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舊疾
第109章 舊疾
蘇栩栩被重重撞倒在地……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顯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一片死寂當中，綠桃最先反應過來，著急忙慌的奔至蘇栩栩的身旁，一邊小心翼翼的將自家小姐扶了起來，一邊慌亂的檢查著她的傷勢……
“小姐，你怎麽樣？……有沒有碰到哪兒？有沒有哪兒疼？……”
蘇栩栩緊緊抓著她的胳膊，一張清麗的小臉，一瞬看起來痛的都皺了起來，費力的啞聲開口道：“綠桃，我肚子疼……”
“肚子疼？怎麽會肚子疼呢？……小姐，現在怎麽辦？……”
被嚇壞了的小丫鬟，語無倫次，手足無措的抱著她家小姐，一瞬擔心的看起來快哭了。
蘇栩栩忍住了想要狠狠掐她一把，讓她冷靜下來的衝動，一刹那間，實在是有些糟心。
還好，在片刻的不知所措之後，小丫鬟終於恢複了點神智，意識到光擔心沒用，眼下最重要的應該是……
“對了，太醫……”
抬頭，綠桃求助般的望向在場的眾人：“來人，快去叫太醫，快去叫太醫……”
一時，卻沒有人動。滿滿當當站了一涼亭的妃嬪和婢女，沒有人作聲，看起來有些冷漠般的無動於衷，也不知是沒有反應過來，還是根本就真的不打算幫忙，袖手旁觀，惟有那一雙雙眼睛，時不時的落向她的身下，像是在探測著什麽……
蘇栩栩藏住嘴角的冷笑，眼梢在一眾花枝招展的女子身上掃過，而身旁的小丫鬟此刻更是又急又氣，雙眼紅通通的，看起來像是隨時都會哭出來……
咬了咬牙，綠桃當即決定自己去找太醫，隻是，她絕對不放心將自家小姐丟在這兒，萬一其他人趁機謀害了她家小姐，怎麽辦？
就在她打算哪怕是用爬著，她也要帶著她家小姐去找太醫的時候，卻聽那孟思瑤突然開口吩咐著身旁的婢女：“湘兒，你快去請太醫過來……”
名喚湘兒的婢女，遲疑的望了自家主子一眼，然後領命而去。
“寧兒妹妹……”
在蘇栩栩身邊蹲了下，孟思瑤輕輕握住了她的手，柔聲安撫道：“你忍著點兒，太醫一會兒就來了……”
蘇栩栩迎向她關切的視線，忍著劇痛般道謝道：“思瑤姐姐，謝謝你……”
孟思瑤微微笑了笑，也看不出來真心還是假意：“寧兒妹妹，你我之間，不必如此客氣……先別說這些了，你好好休息一下……”
“玉芙，你去多找幾個人過來幫忙……”
此刻突然出聲的，是那茹貴人。
蘇栩栩微微抬眸，望了她一眼……老實說，這茹貴人的突然開口幫忙，著實有點令她意外，而麵對她的疑惑，那茹貴人倒也一派坦然，什麽都沒有說，更不曾解釋什麽。
蘇栩栩自然也不會過多的糾結，隻是在將視線收回的時候，不動聲色的微微瞥了一眼那將她害得跌倒在地的主仆……
兩人此刻遠遠站在一旁，像是完全被眼前的狀況驚呆了，完全反應不過來，但蘇栩栩卻清晰的看到那名喚楚柔的女子，眼中一瞬掠過的深深的惡毒……
蘇栩栩半邊唇角微微勾了勾，落在旁人眼中，也隻道她是痛的嘴角抽搐。
很快，被孟思瑤派去請太醫的婢女，就帶著人匆匆趕了回來，太醫初步診斷過後，就命人將蘇栩栩轉移回宮中，進一步治療，而這時，那茹貴人找來幫忙的幾個宮女，就派上了用場，一行人小心翼翼的扶著蘇栩栩往薔薇苑的方向挪去……
一片兵荒馬亂。
而直到此刻，那呆立一旁的楚柔，方才反應了過來一般，撲上去前，驚慌失措的顫聲關切著：“寧嬪姐姐，你沒事吧？……”
一看到她，綠桃整雙眼睛都紅了，一把將她推了開來：“你走開，休想碰我家小姐……你還想再害我家小姐一次嗎？……”
孰知被她一推，那楚柔也頓時跌倒在地，看起來似乎比蘇栩栩摔得還重……
女子微微抬起手，但見那原本如玉般白皙光滑的掌心，此刻一片血肉模糊，觸目驚心。
