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浪淒迷一點中

第4章 兄妹情緣

紫衣少女見狀,掩口而笑,說道:“恩公莫急,這裏隻有你我二人,剛才隻是一個誤會,恩公切莫放在心上就是了。”

唐先河喜形於色,笑道:“姑娘害得在下好苦!哦,姑娘緣何為這夥賊人追殺?若不見外,還請告知。”

紫衣少女聞言,立時容芳失色,淒然淚下,泣聲道:“小女子先祖遠在百越紋身之地,本來世居江南,雖生活清苦,倒也平安無事。可是自賊人興兵起亂,橫行鄉裏,官兵閉城不出,當真是春水晚寒,草木皆兵!”

“天下已然大亂,我們這些墨守成規的貧民百姓早已陷入刀劍橫飛、血腥風雨之中,強民血濺沙場,弱婦淩辱秋波,可堪回首,烽火揚州路!一路屍骨如山,墳塚連天,生靈塗炭,社稷又談何安寧!”

“五月前,小女子全家望黔中逃難,哪知半路適遇一夥蒙麵強人,將小女子父女三人圍困其中。當時已是斜陽西墜,明月初升之時,路上已無行人,小女子雖粗學薄技,但自忖難以抵抗強敵,不由得心驚膽戰!”

“對方也是一聲不響,見麵就打。先前的那幾個羅卒也不過是烏合之眾,倒也容易對付;哪知當我父女三人打翻十來二十個替死鬼時,忽見五條人影從天而降,向我們疾壓下來,一出手便是殺招,意欲致我們於死地。那情形,就好像有人膽敢在他祖墳上撒尿而偏又被他看見一般。”

“接掌之後,我們才知道他們武功高得出奇,我們根本就不是對手,自知劫數難逃,但出於一種內在的求生本能,我們實不願就這樣莫名其妙地成為人家試刀消遣的工具,是以我們都把武功用到了極限,以乞盼拚殺出一條血路,虎口餘生。結果雖然如願以償,可惜家母她……她再也出不來……”

說到這裏,紫衣少女早已淚流滿麵,成了淚人。一拭淚水,顧首看了父親一眼,哽咽接道,“家母死後,小女子父女二人日夜逃亡,餐風露宿,無日不提心吊膽,惟恐不測。三月前逃到蜀中峨眉山麓,在深山老林躲了一段時日,自以為從此便安枕無憂,哪知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就在這月望月前一天早上,家父早出打獵,小女子在家守候,誰知不消一柱香時間,家父驚奇萬分地跌走回來,一看見我就急匆匆地叫我趕快收拾東西準備離開那裏。”

“當小女子問家父發生了什麽事時,他竟將我痛斥了一頓,當時我好傷心,好恐懼,我不明白是什麽事使家父變成這樣

子,他是從來不打罵我的,以前他疼我、愛我,把我當作掌上明珠,奉為天上月亮,可是,他當時卻罵得我好狠、好凶,就差沒有打人了。”

“他那往日溢滿慈愛的眼中再也找不出愛的痕跡,取而代之的隻是憤怒、怨恨、狠毒如劍般生寒的目光,這目光教我無法接受,不敢麵對慘淡的現實。我窮思苦想,輾轉反側,就是想不通家父這一遷變的原因。這個掀心的愁結直到家父死前的那一刻才揭開。”

“原來,他不是我爹,五月前屍橫荒野的那女人也不是我娘。他們隻是奉命撫養並監視我的人,至於他們的真實身份,那簡直就是一個謎,一個解不開的謎。我隻知道凡身持冷月令牌的神秘人物都像他那樣在暗中監視和保護著我,至於他們為什麽要這樣做,我這麽一個弱女子因何而得到那麽多人的‘垂青’,這恐怕到死也難以破曉。”

由於冷月令牌的出現和紫衣少女身世的迷離,唐先河似乎對此引起了極大的興趣,是以探問道:“姑娘的身世,在下深表同情。你我同是天涯淪落人,可謂同病相憐。既然上天安排一個機會讓我們相識,這說明你我有緣。古人說得好:有緣千裏來相會,無緣對麵不識仙。在下有個奇怪的念頭,憋在心裏也實在不舒服,總想一吐為快,又惟恐姑娘以為不齒,怡笑大方……”

“恩公有話但說無妨。”

“姑娘你也別左一個‘恩公’,右一個‘大俠’叫個不停,若不嫌棄,不如我們結為異性兄妹,如何?”

