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語相思枕畫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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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語相思枕畫屏 分節 20

夢,慕辭待他極是體貼,從不打罵於他,也不曾再命他模仿燕承。

阿涼將自己的身體向內裏蜷了蜷,大著膽子摸了摸慕辭的衣角,他暗自許著願,惟願此時常在,心念之人,再無分離。

夏秋之交,便是大遼一年一度的琉璃華燈節,十裏長街俱是花燈閃耀,皇城之中徹夜通明,愛侶夫妻都挑著這一上佳日子出行,期許著能討個彩頭,以庇佑日後生活和美安順。

慕辭早早便派人做了兩套式樣相同的長袍,待到那日便偷偷藏在殿內,兩人一同用過晚膳,又如往常一樣抱著阿涼倚在床榻上說了好些情話,見懷裏的人仍是那羞羞怯怯的模樣,緊張的不知怎樣才好,手中攥著幾根尚未編好的紅繩,不安的抬頭看向他。

慕辭揉了揉阿涼柔軟的發頂,揚聲喚在外候著的侍從,不多時內侍便捧著那兩套衣飾走上前來,恭恭敬敬的送到兩人麵前。

慕辭將那衣裳一展,月白色的衣料之上繡著極是逼真的鳳凰羽,那衣袍華美極了,打眼一看便知乃是不凡之物。他淺笑著攬過眼前人,親自將阿涼身上的衣袍褪下,換上這件新衣,又極是溫柔的將人抱在懷裏,拿起一旁的篦子,親自打理起微有些淩亂的發絲。

“阿涼,上次我送你的玉冠是不喜歡嗎?我見你都沒怎麽用。”慕辭低聲問道,阿涼聞言便從擺在一側的外袍中拿出個裹得嚴嚴實實的小布包,慕辭一怔,隻見那玉冠被妥妥帖帖的放在層層布巾之中,他剛要發問,便見阿涼比劃著說,“玉冠好看……不舍得用。”

絲絲鈍痛纏在慕辭心頭,他眼中一澀,竟落下淚來,他將那玉冠取過,將阿涼的頭發整齊的束好,他呢喃著說,“竟說些傻話,一個玉冠你留著它幹什麽。”

兩人穿戴妥當,便一路緩行出了宮門,阿涼身量略低,堪堪能到慕辭耳側,柔柔的月色傾瀉而下,籠著兩人並肩而行的身影,顯得分外和諧。慕辭一路緊緊抓著阿涼的手,直到那掛滿花燈的長街口才停下了腳步。

流光溢彩的琉璃燈盞在夜色下分外惹人注目,每盞琉璃燈上均鏤刻著不同的花紋,燈芯燃燒照射出燈上的紋路,有些雕著古拙的山水,有些則畫著雅致無比的美景。

阿涼不曾看過這些,眼睛眨也不眨盯著那些花燈,擁擠的人潮自兩人身側穿行,微一晃神,便尋不見彼此的身影,慕辭生怕兩人走散,緊緊攥住阿涼的手臂,挑著些人少些的地方隨意走著。

兩人在長街上走走停停,也不知過了多久,直到人潮漸漸散去,仍是興致不減,阿涼手裏提著個不太大的琉璃燈,上麵畫著簡簡單單的幾筆花紋,卻也極富韻味。他將那燈捧在手心裏,小心的旋轉著,素白的臉龐隨著燈盞的色彩變幻而明明滅滅,慕辭立在一旁,也不多語,滿目柔情的盯著眼前的人看著,隻覺滿心滿眼都是說不出的歡喜。

不多時分,他見阿涼臉容之上沾染著淺淡的倦色,便蹲下`身子,示意阿涼趴在他的脊背之上,阿涼攥著衣角不敢動作,眼角竟隱約有淚色低垂。

“來,阿涼,我背你……”,那溫柔的低語落在阿涼耳畔,他躊躇了半晌,終是俯身在慕辭寬厚的脊背上,慕辭穩穩的直起身子,向禁宮內行去,微微側頭去看,便見阿涼細瘦的手腕裹在那衣袍之中,輕輕搭在他的肩頭。他將手覆了上去,交疊在一處,感受著彼此的體溫。

他背著阿涼徑直回了寢殿,將已經睡熟的人安置在床榻上,阿涼睡的不是很安穩,微蹙著眉頭,蜷縮著身體,慕辭見他這般睡著不太舒服,忙把人抱在懷裏哄弄著,這法子竟也有效,阿涼果然不在掙動,老老實實的窩在他懷裏。他也漸漸安下心來,正要睡去,忽然覺出胸前一片濕意,阿涼緊閉著眼眸,不知夢見了什麽傷懷之事,正不停地垂著淚,他忙輕聲喚著,卻沒得到半點回應。

