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狼行

第八百三十二回 梟雄本色

李滄行冷笑道:“什麽貴人不貴人的,不就是嚴世藩嗎,你怕他,我可不怕。”

羅藝吃驚地睜大了眼睛,他無法想象,在這個世界上,居然有人敢對一手遮天,權傾天下的嚴世藩如此不屑,李滄行看著他的表情,就猜到了自己所料不錯,繼續說道:“也是,對你這種人來說,嚴世藩就象是上天的神仙一樣,主宰著你的生死,也難怪你不敢得罪楊慎了。現在楊慎可在城中?”

羅藝搖了搖頭:“不,楊慎在前天已經離開了,現在他並不在這城裏。”

李滄行的眉頭一皺:“你說什麽?他不在城裏?你可知他去了哪裏?”

羅藝的眼珠子一轉,似乎是想要思考什麽事情,李滄行的眼中寒芒一閃,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厲聲道:“說!楊慎去哪裏了,跟誰走的!”

羅藝的臉一下子脹得象個給憋壞了的豬尿泡,紫紅紫紅的,他吃力地動了動嘴:“大俠,大俠饒命啊,小人,小人真的不能說啊!會,會沒命的!”

李滄行的眼中殺機一現,手上加了半分力:“你要是不說,現在就沒命。楊慎是跟誰走的,走了多久,快點告訴我!”

羅藝的眼睛一閉,咬牙道:“你殺了我吧,這件事,我,我就是死也不能說的,不然下場,下場隻會比死還要慘!”

李滄行的心中一陣驚疑,他不知道這個貪財又好色的胖子,是什麽事情嚇得他不敢開口。他鬆開了手,沉吟了一下。開口道:“你是不是因為不知道我們的身份,所以才不敢開口?”

羅藝搖了搖頭:“小人知道。三位都是厲害的大俠,隻是小人就是世代做這千戶,跟你們這些江湖俠客可是井水不犯河水的,這次帶走楊慎的人來頭太大,小人就是死,也不敢得罪這位大爺的,不然死的可不就是小人一個人了,就是我的全家老小,也都別想活啦!”

李滄行微微一笑。從懷中摸出了那塊錦衣衛總指揮使的金牌,遞給了羅藝:“你現在應該知道我的身份了吧。”

羅藝接過金牌一看,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手也開始發起抖來,牙齒不停地在打著冷戰:“錦,錦衣衛,金,金牌!”

李滄行一把抄回了那塊金牌,塞進自己的懷裏:“哼。我們錦衣衛辦事的手段,你應該清楚吧,這世上沒有我們查不出來的事情,現在讓你說。是給你個機會,你若是再有所隱瞞,哼哼。不要說你的全家老小,就是你羅千戶的九族。都別想活命了!”

屈彩鳳在後麵跟著說道:“嘿嘿,九族算什麽。成祖爺可是讓咱錦衣衛滅了方孝孺的十族的,你可要想清楚了!”

羅藝咬了咬牙,抬起頭,象是下了很大決心似的:“敢問這位大爺,在錦衣衛裏身居何職,怎麽會有這塊金牌?”

沐蘭湘厲聲喝道:“大膽,區區一個千戶,竟然敢問我家大人的官職,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李滄行擺了擺手,阻止了沐蘭湘的虛張聲勢,沉聲道:“告訴你也無妨,本官乃是錦衣衛副總指揮使,代號黑龍,最近是皇上親自下令,要本官來雲南查察大案的,楊慎就與此案有關。皇上為了讓本官順利辦案,親賜這麵錦衣衛總指揮使的令牌,見牌如見君上,羅藝,你還有什麽話說?!”

羅藝眨了眨眼睛,抗聲道:“那敢問黑龍大人,你來這裏時,總指揮使陸大人是否知道你的使命?”

李滄行的臉色一變:“你說什麽?陸總指揮來過?”