“這哪裏使得,萬萬不可!”

“莫非在下身份低微,姑娘以為不齒?”

“不,不!小女子斷不是這個意思。隻是奴家身世未明,且又處於被人四處追殺之中,這樣一來,豈不連累了恩公?是以斷然不可!”

“原來姑娘是為了這個!在下還道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呢!請放心,一些牛神蛇鬼、山妖野怪,在下自忖還能弄之於拳掌之間,談不上連累。在下擔心的是姑娘你一個弱女子孤身涉入到人心難測、刀光劍影的江湖之中,隻怕是舉步維艱、凶多吉少。何況姑娘身世未解,前途渺茫,又如何替那些因姑娘之故而含恨九泉的冤魂還一道靈符,讓他們在天之靈得到安寧呢?”

“恩公,奴家……”

“不要說了,在下知道姑娘心中的顧慮是什麽,但這無足輕重,算不了什麽。重要的是,姑娘目前最需要的是有別人的關心和幫

助,有朋友的信任和鼓勵,有親人的嗬護和支持。姑娘,不要死封心門,閉關自守,拒別人對你的愛心於千裏之外。假如你看得起在下,就叫在下一聲唐大哥,否則,你我今後也隻有形同路人,不再相見!”

也許是紫衣少女不忍心拂其好意,也許是她本來就沒有拒絕之意,也許是唐先河這一番話言詞委婉,曉之以理,紫衣少女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感情,含著激動的淚水,點破櫻桃、啟露貝齒,柔聲呼道:“唐大哥……”

露出一個甜美笑容,唐先河說道:“這就對了。妹妹,這不是挺好的事嗎?哦,愚兄倒差點忘了動問妹妹的姓名了。”

紫衣少女這時已止淚和顏,雖然其中韻含著一絲淡淡的憂傷,但畢竟比先前慘痛欲死的心情好得多了。聞言見問,嫣然一笑,說道:“小妹疏忽,哥哥望諒。小妹姓楊,賤字少萍。但小妹想,興許這名姓也有可能是假的。不如讓小妹跟哥哥同姓,這樣就可以免得別人說三道四、指手劃腳,在人前背後談論是非了,好嗎?”

“這恐怕是太好了。”

“哥哥此話怎講?”

“妹妹,這實在是太委屈你了,愚兄……”

“哥哥,奴意已決,不必多言!”

唐先河見她語意堅決,何況又是新結交的異性妹妹,實不必在這小節上多費唇舌,因而說道:“好吧,一切都依你。對了,這死鬼怎樣處理?是草草掩埋算了,還是入土為安?”

唐少萍黯視那死屍一眼,說道:“他雖非小妹親生父親,但畢竟對小妹有十幾年的撫養之恩,立碑厚葬吧。小妹實不忍令他慘遭橫死後還暴屍野外,讓鴉狼糟踏。”

於是兄妹二人撥劍掘土,不多時便掘了一個深可沒頸的深坑。方欲將屍體放入坑中,唐少萍似乎忽然想起一件事,連忙撲到死屍前,在其身上摸出一個物件,這物件不是別的,正是那冷月令牌。將令牌交到唐先河手中,唐少萍說道:“此令牌由哥哥保管,興許日後有用。”

唐先河點點頭,將令牌納入懷中,然後與唐少萍合力把屍體埋好,填平,並樹起一碑石,上書雲:養父楊義虎大人之墓。

一切都辦妥之後,唐少萍跪在墳前,唐先河植立在旁,都默默無語,似乎讓時光流逝帶走心中的那絲幽幽的遷悔與對死者的那種內疚的解脫。終於,唐少萍行下那深深的一拜,正是:心間無限傷心事,盡在深深一拜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