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語相思枕畫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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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語相思枕畫屏 分節 13

又搬出鬼穀子說的燕承身體虛弱不宜遠走的叮囑做靠山,這才換得了弟弟多留幾日。

甫一入殿,便見燕承背對著自己立在小菱窗前,一襲寶藍色的長袍更顯得他身姿修長,俊秀風流。

燕東河端著藥碗緩步走了過去,並不敢觸碰燕承,生怕惹得他不快,隻得低聲喚道,“承兒,來喝藥吧,一會涼了藥效便不好了。”

燕承點了點頭,摸索著往桌旁走去,燕東河忙扶著弟弟到柔軟的高椅上坐下,端起藥碗喂他喝藥,很快一碗藥便見了底,燕東河忙討好的取出一罐蜜餞送到燕承嘴邊,燕承隨意吃了幾個桃脯便不用了。

他微微轉過身子,開口道,“園中鳳凰花開了,我想去外麵走走。”

燕東河見弟弟竟然主動和他說話,歡喜得不得了,連著應了好幾聲好,又手忙腳亂的給燕承披上外袍,出了寢殿。

兩人並肩走在滿園花樹之下,陣陣芬芳氤氳在空氣之中,燕承慢慢散著步,深吸了一口清涼的空氣,臉上綻出一抹淺笑,眉眼微微彎起,俊秀極了。

燕東河看的癡了,竟不由自主的將手指撫上弟弟瘦削的肩頭,燕承也不知是何故,忽而側身去聞那花樹的濃香,光潔的下頜正好擦過燕東河修長的手指,燕東河心中陣陣悸動,手指兀的收了回去,略帶尷尬的抿了抿嘴唇,呆呆站在原地。

待他回過神來,燕承已向前走了不少的距離,他趕忙緊緊跟上,默默替燕承格擋開有可能刮到身體的樹枝,直到走完了這條幽深的小徑,燕承仍是興致未減,可那素白的臉上卻溢出了一層薄汗。

燕東河怕他身子受不住,便問道,“承兒,是不是累了?哥哥……抱你回去吧?”他也不等燕承回應,將人一把撈起打橫抱緊在懷抱中,大步向寢殿裏走去。

踏入寢殿時,便覺出一陣暖流圍繞周身,自他得知弟弟雙目失明,手上也使不上力氣,便派人在寢殿內鋪上厚重柔軟的地毯,再燃上地龍,又將一切用具皆換作邊角圓潤的,以防不小心磕碰受傷,再把茶具換做一套輕便易取的,方便弟弟使用。

饒是一切已用心安排妥當,他仍覺無法彌補分毫。他收斂了神思,專注於懷裏的人,燕承身子根基太弱,再加上服的藥中為了鎮痛都輔以大量安神的藥材,以至於他一日裏大半時間都在睡夢之中度過。

燕東河把弟弟安置在軟榻上,也躺在了身側環抱住了燕承,他細細的看著那俊秀的容顏,臉色雖不如常人般紅潤,但比起在冰棺中沉睡那幾年已是天壤之別。

他低低的喚了幾聲承兒,見弟弟睡的很熟,帶著絲苦笑開了口,“承兒,你如今還能在我身邊,我總覺得宛如夢境一般,你知道嗎?在你沉睡的那幾年,多少次我都想下去陪你,可我總能想起來你去南疆之前和我說的那些話,想著想著我便不敢了,我猜你一定不會再想見我了吧。我當年那樣對待你,又憑什麽還要求你愛我呢?”燕東河止住了話語,抬手按住酸澀的眼睛,強忍住湧出的淚水。

“如果你還願意給我一個機會,我定會用餘生來證明我的心意。如若你倦了,不願意陪著我啦,也沒關係。我始終是你的哥哥啊,就在你身邊看著你,即使你不再屬於我……和那個念戈或者是慕辭在一起了,隻要你喜歡,我也是心甘情願的。”

“隻要你不再躺在冰冷的棺材裏,從來不回應我,就那麽沉沉的睡著。我多怕有一日,我不再年輕,滿臉皺紋,到快死的那一天躺進棺材裏,你還是那樣年輕的樣子。到時候你一定會嫌棄我又老又醜,肯定都不會再多看我一眼了。現在這樣真好,我還能陪著你.....";