羅藝點了點頭:“不錯,前天帶走那楊慎的,正是陸總指揮本人!他說有大案要查辦,還出具了提走楊慎的公文,本來我是要用囚車和護衛,按最標準的押解犯官上路的程序送他們走,可陸總指揮卻說不必了,說是秘密查案,隻帶著楊慎一個人走了,還要我嚴守秘密,泄露半個字,就要滅我羅家滿門。黑龍大人,你若是不信,現在可以到楊家去看看,也可以驗證我所說的話。”

李滄行咬了咬牙:“哼,原來是這樣,羅藝,你聽好了,我們三人來過這裏的事情,乃是絕密,即使是陸大人以後向你問起,你也不許透露半個字,否則!”李滄行說著,一揮手,一道掌刀的勁氣拂過,把那一丈之外燭台上的蠟燭生生切成了兩段,上麵半截直衝半空,而那上飛的半截落下之時,卻又穩穩地落在了下麵那半截的斷處,嚴絲合縫,仿佛根本沒有斷過,連那燭火也隻是微微地晃了一下,又繼續燃燒起來,這份功力,看得那羅藝目瞪口呆,半天說不出話來。

李滄行對著身後的屈彩鳳和沐蘭湘使了個眼色,三人先後從後窗中飛了出去,隻剩下羅藝呆在原地,苦笑著自言自語道:“這幾天我是得罪誰了,來這麽多神仙!看來得找大師求求福了!”

半個時辰之後,康巴城外的一處小樹林裏,李滄行的身影穿林而入,落在了林中的一片空地上,他剛一站定,隔壁樹上兩道身影便淩空墜下,優雅地落在了他的身邊,可不正是白發勝雪的屈彩鳳和清秀高挑的沐蘭湘?

屈彩鳳問道:“怎麽樣了,滄行,那楊慎真的不在家中嗎?”

李滄行歎了口氣:“不錯,看來姓羅的沒騙我們,他絕沒有時間做這個手腳的,楊慎的家人說,他前天晚上就出門了,你們說,陸炳為什麽要帶走楊慎?他們又會去了哪裏?”

沐蘭湘若有所思地說道:“師兄,剛才我就一直在想這件事,那陸炳跟你見麵之後,就說有要事要辦,不在雲南,卻又讓你來找屈姐姐問明白當年林寨主在雲南的事情。這明顯就是想要拖延時間,因為屈姐姐不可能對你有所隱瞞。要知道當年的事情真相,還得繞一大圈去找當年經曆過此事的人。若不是那劉七娘前輩正好就住在川南,離這裏很近,隻怕我們早就得多花上幾個月的時間去查明此事了。所以陸炳一定是想有意支開我們,他好帶走楊慎!”

屈彩鳳咬牙切齒地說道:“老娘早就說過陸炳不是好人,一肚子壞水,果然這回又上了他的當,哼,這回若不是滄行有那塊禦賜金牌,逼姓羅的開了口。我們還真不知道楊慎居然是給他帶走了呢。隻是,他要帶走這楊慎做什麽?難道是想借此人,繼續跟嚴世藩這狗賊合作?”

李滄行凝神思考著,聽著兩位美女的話,卻是一言不發,屈彩鳳看他不說話,有些急了,嘴角勾了勾:“滄行,你是怎麽想的。說說你的看法啊。”

李滄行的眉頭微微一皺:“我在想陸炳做事,一向是不留痕跡,按他的手段,如果帶走了楊慎。又怎麽會留下羅藝這個家夥在這裏跟我們透露這些事情呢?他明知我們早晚會找過來,還是這樣留下了羅藝,好像。好像就是故意把我們往陸炳的身上引似的。”

沐蘭湘的心中一動,疑道:“師兄。你的意思是?”

李滄行微微一笑:“我的意思是,這隻怕是他們給我們做的一個局。我跟陸炳見麵的事情,隻怕一直關注我們在雲南一舉一動的楊慎早就知道了,所以他故意設了這麽個局,想要騙過我們,讓我們繼續去追蹤陸炳,甚至跟陸炳起了衝突,這才是他的目的。”

屈彩鳳長舒一口氣:“好陰毒的計策,我們差點上了他們的當,滄行,那現在怎麽辦呢?”

李滄行歎了口氣:“彩鳳,隻怕那楊慎現在也在盯著我們,我們隻有將計就計了。”

康巴城外,千戶府的別院內,羅藝一個人靜靜地坐在一個高腳屋內,與白日裏相比,他的神色平緩了許多,一個人躺在一張搖椅之上,雙目微閉,那道紅色的印子還留在他的脖子上,與他那雪白粉嫩,活象個大姑娘的肌膚一比,顯得格外地突出,那張足有幾十斤重的搖椅微微地晃著,遠遠看去,就象是一座肉山堆在那上麵,看不出任何的端倪。

張雲鬆匆匆地走了進來,看著羅藝雙目微閉,輕輕地說道:“主公。”

羅藝眼皮也不張開一下,緩緩地說道:“怎麽樣了?”

