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昏【辛夷塢】

晨昏【辛夷塢】_分節閱讀_84

務員,領那點可憐的薪水?別傻好嗎?沒有什麽逼良為娼,她在給崔老板做事之前,就是幹這一行的。難道崔老板肯放人,我們就供著她?要不你該拿她怎麽辦呢?人活在世上,各有各的路要走,我們沒有辦法把每個人都拉到自己認為正確的路上來。還有,崔林不可能放人的。騫澤,你也答應我,不要惹這個人,他的來路很複雜,我們不要惹禍上身。”

她做事一向不喜向人解釋,現在才知道解釋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如果說我已經惹了呢?”

“你……”

“那天,我讓人把袁繡送到醫院去了,崔林下手太狠……你放心,醫生剛處理完,她自己走了。”

向遠閉上眼睛,再輕輕張啟,“好吧,那就讓這件事情到此為止好嗎,騫澤,我們還像以前那樣。”

葉騫澤喃喃的低語,“以前……以前?向遠,我越來越看不清以前了,那時的我們,好像是另外兩個人。究竟是你變了,還是我變了?”

向遠環緊他,“總有一點東西是不變的。”

過了很久,她幾乎以為葉騫澤已經陷入沉睡,才感覺到他的手抬了起來,用力回應她的擁抱。

年末的另一件大事就是春節將至,四處一片喜慶,向遠嫁入葉家後,過年的事就一直是她在操持。這一年,大家都忙,但除夕之夜的團圓飯是不能少的,葉昀當然不能不回家,就連葉靈也從療養院被接了回來,隻有葉秉林,他說他要在六榕寺吃齋,順便陪葉靈母親葉太太的靈位過年,就不回來了,給兒女、媳婦的紅包倒是早早準備好了。葉騫澤父子苦勸無效,也隻得作罷,老人家這個年紀了,沒有什麽比順著他更重要。

葉靈看上去好了很多,言行舉止完全與正常人無異,就連脾氣也似乎比以前更加平和了,餐桌上還跟葉昀開起了玩笑。楊阿姨沒有回老家,也就跟著他們幾個一塊坐下來吃飯。人雖不興旺,但難得高興,倒也熱鬧,就連向遠也經不起葉昀的再三攛掇,跟他喝了幾杯酒。

葉昀還不放過,纏著向遠說,“你說剛才那杯是為了我工作以來平安順利,那下一杯該不該敬警隊之星?看電視了沒有,我們的宣傳片上麵那個人不就是我嗎?”

向遠大笑。葉靈也說要敬葉昀。都被葉騫澤攔住了,他笑道:“夠了啊,都不是能喝的人,胡鬧什麽。難得人那麽齊,好好吃飯。”他看著向遠,又說道:“隻是可惜向遙沒來。”

向遠的笑容僵了僵,“算了,她不肯來也不勉強,她不小了,由她去吧。”

葉昀站了起來,不滿地對葉騫澤說道,“大哥你就是老學究,人難得聚齊才應該盡興,向遠,剛才那杯可不能賴啊,我那麽厲害,你肯定電視都沒看對不對?”

他的酒已經端到向遠麵前,就要朝她唇邊送,向遠邊退邊笑罵:“這一招你到學得快。”

笑鬧間,她放在一邊的手機震動了起來,楊阿姨走過去拿,向遠接過,看見上麵顯示是李副,不禁示意葉昀噤聲。

“喂,李副,什麽事?”按下接聽鍵的時候向遠的笑容已經不知不覺卸下,她心裏有數的,這樣的日子,不是特別要緊的事,李副斷然不會打電話過來。

不到一分鍾,向遠放了電話。身邊幾個人都在看著她。

葉昀問,“出什麽事了嗎?向遠?”