身側的燕承翻了個身,消瘦的脊背對著燕東河,平穩的呼吸著。

燕東河不再說話,安靜的躺在床邊,那俊朗的眉眼滿是愧疚,淚水洇濕了大片衣袍,他死死咬著牙關,抬起手臂覆在眼睛上,把自己拋棄在舊日的苦澀回憶中。

第七章

初夏之際,天氣漸漸燥熱起來,宮中的一池水芙蓉開的正好。燕東河特地派人收拾出一間靠近蓮池的僻靜避熱的內殿,準備過些日子讓燕承搬進去住。

他拎著食盒走進寢殿,裏麵裝著他親手做的蓮葉羹和一碟藕粉桂花糖糕。甫一轉過屏風,便覺出一絲不同尋常的意味,念戈著了一身黑色勁裝,正半跪在地上服侍燕承穿著靴履。

燕承靠著軟枕,低低咳了幾聲,白`皙的臉容上染上一抹嫣色,念戈關切的望著他,問道,“王爺,可是不舒服?”,燕承淺笑著搖了搖頭,念戈這才放下心來,起身替他係上外袍的盤扣,扶著他向外走去。

燕東河呆呆怔在原地,手中的食盒摔落在地上,洇濕了地上鋪著的大片軟毯,他心中雖是明明白白的知道這一天終會到來,然真到此時,仍是令他心如刀絞,他顫抖著開口道,“承兒,你……..這是要走嗎?”

“我這便回南疆去了,近來身子也康健了不少,趁著天氣尚未轉熱,這便啟程了。”燕承回應道。

念戈站在一旁,神色冷硬的開口說道,“皇上這便留步吧。”他側身對燕承說道,“王爺,我們走吧,一切均已準備妥當了。”

燕東河伸手欲攔,卻被念戈格擋開來,他隻得眼睜睜看著兩人並肩向外走去,愈行愈遠。

他脫力般的跌坐在地上,陣陣酸澀痛楚蔓延在心頭,喉間麻癢難耐,竟生生嘔出一口鮮紅的血來。

念戈扶著燕承上了馬車,車內裝飾甚是不凡,四壁皆鋪上了軟墊,方便燕承休憩而用。

車內也極是寬敞,在內裏放置了一張雕花鏤刻的小玉桌,擺著一套上佳的青瓷茶具。

燕承靠坐其中,闔上眼不曾說話,念戈便坐在他身側,也不多語。一時間車內隻聞車輪傾軋之聲,載著兩人駛離承載太多回憶的皇城。

剛出了京都,燕承神色便有些倦怠,他微蜷著身子,低語道,“念戈,給我倒兩顆碧遊丹。”

念戈忙從懷裏掏出藥瓶,將藥丸送入燕承口中,又倒了一杯清茶服侍他飲下。“王爺,可是哪裏不舒服?”念戈詢問道,又拉開車簾叮囑外麵的暗衛要將車駕的再平穩些。

燕承抿著蒼白的嘴唇,應道,“心口處有些疼,沒什麽大礙。”

念戈卻顯得格外緊張,忙扶著燕承肩頭躺了下去,喃喃道,“王爺,您可莫要嚇我。要不我們先找個地方住下,待到您徹底好了我們再走也不遲,否則您這一路要是有什麽不適可如何是好。”

燕承拗不過他,隻得應下,一行人便在京郊處尋了一處庭院,暫且住下。

轉眼便過了小半個月,念戈隻覺得這日子定要永永久久這般才好,隻有他同王爺兩人,日日呆在一處。

晨起時分,念戈捧著個食盒走進燕承住的臥房,將裏麵的粥和各色糕點小菜擺在桌上,便去服侍燕承起身洗漱,手指隔著溫熱的巾帕落在燕承的臉上,悄悄描摹那俊秀的五官,念戈隻覺著滿心滿眼都是歡喜。

他扶著燕承走至小桌前,親手喂著粥,粥尚未喝到一半,他雙耳忽而微動,在外守著的暗衛發出了暗號--庭院中來了人!