“我根本沒有用力……”
綠桃急急的道……她方才真的隻是輕輕推了她一下，不想讓她碰到她家小姐罷了，這人怎麽就突然摔倒在地了呢？
蘇栩栩淡淡瞥了一眼那被推倒在地的女子，嗓音虛弱的安撫著身旁的小丫鬟：“別管了，先送我回去……我疼的難受……”
說這話的女子，眉頭緊皺，一張小臉，更是疼到發白。
果然，沒有人再關心那姓楚的女子，就連孟嫣然、魏淩心等人，都隻是幸災樂禍般的瞅了她一眼，便跟在了蘇栩栩他們的身後，一起往薔薇苑而去……
畢竟，被撞倒在地的女子，說的是“肚子疼”……難免會讓他們想到某種可能……
而且，先是這陸宛寧被那楚柔主仆撞倒在地，緊接著那楚柔自己又被陸宛寧的丫鬟給推倒在地受了傷……想來，接下來，有好戲看了……
於他們而言，又怎麽容許自己錯過這樣的好戲呢？
直到蘇栩栩一行人走遠了，那名喚楚柔的女子，方才款款站了起來，那張嬌豔如花的臉容上，哪還有半分的委屈和痛苦，惟有冷冷一片諷笑……
“娘娘，我們現在怎麽辦？”
一旁的芸兒，看得心驚，小心翼翼的開口問道……畢竟，剛才是她直接撞到了那寧嬪娘娘身上，如果皇上追究起來……
冷冷瞥了一眼身旁婢女提心吊膽的模樣，楚柔無所謂般開口道：“你擔心什麽？之前，你推了那寧嬪娘娘一下，剛才，那綠桃又推了本宮一下……就算皇上追究起來，也不過是各打五十大板的事情……”
可是，各打五十大板，打的也是他們這些做奴才的啊……那芸兒張了張嘴，似乎還想說什麽，卻在觸到麵前女子隱含厲意的視線之時，一瞬噤了聲……
她自然記得先前那寧嬪娘娘是如何“挑撥”她與這楚貴人之間的關係的……盡管當時，麵前的女子說了相信她，但她知道，那寧嬪娘娘所說的一切，這楚柔都聽了進去，並且放在了心上……
她知道了自己的野心！
意識到這一點，芸兒心裏的不安更甚。
一旁的楚柔，也不知沒有察覺她心中所想，還是根本不在乎，隻微微斜睨了她一眼，便將一雙似水明眸，複又轉向了蘇栩栩他們離去的方向……
真是可惜，她借著身旁這蠢貨婢女，撞上那陸宛寧的時候，明明算計的是，她會撞到一旁尖利的桌角……
也不知她是運氣好，還是怎麽的，竟然被她堪堪避過了……
她原本還想著她那張臉，如果撞上桌角的話，肯定會毀了，如此一來，皇上大抵也就更不會寵幸她了……
卻沒有想到，竟叫她逃過了一劫。
就差那麽一點兒，自己就成功了。
真是可惜。
女子一邊甚為惋惜的勾了勾嫣紅的唇，一邊狠狠按向自己因為方才的跌倒而磨破的手掌，頓時將那本就一片血肉模糊的掌心，**的愈發叫人不忍卒睹。
“走吧，我們也該走了……”
那楚柔卻仿佛絲毫感覺不到疼一般，收了臉上的笑意，淡淡吩咐著一旁的婢女，然後也不管她反應了過來沒有，便一個人徑直往前走去。
“娘娘，我們去哪兒？”
芸兒急急追了上去。看他們走的方向，不像是回薔薇苑。
“自然是去給太後娘娘請安……”
名喚楚柔的女子，微微一笑，漾起的半邊唇角，襯著又紅又腫的右頰，有一種詭異的妖豔。
芸兒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圖，隻是心裏那股莫名的不安之感，卻仍舊揮之不去，卻也無法，隻能膽戰心驚的跟在自家主子的身後，向太後娘娘的寢宮走去。
火紅的太陽，斜斜掛在頭頂，源源不斷的散發著灼灼熱意。
正是一天之中最熱的時候。
蘇栩栩虛弱的半靠在床頭，任由被叫來的太醫替她把著脈。
“羅太醫，我們家小姐，她怎麽樣了？是不是傷的很嚴重？”
眼瞧著那把脈的太醫，麵色越來越嚴重，綠桃心中的不安，也不由的越來越重，除了腫的核桃似的一雙杏眸之外，此刻連那小巧的鼻頭都不由紅通通的，像是隨時都能哭出來一般。
“娘娘並無大礙……”
收回了把脈的手勢，那羅太醫回道。
