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浪淒迷一點中

第119章 望夫亭的痕跡

洪天成這些天總算沒白忙,自從他為了王彥章給他的一個江淮鹽運使的口頭承諾,便死心塌地地幫助監視鳴蟬、梁文婷和杜玉賢三人的舉動,所謂“工夫不負有心人”,經過一段時間的細心觀察,還真的讓他發現了一些蛛絲馬跡。

這一天,像往常一樣,杜玉賢早早地從睡夢中醒來,二話沒說手持寶劍來到鳴蟬道長的房前,也不向裏麵喊話,隻是有節奏地朝著門窗反複地敲了幾下,便獨自一人迅速地走開了。

不多時,大概也就是前腳抬起後腳落地之際,在南街巷子裏,已然先後閃現出兩個似有俠者風範兼刺客神韻的神秘人物,他們打個照麵,略一點頭,便在默默無語中一個縱身幾個騰越,讓人還來不及細看清楚他們的身形麵貌便消失在街頭巷尾之中去……

汴州城南郊外五裏。望夫亭。

關於這望夫亭在當地曾有著一個美麗而悲淒的傳說。相傳汴州城有一對自由戀愛而投緣結合的夫妻,雖然雙方父母都極力反對他們的無理“叛逆”,門不當,戶不對,但他們為了自己的愛情還是堅持在一起,即便是被父母逐出家門也在所不惜。當他們來到汴州避難落戶時,早已是身無分文,一貧如洗。為了生計,這對患難夫妻,女的學文君當壚賣酒,撐起家門;男的勤學詩書,一心一意地考取功名。每當丈夫趕京赴考之後,妻子便隔三差五地到亭台前張望,希望丈夫金榜題名,早一日榮歸故裏與自己相聚。

誰知卻是“一別之後,兩地相思,說是三、四月,卻誰知五、六年,七弦琴無心彈,八行書無可傳,九連環從中斷,十裏長亭望眼穿,百般想千般念,萬般無奈把郎怨。”由於丈夫趕考之後便如石沉大海一直沒有消息,可憐的妻子日夜思念,早晚顧盼張望,亭台上總能看見她倚欄遠望的身影,終於有一天身心交瘁,到死的那一刻眼睛還是朝遠方的官道上眺望。數年之後丈夫重返汴州,打聽之下才得知妻子與自己早已經陰陽兩隔!丈夫痛心疾首,悔恨難當,為了紀念愛妻,乃重修亭台,並命名為“望夫亭”,以警示後人:即便遠在他鄉,離家千裏,也千萬不要忘了家中日夜牽掛自己的愛人。

此時的望夫亭隨著時間的流逝早已寫滿歲月滄桑的痕跡,亭柱上四處可見的剝落的紅漆,更使人覺得在亂世的天空下有一種被世人遺忘的感覺。早上清涼的風時不時從殘舊的亭台邊吹拂而過,隨風搖晃的小草和小草上閃閃晶瑩的晨露,讓人近距離地感覺到生命的氣息就在身旁。

不過,在這裏,在這有著一個美麗而悲淒傳說的望夫亭上,此時,有五個黑衣打扮的蒙麵人卻倒在血泊裏。他們的身旁站立著兩個似有俠者風範兼刺客神韻的神秘人物,神情冷峻,麵無血色,隻有一雙靈動的眼睛在癡癡地注視著已然魂歸陰曹地府的人兒,似乎在揣測他們無端送死的原因。

良久,在幾乎凝固的空氣中僵持了大約半柱香的時間,他們終於打破了僵局,開始說話了。

一人曰:“他們死了。”

對曰:“是的。”

“他們全死了!”

“我知道。”

“我們有必要對他們下手嗎?他們可是官府的人。”

“這是他們的命。這世上誰也逃脫不了命運的安排,這就像孫猴子注定被壓在花果山下一樣,這便是天生的遊戲規則,我們之所以比他們幸運,是因為我們的命是以他們的死為代價的。可是我們也不可能永

遠這樣幸運,一旦劫數到了,我們的下場或許比他們更為慘烈。”

“怎麽處理他們?”

“不要打擾他們,相信過不了多久,他們的死訊就會傳到官府,到時自然有人會收拾他們,並給予他們應有的禮遇。我們隻須做好自己應做的事就行了。”

“他們是官府派來跟蹤我們的,他們一死,官府勢必會對我們展開調查,到時我們的嫌疑又如何洗脫得了?”

“所以我們要在有限的時間裏爭分奪秒地盡快完成我們的任務,到時即便是死了也好給老頭子一個交代,尤其是你!”

“我知道。我確實不能給武當丟臉,否則我也無顏麵對掌門師伯他們。今天這件事要不要向鬼穀子先生匯報一下?”

“不必了。隻要我們在這裏追查下去,這樣的事情便難免會發生,鬼穀子先生賊靈著很,他自然會想到這樣的後果。好了,時候不早了,我們也該回去了。”

“好吧。”

一個時辰後,汴州府官員招待所。

一臉死色的王彥章在聽了洪天成的匯報後焦慮地癱坐在廳堂裏的太師椅上,須臾,他怒瞪兩眼盯視著看似一臉怯意的洪天成,繼而眼光由毒視轉為正視,由犀利轉為平和,硝煙消失後的雙眼顯得愈發炯炯有神,一聲刺耳的冷笑隨即爆發,彌漫室內,穿越九霄,但見他霍然起身,拍了拍洪天成的肩膀,朗聲說道:“洪大人,這不是你的錯,你已經盡力了,我不怨你。相反,我還要感謝你,因為有你的努力,我們欣喜地看到,一向沉穩老成的淩道長終於耐不住性子開始行動了。這正如梁王所預料的一樣,所有外在的力量是可以利用而不可信任的,淩道長也不例外。”