“王爺,我再去為您添些粥來。”他找了個借口走出臥房,隻見庭院之中,一人風塵仆仆的躍下馬來,正是燕東河!

念戈兀的逼上去,低聲喝問道,“你來這裏做什麽!”

“我知道承兒不願見我,你……你不必告訴他我來這裏,我隻是想在這裏遠遠地看他幾眼就好。”

念戈眉眼冷冽的盯著燕東河,發出一聲冷笑,“你也知道王爺不願見你。”

“承兒他……我聽聞他近來身子不爽利。”燕東河頓了頓,接著說道,“用我的血給他入藥,對他身子有好處。”

“聽聞?說的好聽!你是派了人暗地裏綴著我們吧。”念戈說道,“用你的血入藥,到時候可不要嫌我要的血太多!”他冷冷撂下幾句話,便轉身離開。

燕東河也是說到做到,從不在燕承在院子中走動之時露麵,都是在有時臥房門敞開之時悄悄看上幾眼,每日早晚雷打不動送來兩碗鮮血,餘下的時候便在院外角落裏一跪,任憑念戈百般奚落於他,他也不為所動,還說什麽過去做的錯事太多,要贖罪,直把念戈氣得鬱結不已。

亦不知燕東河使了何種手段,拋下了萬裏河山,耗在燕承身邊。每日除了跪著便是放血,兩個月下來直把人弄得麵色慘白,整個人瘦了一大圈,看起來格外的憔悴。

正值盛夏酷暑時分,他直直跪在日頭下麵,兩雙膝蓋猶如針砭似的泛著劇痛,他也全然不顧,挺直了背脊,心中默默求著漫天神佛,情願折損自己陽壽換得燕承無病無災,再不受病痛折磨。

念戈抱著臂,立在大門處冷冷的打量著燕東河,他不曾想到這天下至尊至貴的君王竟真能如這般,日日跪誦為王爺祈福。他搖了搖頭,轉身離去。

忽而身後傳來一聲悶哼,燕東河滿臉冷汗,暈厥在地上,念戈猶豫著是否上前,隻見燕承一個人摸索著出了裏臥,吩咐道,“念戈,把他扶進來。”

三十二章(結局)

念戈隻得應了聲是,把燕東河帶進臥房之中,安置在床榻上。燕承擺了擺手示意他出去,一絲黯然自念戈眼中閃過,卻仍是退了出去。

燕承慢慢走到軟榻上坐下,自燕東河踏入這方庭院,他便已經知曉,手下的暗衛眾多,即使念戈嚴令命他們不得提及,然暗衛終究是聽命於他。

兩月餘來,事無巨細均有暗衛日日稟報,他早已知曉燕東河每日以血入藥,又整日跪在外麵任憑風吹日曬,他並非鐵石心腸,又怎會無半點動容。

一絲淡淡的血腥氣傳入他的鼻尖,燕承擰著眉頭靠近昏迷的人,手指在他身上慢慢摩挲著,終是在腕間觸及大片濕意,傷口早已崩裂開來,透過層層包裹的白布向外不停滲透著鮮血。

燕承解開腕間的白布,手指觸碰那傷痕累累的手腕,皮膚早已不再光潔柔軟,密布著道道劃痕,自腕部延伸向上,已有十數道之多,最深的幾處幾近觸到森森白骨。

他低低歎了一口氣,手向上摸索著,觸到燕東河的臉頰,自他醒來便再未能見過燕東河的臉容,他的相貌仍是停止在記憶中多年前的樣子,可如今身旁的人已是瘦弱不堪,臉上仍有未處理的胡茬,想來已是多日未曾好好打理過。

苦澀的淚水洇濕了燕承的臉頰,他抬手胡亂擦拭著,卻怎麽也止不住。

突然一隻手撫上了他的眼眸,溫柔的替他擦拭著,“承兒,別哭…….”

燕承抿著唇,低低啜泣著,終是開口喚,“東河。”

燕東河剛剛蘇醒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