向遠鬆手,電話“哐啷”一聲掉落在餐桌上。她的聲音平靜到詭異。

“貴州那邊剛傳來消息,今天中午橋梁的鋼構架倒塌,兩死一傷,送進醫院急救那個估計也不行了。死的人裏麵除陳健,還有中建的人。你們繼續吃,我要趕最晚的班機到貴州去。”

第六十七章 絕境

向遠從貴州回來已是一周之後,葉昀因為擔心家裏出的事情,又恰逢春節時期,便一直住在家裏。他明知道向遠已經返回了G市,但是卻難得跟她打照麵,問了大哥葉騫澤才知道,向遠為了這次突發的安全事故忙得焦頭爛額,為了工作聯係更加方便,她有些時候索性直接住在公司的休息室裏。

初六,葉昀所在的城南分局刑警支隊輪到他值班,一天無事。下班之後,葉昀給家裏打了個電話,楊阿姨接的,她說家裏除了葉靈,誰都不在,問葉昀用不用回來吃晚飯。葉昀告訴楊阿姨,隊裏臨時有任務,掛了電話之後,他走出辦公大樓,打了個車,就往江源所在的地方去。

江源和城南分局,一個在北,一個在南,一路上需要跨越大半個城市,又恰逢節假日,每個紅綠燈口都堵得厲害,等到計程車好不容易到了江源大門口,天已經暗了下來。

公司大門口的保衛是新來的,並不認識葉昀,見他穿了套警服,拎著個外賣飯盒匆匆而來,警惕地攔住了他,問他找誰,有什麽事?

葉昀平時並不是個脾氣暴躁的人,這一天眼看就要見到向遠,卻在自家公司門口遇見攔路虎,不由得有幾分不耐。

“我找向遠,要不我給你登記吧。”

保安多少也聽說了公司不久前出的大事,自然分外小心,“向總最近很忙,請問你跟她事前有預約嗎?”

“我見她不用預約,我是她……”葉昀說到一半又住了嘴,他是向遠的誰?保安還在目光炯炯地等待他的下半句話,他卻怎麽也說不出口。

眼看著跟他年級相仿的保安流露出了一個“看,你沒話可說了吧”的表情,葉昀跺了跺腳。“我姓葉,葉秉林的葉,葉騫澤的葉,聽懂了嗎?”

他說完,沮喪的看著保安狐疑地打了個內線電話,似乎接通了向遠那邊。就知道自己給她的小小意外的心思已經落了空。

寥寥幾句之後,保安給葉昀放了行,葉昀瞪了那人一眼,快步上了樓。走道上倒是燈火通明,向遠的辦公室則是暗的,門卻虛掩著。葉昀推門進去,順手按亮了燈。頓時四周恢複光明,坐在辦公桌後麵的向遠伸手虛擋住對她而言有些刺眼的光線。

“你還嫌事情不夠多,跑來給我添亂是嗎?”從保安的描述裏向遠已經猜到了來人是誰。

葉昀走過去,把外賣推到了她麵前,拉張凳子坐了下來,“我怕幾天不見,你會長出滿頭的白頭發,所以來看看你。”

向遠還笑得出來,葉昀安慰自己,也許事情沒有他想象中那麽糟。他也跟著笑了幾聲,這才有些猶豫地正色問道:“我聽說,貴州的事,一共死了3個人。是真的嗎?”

向遠邊拆葉昀帶來的外賣包裝袋邊問,“給我帶的?”

葉昀點頭,“我猜你沒吃,不過有些涼了。”他以為自己之前的問題問得不是時候,讓她心裏更煩。趕緊岔開話題,“就是在我們分局食堂裏買的。很多餐館都休業了,不好訂外賣的。我記得你好像沒有什麽東西特別不喜歡吃,但也沒有什麽是特別喜歡吃的,就隨便點了個菜。”

“隨便就挺好。”向遠吃了一口,又放下筷子,“嗯,死了3個。一個我們公司的,兩個中建的……這下好了,不但江源名聲在外,就連中建的傷亡指標也被突破了。”

“好端端地怎麽會出這樣的事啊。”葉昀不解。

“陳健組裝的時候有兩根斜材漏裝了螺栓,正好是除夕,質檢員和安監員都喝了酒,正好中建的兩個工人登高作業,正好其中的一個安全繩沒係好,又正好踩到鬆動的斜材,正好滑落,墜落的斜材偏偏正好砸中了在下麵一點的陳健和另一個工人……就是這麽多正正好的原因,差了哪一個都成不了今天這個局麵。我們都趕上了,這不是正好倒黴是什麽?”

“那怎麽辦,我聽大哥說,現在安全方麵抓得很嚴,一下子死了3個人,向遠,不會有事吧?”

向遠吃著涼透了的盒飯,似乎笑了一聲,“能從貴州回來,就是萬幸了。能怎麽辦,該做的都做了,該求的人也都求了,現在就隻有等了。”

“等什麽?”

