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害人害己
第143章 害人害己
顧景煜隨著她的視線，目光亦掃過地上的簪子，清潤嗓音淡淡開口道：“那支簪子，是朕送給楚貴人的……”
語聲一頓：“她的嬪位也是朕封的……”
男人隻說了這麽兩句，便沒有再說下去，語聲也聽不出什麽怒意或是其他的情緒，仿佛隻不過隨口提出這樣尋常的兩個事實罷了。
底下的一眾妃嬪，卻是不由的聽的心裏咯噔了一下，唯恐那楚柔之死，會追究到他們各自的頭上……
那孟嫣然也難得的想到了這一點，當即有些不滿，嘟著嘴委屈道：“表哥，你這是在怪我打死了那姓楚的嗎？”
“朕隻是覺得，如果當日那楚柔沒有被封為貴人，也就不會有這些事情發生了……”
顧景煜淡淡開口道，清俊臉容上，神情一片平靜。
襄太後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她如何聽不出他話中的潛台詞，她倒想看看他接下來還打算怎麽做……
“沒錯……”
哪知那孟嫣然卻仿佛終於找到了罪魁禍首一般，不滿的望向自己的姑母：“姑母，若不是你當初非得把那姓楚的安排到表哥身邊，她又怎麽會有機會勾引表哥？自從她入宮之後，發生了多少事情……還好，現在，她總算是死了，宮裏以後也能清淨了……”
越說下去，孟嫣然越覺得自己杖斃那楚柔的決定，如此的正確，也越發的對襄太後當初執意要讓那姓楚的嫁給表哥一事，感到不快。
襄太後原本打算對顧景煜的說辭，隻做不知的，卻沒有想到，被她這個侄女兒直接點了出來，逼得她不得不回應……一瞬，她隻想將孟嫣然送回孟家，再不想見到她！
暗含警告的瞥了一眼她那個總是拖後腿的侄女兒，襄太後冷冷開口道：“所以，這倒是哀家的錯了？”
不待其他人反應，隨即話鋒一轉：“皇帝，楚貴人被杖斃，你不追究是誰害得她如此，反而怪起了本宮嗎？”
“朕不敢有絲毫責怪太後娘娘您……”
顧景煜笑了笑，道：“隻是，你讓朕如何追究此事？杖斃的命令，是嫣兒下的，難道太後您是希望朕為此處置嫣兒嗎？”
男人輕描淡寫之間，就將那孟嫣然又扯了出來。
聞言，那孟嫣然果是神情一緊，急急的就要開口解釋，卻被襄太後警告性的睨了一眼，但聽她在孟嫣然出聲之前，開了口：“楚貴人之死，嫣兒誠然有錯……但是，若非其他人的挑唆，嫣兒也不可能會下這樣的命令，以致楚貴人慘死……”
襄太後矜貴逼人的嗓音，悠悠提醒道：“皇帝，你該追究的，是究竟什麽人如此其心可誅的挑撥妃嬪之間的關係，害死的楚貴人……”
說這話的太後娘娘，淩厲鳳目在底下的一群如花似玉的兒媳婦身上一一掃過，顯然今日鐵了心，要他們中的某些人，為楚柔之死付出代價。
一時，不由的人人自危。
蘇栩栩倒是一派問心無愧，畢竟，那楚柔被杖斃的事情，她可是從頭到尾，沒有絲毫的落井下石，就算那太後娘娘平日裏再怎麽不待見她，應該在這件事上也抓不到她的把柄吧？
“太後娘娘認為，是何人害得楚貴人慘死呢？”
顧景煜不慌不忙的問道。
“在皇帝你來之前……”
雖然明知他是打算讓自己來做這個壞人，但事到如今，襄太後也隻能繼續下去了：“……憐貴人和蘭貴人，已經承認了是他們因為妒忌皇帝你這些日子對楚貴人的寵幸，所以才故意挑撥離間，害得楚貴人被杖斃……”
話音剛落，那憐貴人和蘭貴人，頓時跪倒在地，一迭聲的否認道：“皇上，臣妾沒有……”
顧景煜淡淡瞥了他們一眼，沒有聽他們的解釋，隻是向著襄太後道：“太後娘娘覺得朕該如何處置他們呢？”
仍是將問題甩向了那襄太後。
“楚貴人是皇帝你的妃嬪……”
那襄太後饒是平時再沉得住氣，此刻似乎也有些惱了，不由道：“……她現在被人害得如此慘死，皇帝你難道還打算維護這些害死她的凶手嗎？”
“朕隻是擔心，萬一朕處理的輕了或是重了，叫太後娘娘您不滿意罷了……”
顧景煜道，仍是一如既往的心平氣和。
隻是，他越是這樣的淡定，那襄太後就越是氣結……原本那楚柔突然被杖斃，就已經對她來說，是突如其來的意外了，她好不容易才將那楚柔安排到了皇帝身邊，而且這些時日也越來越受寵，卻沒有想到，一夕之間，她所有的安排，竟然落了空！
而且那害得她多年心血白費的罪魁禍首，竟然是她的親侄女兒！