隻是，還未等綠桃鬆下一口氣來，就聽麵前那太醫猶豫了一下，看起來似乎有些欲言又止：“隻是……”
小丫鬟心頭驀地一跳，急急問道：“隻是什麽？”
“隻是這次摔倒，恐引起了娘娘的舊疾……”
“什麽舊疾？”
綠桃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緊張的問道，同時心中有些疑惑……她從小跟著她家小姐一起長大，她家小姐有什麽舊疾，是她不知道的嗎？
被問及的羅太醫，一時看起來有些為難，不知該如何開口一般。
“羅太醫，你但說無妨……”
蘇栩栩嗓音雖然聽來十分的虛弱，卻還是強撐著做好了準備一般。
跟來薔薇苑的一種嬪妃，也一時好奇的等待著那羅太醫解釋他口中的那句“恐引起了娘娘的舊疾”裏的“舊疾”，究竟是什麽……
“娘娘之前是不是受過什麽很嚴重的內傷？尤其是傷及髒腑那種？”
那羅太醫沒有急於解釋什麽，而是先自確認道。
經她一提醒，一旁的小丫鬟立刻想到了什麽，還未等蘇栩栩來得及開口，就聽她驚呼一聲，說道：“你怎麽知道？我們家小姐幾年前，曾經從馬上摔下來過，受了很嚴重的傷，昏迷了許久，才醒過來的……”
語聲一頓：“但小姐當時傷的最重的是腦袋，以致忘了從前的很多事情，甚至連老爺和大小姐都不記得了……”
小丫鬟認真的回想著當時的情景：“……雖然之後小姐花了一段時間將養，但不久之後，小姐的傷勢就好轉了起來，再沒有犯過什麽毛病啊……”
聽她這樣一說，那羅太醫卻是了然般點了點頭：“這就是了……”
“這就是什麽了？”
綠桃快被這羅太醫的說話隻說半句急瘋了。
“照老夫所見，娘娘當初不僅是傷了腦袋，更傷及髒腑……”
語聲一頓，羅太醫解釋道：“尤其是內腑之中的子宮……”
“子宮？”
小丫鬟顯然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詞，不解問道：“那是什麽？”
“醫書有雲，”那羅太醫認真的解釋道，“陰陽**，胎孕乃凝，所藏之處，名曰子宮……”
大抵是怕麵前的眾人聽不懂，那羅太醫隨即用更淺顯的話語，又解釋了一番：“所謂子宮，正是女子孕育子嗣所在的地方……”
一旁的綠桃，尚有些反應不過來，旁邊的孟思瑤卻是不由的心中一動，脫口問道：“羅太醫你是說，寧兒妹妹傷及的是子宮？那她以後……”
似乎意識到了自己有些急切，又或者是因為後麵的揣測，太過叫人不安，孟思瑤頓時語聲一頓，住了口。
但是她沒說出口的那些話，在場的其他妃嬪，卻是幾乎一下子明白了過來，望向那躺在**的蘇栩栩的眸光，頓時多了幾分深幽……
“羅太醫，你的意思是，我以後都不能有孕，生兒育女了嗎？”
蘇栩栩一字一句的替在場的所有人問出了他們心中最關心的這件事。
“小姐，你說什麽？”
一旁的小丫鬟聞言，似驟然被嚇了一大跳，脫口而出，也不知是被這突如其來的噩耗驚嚇到了，還是怎麽的，連嗓音都有些變調。
蘇栩栩忍住想要翻白眼的衝動，暗戳戳的瞅了一眼一驚一乍的小丫鬟，剛想開口，與此同時，卻突聽另一道嗓音，驀地響起，說的也是……
“你說什麽？”
這熟悉到叫人心悸的嗓音，沉沉回蕩在因為站滿了從貴妃到貴人的一眾妃嬪而略顯得有些擠迫的寢宮。
一片屏氣凝神的死寂之中，一身墨藍衣衫的顧景煜，緩緩自外間走了進來。
此刻日頭正好，灼灼日光，透過鏤花窗欞照進來，將男人半邊臉容，照的清俊明亮，另外半邊臉容，卻似隱在陰影之中一般，影影綽綽的光線流轉在他古潭般幽深的墨眸裏，一片晦暗，看不出任何的情緒。
而他的身後，跟著的是那楚貴人和她的宮婢芸兒。
偌大的薔薇苑裏，一時一片墳墓般的死寂，一絲聲音也無，惟有窗外，喋喋不休的夏蟬，猶不知疲倦的鳴叫著，像奏響一場好戲開端的喧囂鑼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