張雲鬆微微一笑:“都急著往東邊方向去了,看起來他們怕是落了後,一路向東追尋而去啦。”

羅藝搖了搖頭:“有沒有一路跟蹤?”

張雲鬆點了點頭:“獵豹已經跟了過去,主公放心,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一個冰冷的聲音從頭頂傳了過來:“好一個盡在掌握之中!”張雲鬆的臉色一變,一股強烈的血腥氣味傳了過來,隻聽“啪”地一聲,一隻戴著爪鉤,鉤上泛著幽幽藍光的手落了下來,而手的虎口皮膚之上,紋著一隻豹子的圖案。羅藝的眼睛始終沒有張開,隻是輕輕地歎了口氣。

張雲鬆鋼牙一咬,一身長衫無風自碎,刀光一閃,兩把一長一短的精鋼鴛鴦刀就抄在了手裏,隻聽他沉聲喝道:“主公速退,我來擋住天狼!”

羅藝終於睜開了眼睛,緩緩地說道:“老張,你擋他不住的,別作無謂的犧牲了!”張雲鬆悲號一聲:“主公,你怎麽可以這樣說呢!”

羅藝搖了搖頭,站起身,活動了一下脖子,平靜地說道:“好了,李滄行,這回你贏了,你可以下來了,有什麽話,有什麽事,盡管問我就是。”

李滄行大鳥一般的聲形無聲無息地從空中落下,他看都不看張雲鬆一眼,眼睛死死地盯著羅藝那張肥臉上,冷冷地說道:“想不到名滿天下,號稱第一才子的楊慎,竟然是這副尊容,可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啊!”

張雲鬆的須發橫飛,怒道:“狂徒休得放肆!”

羅藝擺了擺手:“老張,你退下吧,我和李大俠單獨聊聊,別讓其他人進來。”

張雲鬆無奈地搖了搖頭,收刀退下,他從地上撿起了那隻斷手,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屋子,順手帶上了大門。

楊慎(羅藝)指著堂屋內客座第一排的一張靠背椅,對李滄行說道:“李大俠,請坐。”這會兒屋內所有的桌椅都已經更換一新,看起來下午就象什麽也沒發生過似的,隻有那桌上的燭台仍然燃燒著,而那隻給削了一半的蠟燭,看起來一點也沒有燒掉的跡象,比起白天裏,都沒有短上半寸,那道肉眼難見的裂縫,仍然醒目地掛在這條白燭的身上,與白天的那個位置,角度分毫不差。

李滄行點了點頭,坐到了那張椅子上,看著慢慢踱到主桌邊的主座那裏坐下的楊慎,緩緩地說道:“我是該怎麽稱呼你呢?楊先生?還是上次說的山中老前輩?”

楊慎微微一笑,端起自己麵前的一碗茶,輕輕地拿起茶杯蓋子,一股清淡的茶香連坐在這裏的李滄行都能聞到,他不經意地吹了吹茶杯內的水麵,小心地喝了一口,笑道:“李大俠,這是上好的普洱茶,要不要來喝一杯?”

李滄行冷冷地回道:“沒這必要了 ,我不渴,隻是還希望你能先回答我的問題。”

楊慎放下了茶杯,淡淡地說道:“名字隻不過是一個代號,不能代表什麽,不管我叫什麽名字,我都是我,就象你李大俠,無論是李滄行還是天狼,都是你,別人代替不了。”

李滄行點了點頭:“那我還是叫你楊先生好了,因為我不想把你向那個邪惡陰險的山中老人身上扯,也許跟天下第一才子楊先生這樣坐著談話,能多少減少一點我對你的敵意,平息一點我現在心中的憤怒。”

楊慎微微一笑:“哦,李大俠很憤怒嗎?怒從何來?”

李滄行冷冷地回道:“如果你是我,給人這樣愚弄,欺騙,當槍使,能不憤怒嗎?楊先生,我和你隻見過兩次,不算現在這次,隻不過兩麵而已,你卻騙了我兩回,這還不夠讓我憤怒嗎?”

楊慎平靜地搖了搖頭:“李大俠,難道你的一生不是給人驅使和欺騙嗎?”全本小說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