洪天成一臉茫然之色,心存疑慮地問道:“將軍的意思是……”

王彥章笑道:“淩道長是武林至尊,在江湖中享有極高的聲譽與地位,數年來他早已經習慣並沉浸在這種外在光環的熏陶之下,這種自以為是的虛偽本性,使他無形中產生出一種高高在上、不入凡塵的變態心理,但是他似乎忘了自己歸根到底終究也隻是一個世俗凡人,與我們沒有本質上的區別。對付這種人,梁王的態度是可以利用但不可完全依賴。畢竟他與我們不是一路人。”

洪天成恍然大悟,不禁對梁王的高瞻遠矚深感佩服。這也愈加堅定了他對未來美好生活的無限期待與信心,因為他相信,投靠梁王這步棋是走對了,盡管目前的局勢還不太明朗。於是他說道:“將軍,鬼穀子的人殺了我們的人,這件事我們必須得對我們的手下有個交待,要不要給鬼穀子帶個話,表明我們的態度呢?”

“不可。這樣做隻能是打草驚蛇,讓他們加深對我們的防範。我們的人是他們殺的,這是鐵定的事實,但由於我們的人已經全軍覆沒,再加上在當時沒有目擊證人可以證明確確實實是他們下的手,這是對我們不利的地方。我們隻有暗中調查,找到真正在場的證人,並且可以證實是他殺的、對我們有利的證據,才能讓他們在鐵證下毫無還擊之力而認罪伏法。”

“將軍,接下來我們還要不要對鬼穀子他們進行嚴密的監視?”

“當然。外鬆內緊戰略是不可或缺必不可少的,就大局而言,隻要能最終實現梁王收服天下武林各大幫派勢力為吾所用的目的,犧牲幾個人也是值得的。現在我們正好利用這件事大做文章,使它成為要挾淩道長屈服歸順梁王的砝碼,這是一

項巨大工程,非一朝一日所能及,所以我們要有足夠的耐心。其實現在真正著急的是對我們的人下手的凶手,他們為了消毀證據,一定會有所舉動,這對我們來說可是一個好消息。”

“將軍,屬下明白了,屬下這就去安排。”

“好,你去吧,有什麽消息及時跟我聯係。”

“是,屬下告退。”

洪天成走後,王彥章對其手下說道:“張進、徐信,這段時間你們可要把鬼穀子給盯緊了,決不能有半點閃失!都精神點,要是出了什麽差錯,到時候梁王怪罪下來,可別怪我不念情義,聽懂了嗎?”

張進、徐信齊聲說道:“是,屬下明白!”

“那就好。那我就要等你們的好消息了,去忙吧!”

“是!”張進、徐信二人恭身告退,離開了招待所,來到了南街首巷,隨後雙雙進得一坊茶樓,擇座而坐。

細細地品味著馥鬱濃香的茶水,張進開始發話了:“兄弟呀,自從我們跟隨將軍以來已有數個年頭,可每天除了低三下四矮人半分地聽人吆喝使喚,我們又得到了什麽呢?或許在旁人看來,你我倚仗權勢風光滿麵,可誰人又知道隱藏在我們內心深處的滿腹的辛酸與苦楚呢?多少次命懸一線的驚險,多少個輾轉反側的不眠之夜……兄弟呀,現如今將軍給我們下了死命令,要是這件事真的給弄砸了,到時候恐怕真的就要‘我命休矣’了!嗬嗬……”

徐信驚奇地看著與自己出生入死的患難兄弟,尋思他話語中的含義,略帶一絲疑惑的表情吃驚地問道:“兄弟,你今天這是怎麽了?追隨權威出人頭地不是你一直的夢想嗎?為何現在一反常態說出這樣的話來呢?”

張進略一驚哦,眼睛一閃,感歎一聲,似乎頗有感慨地說道:“兄弟呀,風雲變幻,世態沉倫,經過數年的風塵洗禮,我早已不是當年的無用阿鬥,隻識得所謂的顏麵而不顧性命地追尋。此一時,彼一時,我已經不是原來的那個我了。”

“張兄弟為何有此感想?莫非……”

“人生如夢,歲月蹉跎,我們總得為自己留條後路吧!常言道‘良禽擇木而棲’,時下梁王雄心壯誌,意欲招攬天下英雄為其所用,如此之舉,可憂可患呀!”

“這有何不妥嗎?”

“你想呀,梁王有今天的成就,憑的不是真槍實戰的努力,而是令人不齒的陰謀詭計,相信徐兄弟對梁王的身家底細也有所耳聞,梁王根本就是一個陰險毒辣、喜歡窩裏反的卑鄙小人,當年要不是他對黃巢的不仁義,今天的唐王朝恐怕早已改朝換代不複存在了。這樣的一個人,相對他的死敵晉王李克用而言,實是有失風流。如若我們不識大局執謎不悟再盲目追隨如此狼子野心之人的話,自家性命早晚會葬送在此人的手上!”

“看不出呀,張兄弟,平時見你一付木納寡言的樣子,想不到還有這般縝密的心思、靈活的頭腦,兄弟我真是有眼無珠不識高人了。聽兄弟這麽一說,還似乎真是這個理兒。依兄弟之言,今後有何打算?”

“天機不可泄露……”

“對我還要保密呀,真是的!”

“別生氣,兄弟如若信得過我,隻要見我眼色行事就行了。”

“好吧,但我先聲明,你可不要把我給出賣了,要不然,看我怎麽收拾你,不認你這個兄弟!”

“放心吧,我可不是梁王,嗬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