤八兩罷了……神仙鬥法，倒黴的永遠是他們這些小兵，她所能做的，也不過是在現有的選擇之中，挑一個不那麽遭的結果罷了……
而顯然，顧景煜的威脅，對她更管用一些。畢竟，無論如何，她也不想因為她的緣故，使得陸宛盈與季明遠之間的婚事被拆散……
至於她自己……
至於孟大哥……
她隻能注定對不起他了。
蘇栩栩能夠感覺到孟初寒落在她身上的沉沉目光，而她卻注定不能夠回應，所以，蘇栩栩隻是微微低著頭，不去看他……
“並沒有人威脅我……”
蘇栩栩輕聲開口道：“我隻是突然發現，我真的真的很喜歡皇上……喜歡到哪怕明知他還會有其他的女子，其他的妃嬪，還是甘心嫁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