待到懷裏的人慢慢止住啜泣,平穩的呼吸著,他卻再無心入眠,趁著月色細細的看著阿涼的臉容。一晃經年已過,身邊的人卻不曾變過,他至今仍記得兩人初遇時的模樣,那時阿涼年歲尚小,住在豢養男寵的小樓中,十數個少年跪在他麵前任他揀選,不知怎麽自己就一眼看重了他,就此便帶在身邊。

阿涼生的極是俊秀,端的是一幅上佳的容貌,性子卻極是怯弱,總是畏畏縮縮的看人,起初還會小聲和自己說上些話,後來也不知究竟何故,竟啞了嗓子,隻會比比劃劃些簡單的話語。回宮後,他也曾傳喚太醫替他診治,卻說是心病所致,才不能言語。

他將人安置在偏殿住下,時常偷偷去看看阿涼平日裏做些什麽,卻發現他總是安靜的蜷在角落裏,也沒什麽喜歡做的事情,偶爾會編些小玩意,然後偷偷藏進角落裏。

慕辭看著極是心疼,他明白阿涼如今這樣子均是仰賴他所致,若不是他肆意傷害,那個昔日的少年怎會變成這般怯弱的模樣。

第十四章

點蒼疊翠分秋色,半倚樓台踏雨聲。層層幕簾低垂曳地,勾勒出一番愜意閑適之意,寢殿之內,一方香案之上嫋嫋淡香瀠繞,與那琉璃般色澤的酒液蒸騰而出的隱約香氣交纏在一處,愈加勾起人想一窺內裏究竟的欲`望。

朦朧掩映間,便見一分外清瘦的男人正跪坐在軟塌旁,他身著素雅的滾邊長袍,如鴉羽般的墨色長發梳的格外齊整,籠在極是精致的玉冠之中。

他伸手取過小桌上溫著的酒液,倒入鎏金的杯盞之中,淺淺飲下幾口,複又低頭看著一本稚童啟蒙用的字集,他神色極是認真,還時不時用指尖在桌案上描摹著字形,默默記誦著。

近來,慕辭一有閑暇時間,便會教他識字讀書,還特意尋來些淺顯易懂的詩歌文集,挑些句子細細講給他聽。阿涼學起來卻頗有些吃力,簡簡單單幾個字寫上十數遍仍是記不熟,慕辭卻並未像他料想的那般氣惱,仍是淺笑著低聲安慰他,極是耐心的再同他講上幾次。

饒是並無人要求他需將學過的字句全然記住,阿涼卻一有閑暇便垂頭看起書來,竟有些廢寢忘食的意味,慕辭見他喜歡讀書識字,也愈加對此事上心,道是藏書閣內的古籍孤本,任阿涼隨意取用,無需告於他知曉。他暗暗自責過往的年歲不曾關心過阿涼,白白令他荒廢大好時光,每日裏除了服侍他起居,便是獨自一人窩在角落中,竟落得連字都不識得幾個的地步。

一身朝服的慕辭屏退了一眾侍從,放輕了腳步踏入偏殿之中,目光一掃,便見那清瘦的人仍伏在小案上,正看的出神,手邊的糕點並未動多少,一旁小爐上溫著的藥酒咕嚕嚕的冒起水氣來。他暗自歎了口氣,拎起件薄氅披在阿涼肩頭,柔聲說道,“都看了一整天了,還是看不夠,隨我出去轉轉吧。”

阿涼聽話的放下手中的書,忙不迭的點頭應下,慕辭披在他身上的衣袍頗令他覺出些不自在,他是奴才出身,自小便常常被苛責訓誡,倏爾讓他高床軟枕的住下,還遣了十數個內侍妥帖伺候著,更是讓他如坐針氈般難受極了。可他也不敢同慕辭說些什麽,隻得愈發小心起來,不敢勞煩他人。

慕辭全然不知阿涼心中所想,攬過他的肩頭便向外走去,正值深秋,滿園花草已處榮衰更迭之時,兩人隨意走動著,入目之景也頗有些賞玩之處。阿涼個性拘謹,微微抬著頭看向一顆枝繁葉茂的合歡樹,看了沒一會兒,便匆匆垂下眼眸,默默隨著慕辭走著。