“我也不知道。”

葉昀以為向遠是開玩笑的,然而向遠並不是。她已經束手無策了,偏偏那些把希望寄托在她身上的人沒有一個相信,向遠也並非萬能。

“是死者的家屬那邊有問題嗎?”葉昀猜到了一些。

向遠搖頭,“相比之下,家屬方麵都是小問題,無非是賠償,區別隻在於金額多少罷了,總有個數額是可以讓他們滿意的。現在麻煩的是我們在風口浪尖上捅了那麽大的一個婁子,別說安監部門不肯放過,就是中建也不肯放過我們啊。”

“如果事故的責任在我們公司,我們賠償他們的人身損失還不行嗎?”

“傻瓜,凡事像你想的那麽簡單就好了。現在就算我們願意大包大攬都沒有用,別忘了,這次工程是中建的,雖說搭建鋼構架的操作方麵主要是我們,但他們絕對脫不了幹係,更重要的是事後一追查,他們的登高作業的人防護措施也做得不周全,巡檢負責人一樣喝了酒。本來嘛,要是不出事,這也不算什麽大問題,但是現在有人死了,就統統成了事故原因,他們也受了重罰,而且中建是國企,某些方麵比我們更吃虧,用錢都未必擺得平。你可能不知道,中建的前任總經理就是在一次重大事故後落馬的,歐陽啟明這一次也危險啊。”

“那不還是他們中建的事嗎?”葉昀迷惑地問。

向遠好像聽到一個絕佳的笑話,幾欲噴飯,“中建是什麽。是我們最大的衣食父母,歐陽暫時還沒倒台,已經對外宣布從此終止與江源的合作。以前的工程款項,估計就算能追回,也是遙遙無期了。事故處理通知裏麵還寫得明明白白。明年一年之內取消江源參與公開招標的資格,我們攬不到工程,就是斷了炊。所以,你知道現在最大的問題是什麽,是我們資金鏈被斬斷了,除了中建之外,那些大大小小的合作商都打著事故的旗號,故意拖延我們的工程款,公司大筆資金都投入到鋼材購買和工程保證金裏去了,這邊收不回一分錢,山莊興建時的銀行貸款有一部分已經準備到期,廠區都是已經抵押了出去的,要想公司正常運轉,還得把原來簽的幾個工程做完,可現在原材料緊銷得很,沒有現金誰跟我們交易。好了,沒有鋼材,就不能開工,開不了工,就不能按合同規定時間交貨,交不了貨,還有違約金在等著我們,哦,差點忘了說,事故的罰款金額可不少……錢,都是錢。流動資金就是一個企業的命脈……是我的錯,這幾年我太操之過急,以為一切都在計劃之中,算得準人禍卻算不準天災,沒想到,一根稻草就壓死了駱駝。”

葉昀對向遠說的一知半解,但他本能的覺得不應該錯都在向遠一個人身上,“那山莊那邊呢,不是一直在盈利嗎?”

“山莊才經營多久,就算是日進鬥金也要先還完銀行貸款啊,何況,生意看著是紅火,簽單的、白條的多得是。至少目前是指望不上的,葉昀,你回去吧,讓我靜一靜,好好想一想。”

“沒有別的辦法了嗎,我們可以再找銀行貸款,或者找爸爸的一些老朋友,還有你,向遠,你認識那麽多人,我不信一點忙都幫不上。”

“要不是以前的關係還起了點作用,別說你爸爸現在不能再安安穩穩地留在療養院裏,就是公司都有可能要暫時停業整頓,那才是回天無力了。銀行那邊你又不是不知道,興旺的時候,他們當然樂意錦上添花,趕都趕不走,現在?哈,要不是等著我們還款,避都來不及。至於那些朋友,商場上哪有真正的朋友,就算有,這麽大的一筆數目,我們憑什麽讓別人出手。”

向遠並沒有對葉昀說起張天然的事,早上的時候,張天然倒是主動來找了向遠一回,他是知道江源現在的困境的,也表示出了能幫就幫一把的想法。

張天然剛脫離建材生產業,改投房地產開發,正是需要資金的時候,他提出要幫忙,向遠不是沒有一絲意外和感動,但當她知道張天然幫她的錢是賣了恒立原有的廠房後,便沒有答應。別說江源跟張天然非親非故,受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