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各執一詞
第110章 各執一詞
“參見皇上……”
短暫的震驚過後，眾人突然反應了過來，紛紛拜倒行禮。
顧景煜卻仿佛視而不見一般，看也沒有看他們一眼，徑直走到了蘇栩栩的床前，站定。
男人目光沉沉的落在她身上，一雙秋水瀲灩似的桃花眼，一瞬像是要望進她的瞳底，將她從裏到外看個透一般，晦暗眸光，犀利而悠長。
蘇栩栩被他盯得心裏有些發虛，眼神飄忽的避開了與他的對視，同時弱聲開口道：“恕臣妾身子不適，不能給皇上請安……”
同時還附贈了兩聲輕咳，以證明自己真的“身子不適”。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兒？”
顧景煜淡淡瞥了她一眼，然後將視線轉向了一旁的太醫：“給朕解釋一下……”
蘇栩栩兀自暗暗鬆了口氣。
“啟稟皇上……”
那羅太醫一邊擦了擦額上的汗，一邊小心翼翼的斟酌著字眼回稟道：“寧嬪娘娘應該是之前墮馬受了傷，傷及內腑，落下了病根……”
趁著他為那顧景煜科普的空檔，綠桃也不知什麽時候，悄悄挪到了她身旁，小聲的喚道：“小姐……”
蘇栩栩看著她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就知道她應該是猜出了自己剛才從“被撞倒”到太醫診治出“不能有孕”的一係列事情，是為著什麽……
想到小丫鬟先前為自己擔心的模樣，蘇栩栩心中頓時有些內疚，不由安撫性的捏了捏她的手，同時向她眨了眨眼睛……
綠桃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原本她還隻是猜測，但此刻看到她家小姐像從前每每惡作劇之後那樣向她眨眼之後，再聯想了一下前因後果，總算是終於反應了過來。
而另一邊，那羅太醫已經說到：“……再加上寧嬪娘娘方才不小心摔倒在地，碰撞什麽的，引發了當年的舊患，以致，以致……”
吞吞吐吐了半天，那羅太醫也沒想出要怎麽將“以致”後麵的話說出口，雖然之前那寧嬪娘娘自己也猜出了自己的身體狀況，而且當時恰好趕到的皇上應該也聽到了，但此刻要他當著麵前的一國之君，親口告訴他，眼前的寧嬪娘娘可能不會再有孕這件事，羅太醫自覺實在沒那麽大的膽子……
好在麵前的一國之君似乎並沒有過多的追究什麽，隻在抬眸望了一眼那榻上的寧嬪娘娘之後，問道：“有沒有什麽治愈的方法？”
“老臣會給娘娘開一些滋補調養的藥物……”
羅太醫趕忙回道，頓了頓，期期艾艾的續道：“隻是……”
眼瞧著他一臉猶豫不決、欲言又止的模樣，蘇栩栩十分好心的替他將後麵的話，說出了口：“隻是治好的可能性很小，是嗎？”
說這話的女子，清麗臉容上，看起來似乎一片平靜，但是那緊緊攥在錦被上的白皙雙手，卻不受控製般輕輕顫抖著，仿佛不經意的泄露出了自己內心最真實的情緒。
大抵是見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那羅太醫也不好意思再遮遮掩掩，咬了咬牙，拚著可能會被遷怒的後果，誠實的開口道：“實在是寧嬪娘娘您新傷舊患加在了一起，有些棘手……”
盡管他這話說的仍是十分的委婉，但從頭到尾聽下來，在場的其他人，卻顯然聽明白了……
總結下來，也就是說，那陸宛寧，因為早年從馬上摔了下來，傷及了能夠孕育子嗣的地方，然後，再加上今日與那楚柔的衝撞，導致舊傷複發，以致可能以後都再沒有懷上陛下龍裔的機會……
意識到這一點，眾人臉上的神情，一時都不由的有些微妙，甚至是藏不住的竊喜和幸災樂禍……畢竟，於他們而言，一個不能有孕的妃嬪，對他們的威脅力，無疑大減，就算日後她再怎麽受寵，因為不能為皇上生下一兒半女，亦不足為懼。