而又因為那孟嫣然是孟家的女兒，她不能追究她的錯，隻能將所有的怒火越發的轉移到別人身上，也就是那憐貴人和蘭貴人……畢竟，當時，那楚柔被杖斃，數這二人跳的最歡……
至於這顧景煜，他的反應……她似乎從他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為著那楚柔的死，而發怒，或者傷心的情緒，就仿佛於他而言，死的不過是什麽無關緊要的阿貓阿狗一般，仿佛之前他對楚柔的那些寵愛，都不過是假的一樣……
驟然想到這種可能性，襄太後心頭不由一凜……難道這麽久以來，她竟被他騙了？難道他竟非真的寵幸於那楚柔，不過是故意做給她看的樣子？
襄太後下意識的望向一旁的顧景煜，但見男人此刻正兀自微微垂首，飲著手中的茶水，低垂的眉眼，遮去了瞳仁深處的一切情緒，惟有偶爾瞥向那躺在地上的楚柔的屍體之時，他握住杯壁的修長手指，仿佛才會不受控製的狠狠攥緊……
所以，他隻是在隱忍嗎？
一時之間，連襄太後也分辨不出，這顧景煜究竟是真的在乎那楚柔的慘死，還是故意在她麵前做出的假象。
“楚貴人是皇帝你的妃嬪……”
短暫的權衡之後，襄太後決定試探一下身旁的男人：“她如今被人害得慘死，就算要處置凶手，也應該是皇帝你決定……”
聞言，顧景煜握杯的手勢，似乎不由微微一頓，這微小的細節，襄太後自然不會錯過，心中又是一動。
而顧景煜這一次，亦沒有拒絕她的提議，就好像一直在等那太後娘娘說這樣的話一般。
“那就將這憐貴人和蘭貴人，也拖下去，杖斃……”
男人輕描淡寫的給出了自己的處置方法，一字一句，仿佛下令處死的，不過是兩隻螻蟻。
這樣的命令一下，落在許多人耳中，自是認為他這樣做，是為了替那楚貴人報仇雪恨，才做出了如此嚴重的決定。
就連蘇栩栩聞言，都不由的心中一動，下意識的望向那高高在上的男人……可是，從她的角度，隻能看到男人微微垂低的眉宇和尖銳如刃的下頜弧線，其他的情緒，再也看不清。
她是知道，之前這個男人對那楚柔的寵愛，多多少少是故意做給那太後娘娘看的，隻是，不是說一日夫妻百日恩嗎？或者這些日子相處下來，這個男人真的對那楚柔起了些真心，也說不定……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麽他因為惱恨憐貴人和蘭貴人害死了楚柔，而下令處死他們，也就解釋的通了……
可是，事實的真相，真的是如此嗎？
蘇栩栩不知道。她突然發覺，她根本就看不清那個男人的真實麵目，更不知道他心中的真實想法如何，哪怕她自覺跟他相處這麽久以來，而那個男人也似乎許多事情都不曾隱瞞過她……
但他於她，還是如同一個巨大的謎題一樣，就像是他向她顯露的，不過是他覺得能夠顯露給她的內容一樣，而更多的有關他的隱秘內心，卻是他如何也不肯跟她分享的……
蘇栩栩也不知道自己這突如其來的直覺，是從哪兒來的，而一旁聽聞自己馬上就要被杖斃了的憐貴人和蘭貴人，已是哭天喊地的求饒起來：“皇上恕罪……臣妾不是故意害死楚柔妹妹的……皇上，您就饒了臣妾這一次吧……”
對死亡的恐懼，出奇一致的流露在那憐貴人和蘭貴人的臉上，從眼中滾落出來的淚水，將他們精致的妝容，早已染得一塌糊塗，斑駁的布滿著他們一片煞白的臉容上，像戲台上的小醜，扭曲而可怖……
蘇栩栩突然覺得他們是如此的可憐，為著妒忌也好，為著自身的利益也罷，他們毫無心理負擔的害死了一個女子，而到頭來呢，落得的下場也不過跟那楚柔一樣……
所以，這一切，又有什麽意義呢？不過害人害己罷了。以為將那楚柔害死了，自己就可以上位，可以令今後皇上多看他們一眼，多寵愛他們一些嗎？到頭來，終究是害了自己！
那憐貴人和蘭貴人不斷叩首著，求饒著，高高在上的男人卻仿佛全然不為所動，隻漠然吩咐道：“拖下去……”
很快就有宮人，手腳麻利的將兩人拖了出去，就如同當初對待那楚柔一樣。
沒有人開口，更沒有人求情，所有人都眼睜睜的看著那憐貴人和蘭貴人好似一塊破布似的，被人隨手丟棄。
七月流火的天氣，蘇栩栩突然覺得心裏一陣一陣的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