慕辭全部心思均在阿涼身上,見他方才那怯懦不敢多語的模樣,心中一動,在阿涼額頭上飲下淺淡一吻,身子若遊龍一般翩然而起,攬過那合歡樹上最頂端的一段樹枝,遞到阿涼手中。

這一番動作也便是片刻之間,直到那枝椏遞到他眼前,阿涼仍是呆呆愣在原地,滿眼的疑惑不解,雙手不安的交疊在一處,不知該做些什麽。

“喏,拿著。”慕辭臉上的神色極是溫柔,他低低喚著心上人的名字,“阿涼…….”他並未將全部心意盡數展露,那些曾經的不堪回憶,他亦是不願再提及。他隻願倆人如這般長長久久,合歡樹下,暗許此生。

細弱的指節搭在那棕褐色的樹枝上,微一使力,便攥在手心中,阿涼猶豫了良久,身子不自控的顫抖著,手中捏著那樹枝,慢慢環住了眼前人的腰身。慕辭一怔,忽而心頭陣陣狂喜,他緊緊擁住阿涼,低下頭親吻那柔嫩的嘴唇。

蔭蔭樹影之下,微風輕拂而過,將兩人的發絲纏在一處。慕辭終是鬆開了阿涼的身體,將人猛地打橫抱在懷抱裏,阿涼一驚,兀的掙動起來,卻被慕辭箍的更甚,“走!我帶你去跑馬,待到過些日子,你隨我同去冬獵,那裏景致極好,你定會喜歡!”

慕辭便這般把人抱在懷裏,先回了寢殿中換了一套方便騎馬的衣袍,這便領著阿涼興衝衝地出門直奔馬場。

近來,外邦呈上了數十匹上好的駿馬,個個健壯敏捷,其中有兩匹更是出挑,馬色如霜紈,鬣至膝尾垂於地,據言可日行千裏,疾馳若驟風舉帆。

慕辭翻身躍上馬背,複又將阿涼攬上馬身,圈在自己身前,良駒在下,一路疾馳而去,繞著馬場跑了十數圈慕辭這才作罷,一甩額前的汗珠,抱著阿涼下了馬。吩咐看顧馬場的侍衛好生照料著這兩匹駿馬,待到冬獵之時充作坐騎。

兩人正欲離開,在慕辭身邊伺候多年的老內侍忽而走上前來,稟報道,說是慕涯已在議事殿中等了多時了。慕辭這才想起,他前些日子派人宣慕涯進宮來見,商議冬獵的事宜,今日這一跑馬,竟將此事全然拋到腦後。

慕辭踏入議事殿時,便見慕涯仍是那幅溫文爾雅的氣度,正品著盞上好的香茶,見他進來,不緊不慢的站起身來行了個禮,略帶著訝然的打量起慕辭身後的阿涼。

阿涼一見竟是慕涯,過往相救之事又浮上他的心頭,他滿眼感激之意,跪倒地上行了個大禮,發出了窸窸窣窣的聲響。慕涯低笑著問道,“皇兄,這便是你身邊一直伺候著的人吧?模樣真是俊秀的很。”

慕辭聞言頗是開懷,說道,“別作弄阿涼,他臉皮薄。”又扶起腳下跪著的人,拉到自己身邊坐下,“這是我弟弟慕涯,你無須拘謹,便如往常一般就好。”

說罷便商議起冬獵的大小事宜,阿涼坐在一旁,手裏捧著慕辭遞過來的香茶小口的飲著。耳邊便是兄弟兩人暢快的交談著,從冬獵籌備一直說到些兵法謀略,他有些惴惴不安,生怕慕涯談及他在妓館中的不堪過往,將自己的身子蜷縮著不敢吭聲,雙手緊緊抓住長袍的衣角。

慕辭向他一瞥,便見阿涼一張臉慘白無色,神色隱約透著驚惶,便問道,“阿涼,你這是怎麽了?可是哪裏不舒服?”

還未待阿涼回應,慕涯便說道,“皇兄怎這般問,莫不是你帶著人跑了大半日馬,此時又要陪著我二人,定是累了,皇兄快放他去後殿休息罷,臣弟這便告退了。”

慕涯甫一離開,殿中便隻餘下他二人相鄰而坐,慕辭手臂一伸,把老老實實坐在軟榻上的人摟到懷抱中,極是親昵的問道,“是不是乏了?”邊說邊將手落到阿涼肩頭,竟為他揉`捏起肩背來,他修長的十指搭在那僵硬的肌膚之上,微微一使力,便覺身下的人幅度極小的顫抖起來。慕辭臉上一抹苦笑一閃即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