蘇栩栩靠在床頭，眼梢輕輕的在麵前的一眾妃嬪身上掃過，這些人的心思，她多多少少能夠猜得到，這也是她此刻為什麽會躺在這兒的原因之一。
而且，目前看起來效果似乎不錯？
然後，蘇栩栩將目光幽幽投向了那離得最遠的楚貴人，便見女子此刻也正沉沉望住她……
大抵是因為眼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蘇栩栩的身上，所以，她可以盡情的放縱自己，任由那雙平日裏看起來總是柔婉似水的眼眸，盡情的滿溢出深埋在其中的惡毒和卑劣。
隻是，那楚柔卻顯然沒有料到蘇栩栩竟會突然將目光轉向她，驀地對上她的視線的一瞬，慌亂了一下，旋即冷靜了下來，明眸竟是絲毫不偏不倚的迎著她的目光，就仿佛全然不擔心，更不在意自己就是那個將她害得“可能再不能有孕”的人……
蘇栩栩微不可察的彎了彎唇，甚至沒有掩飾。她原本還在猶豫，將自己“受傷”這個鍋，砸給麵前這姓楚的女子背，是不是有些不厚道……雖然，原本一開始就是她故意撞向自己的……
不過，現在看來，這楚柔姑娘可是一點兒也沒有“害了她”的愧疚之感，甚至還為此得意洋洋……那麽，對接下來自己打算做的事情，蘇栩栩也就沒有什麽心裏負擔了。
因為她沒有刻意的掩飾自己嘴角的那一絲笑意，顯然那楚柔看清了，許是察覺到了什麽，女子原本白裏透紅的嬌豔臉色，頓時微微一變，還未等她反應過來，蘇栩栩卻已經漫不經心的將目光移了開來，同時輕聲開口道……
“如果我剛才沒有在涼亭裏被人撞倒的話……”
蘇栩栩微微垂了眼眸，看起來一片心傷與黯然：“……是不是事情還不會這樣嚴重，是不是我原本可能還有被治好的機會？……”
她這句話一出口，在場的其他妃嬪，皆是心中不由一動，顯然經她一提醒，就想到了先前的事情……
而她身旁的小丫鬟，更是聞弦歌而知雅意，不愧是跟在蘇栩栩身邊久經耳濡目染出來的，立即兩三步之間，就躥到了那楚柔的麵前，義憤填膺的指責道……
“多怪你，如果不是你故意撞向我家小姐，我家小姐又怎麽會摔倒在地？又怎麽會引發了舊疾，以致以後可能再也沒有機會懷上陛下的子嗣，生兒育女？”
厲聲替自家小姐打抱不平著的小丫鬟，看起來簡直對麵前的女子恨得咬牙切齒一般，若不是顧忌著這麽多人在，估計她早就撲上前去，將那楚柔給手撕了……
當然，綠桃倒不是完全在演，雖然知道她家小姐“以後不能有孕”這件事是假裝的，但這姓楚的，故意狠狠將她家小姐撞得跌倒在地，卻也是事實，是她親眼所見，光是這一點，就足夠讓她恨死這楚柔了。
而麵對她的指責，楚柔自然是不會乖乖承認的，當即否認道：“我沒有……”
說了這三個字之後，女子就將一雙似水明眸，脈脈轉向了對麵的顧景煜，顯然她很清楚，自己的解釋，應該說給誰聽……
“皇上，臣妾當時身子隻是有些不適，暈了一下……可能是因為芸兒沒有及時的扶穩我，所以，才會不小心，撞到了一旁的寧嬪姐姐……”
像是難抑心底的激動，臉容如花的女子，款款向前邁了兩步，幾乎站到了顧景煜的麵前，急急的證明著自己的清白：“皇上，臣妾不是故意要撞向寧嬪姐姐的，更不知道，會因此引發寧嬪姐姐的舊傷……”
語聲一頓，女子雪白的貝齒輕輕咬了咬嫣紅的唇，看了床榻上的蘇栩栩一眼，似乎有些猶豫，不知接下來的話該不該說，同時，右手卻仿佛不經意般按向了她自己的左手掌心……
這仿佛完全無意識般的動作，顯然效果很好的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但那名喚楚柔的女子，卻似乎沒有察覺，在遲疑了片刻之後，像是終於忍不住決定開口一般，說道……
“而且，之後，寧嬪姐姐身邊伺候的丫鬟，也替寧嬪姐姐報了仇，故意將臣妾推倒在地……”
雖然她對自己也受傷了這件事，隻字不提，但那不經意的按著掌心的動作，卻無疑極具存在感的提醒著眾人她當時手掌血肉模糊的景象……
蘇栩栩注意到，她受傷的掌心，已經被層層白紗包裹住了，應該是上過藥，並且處理過傷勢了，再聯想到，先前那顧景煜出現的時候，這楚柔是緊跟在他身後的，想來他們回薔薇苑的這會兒工夫，女子是去找了顧景煜……
不用在場，蘇栩栩幾乎都可以想象，這楚柔當時是怎樣利用她那張被打的又紅又腫的俏臉，以及血肉模糊的手掌，向那顧景煜哭訴自己是如何被他們欺負的，而且還要裝出一副深明大義、委曲求全的模樣……
大抵是察覺到她的視線，男人微微掀了掀眼皮，瞥了她一眼，諱莫眸光，沉沉的，一時也看不出什麽情緒來。
而另一邊，麵對那楚柔的反咬一口，綠桃更是急了，焦聲反駁道：“你胡說……當時明明是你自己撲上來的，我以為你又要害我家小姐，才推了你一把，而且，我根本沒有用力，是你自己沒有站穩，摔倒的……”
眼見著她二人各執一詞，僵持不下，一旁的魏淩心，權衡之下，遂款款站了出來……
“綠桃姑娘的話，臣妾可以作證……”
女子語聲悠悠的一頓：“而且，誰知道，楚柔妹妹當時是不是自己故意摔倒，使得苦肉計呢？畢竟，就在之前不久，臣妾和其他的眾位姐妹，可是眼睜睜的看著楚柔妹妹故意裝暈，然後利用自己的丫鬟，將寧嬪妹妹狠狠撞倒在地的……”
大抵是唯恐自己一個人這樣說，不夠份量，魏淩心頓時將其他人，也一起拉了出來：“眾位妹妹，我說的對嗎？”
“沒錯……”
短暫的遲疑之後，那憐貴人最先站了出來，附和道：“臣妾也看得清清楚楚，當時分明是楚柔妹妹先故意將寧嬪姐姐撞倒的，以致害得寧嬪姐姐現在落入如此的境地……”
他二人你一言我一眼，信誓旦旦的將那楚柔釘在了“故意將陸宛寧撞倒在地”這件事上，剩餘的其他人，雖然沒有開口說什麽，但這樣的沉默，卻無疑等同於默認了他們的話。
一時之間，所有的矛頭，都指向了那楚柔……
女子似乎有些沒有料到事情會向著如此不可控的方向發展，明眸頓時微不可察的抹過一絲銳利和怨毒，但很快，她便冷靜了下來，先是欲言又止般看了那顧景煜一眼，然後方才楚楚可憐的開了口……
“臣妾知道，因為皇上這幾天的寵幸，諸位姐姐，一直對楚柔心存不滿，因此想要陷害我，這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情……”
頓了頓，那名喚楚柔的女子，如她的名字一般柔柔弱弱、怯生生的繼續說道：“但你們打也打了，罵也罵了，這還不夠嗎？現如今，還要陷害我……諸位姐姐，你們如何忍心？……”
說到後來，像是再也忍不住心底的委屈，女子剪水般的雙瞳之中，頓時湧出大顆大顆晶瑩的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一樣，真真似書中說的那些美人飲泣般的梨花帶雨，楚楚動人……
然後，女子將一副柔弱無骨般的嬌美身子，緩緩轉向了麵前的顧景煜，帶著輕細哽咽的柔媚嗓音，弱聲喚道：“皇上……”
軟軟跪倒在地，抬起一雙盈滿淚水的明眸，那楚柔哀哀的望向麵前的男人：“臣妾真的不是故意撞向寧嬪姐姐的，臣妾也不知道，寧嬪姐姐當時怎麽就摔在了地上，求皇上你相信臣妾……”
如此軟語的乞求，哪怕是鐵石心腸之人，聽了大抵也不能做到完全的無動於衷，但見那顧景煜似乎心疼般微微皺了皺眉，然後親自上前，將她扶了起來：“你先起來……現在事情還沒有查清楚，誰也不能給你定罪……”
語聲一頓：“你放心，如果你果真是無辜的，朕一定會為你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