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握緊我的手，帶著我走 (1)
深夜，醫院的走廊空無一人。麥克提著一籃水果輕輕地走向阿芳的病房。他深吸了口氣，整了整西服，慢慢地推開門。可空無一人的病床一下子使麥克剛才的沉穩蕩然無存。他扔掉了水果籃，飛快地向外跑去。
在他意識中隻有一個概念：找到阿芳。
在醫院跑了一整圈，突然一個熟悉的身影掠過麥克的視線——
他看到阿芳，心一下子平靜了許多，於是慢慢地向她走去。
大樹下的阿芳一身病服，麵容憔悴，正用她發抖的手拿著小鏟在地上挖掘，旁邊放著一堆小孩的衣物。
麥克在阿芳的身邊輕輕地蹲下，握住了她顫抖的手。
看到麥克，阿芳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滾落下來，她抽泣說：
“我在給我的孩子找一個家。這孩子可憐，剛剛存在，父親就不要他了。我這個做母親的又沒能好好照顧他，讓他還沒來得及看到這個世界就夭折了。麥克，你告訴我，人為什麽總要等到無法挽回了，才知道悔恨呢？”
聽了阿芳的話，麥克心中萬分疼惜。
他邊擦拭去阿芳兩頰的淚水，邊安慰道：“阿芳，這不是你的錯，真的，你沒有錯。”
“是我的錯，是我的錯，我不是一個好媽媽，所以我不配擁有他，老天把他從我身邊帶走，就是對我最大的懲罰。現在，我什麽都不想了，隻希望他能夠找一戶好人家投胎，從此幸福快樂地生活下去，我會為我的罪孽贖罪，一生為他祈福。”
阿芳回頭把旁邊的小孩衣服一一放入挖好的坑中，然後掩埋。
夜晚的秋風帶著幾絲寒意，麥克不禁打了一個冷戰。
看著隻穿著單薄病服的阿芳，麥克擔心她會著涼：“阿芳，風很大，你也還沒有恢複，我們回去吧？”
“不！我想多陪陪他，他現在一定還沒有投胎。聽老人們說，黃泉很冷，很恐怖，把他一個人留在那兒，他會害怕的。”
現在，阿芳的心裏隻有她的孩子。
麥克靜靜地守候在阿芳的旁邊，生怕她再受到一絲傷害。清晨的陽光有些墉懶，卻照得大地格外溫和。阿芳早早起來收拾好東西，準備出院了。
為了讓阿芳有個驚喜，麥克沒有去醫院接她，而是買了一車紅玫瑰布置秦家小院。火紅的玫瑰鮮豔欲滴，映得整個小院喜氣洋洋讓人看了感覺分外溫馨。
麥克邊給玫瑰澆水，邊欣賞著滿院子的紅色。
這時，阿芳和母親、弟弟、珊珊說笑著從門外走了進來。
一進家門，阿芳就看見滿院子的玫瑰，再看到正在澆花的麥克，頓時明白了。
兩人對視而立，卻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阿芳，晚上我再來看你！”麥克深深看了阿芳一眼，回頭走出了院子。
珊珊指指著滿院子的紅玫瑰，向阿芳道：
“你看看，你看看，他對你多上心啊！現在這個社會，還有哪個男人肯買那麽多玫瑰花給一個女人。我要是你，早就感動得立刻嫁給他了。”
阿芳苦笑，依舊是滿臉的憂愁。
“阿芳，我們進屋吧。”
母親的話把阿芳從沉思中拉了出來，她趕忙跟隨母親進屋。
“媽，我想看看爸爸。”安頓好後，阿芳向母親懇求道。
母親點點頭，拉著她來到自己的房間。望著父親的遺像，阿芳心裏一陣酸楚，淚水從眼角慢慢滑落。
她用雙手輕輕地把香火****香爐，邊磕頭，邊說：“爸爸，你在那邊好嗎？我回來了，我以後不會再做錯事了，我會好好照顧媽孝敬媽。”
母親怕阿芳剛出院身體弱，容易著涼，忙幫她披上衣服，扶起她：
“轉眼間，你爸爸已經過去快一年半了，不知道為什麽，我總是覺得他好像沒有死，他說話的聲音，他走路的聲音，還有他咳嗽的聲音都好像昨天還聽過一樣。”
“媽，你當年離開潘叔叔嫁給爸爸，心裏是怎麽想的？這些年來，你後悔過嗎？”
母親搖了搖頭。
“我離開潘永其選擇你爸爸，不是偶然的，因為我已經預見了他們的將來。潘永其是個夢想家，他永遠把他的夢想放在第一位，然後不惜犧牲一切去得到它。雖然他後來成功了，又垮台了，但是我可以肯定，那絕不是我想要的生活。你爸爸跟他不同，他沒有什麽宏偉的目標，在他心目中我比誰都重要，他甚至可以為了我放棄他心愛的繪畫。你要問我後不後悔，我的回答是不後悔，永遠不後悔。”
“可是我並不覺得爸爸對你有多好，你們老是吵架。”阿芳覺得母親有點隱瞞。
“那是後來，貧賤夫妻百事哀嘛！不過我知道，在你爸爸心目中我還是第一位的。有很多事，你不是當事人，你感受不到。但是，那些點點滴滴已經足夠媽媽回味一生了。”
“那麽愛情呢？”
母親撫摸著阿芳的頭發，微笑地道：“我的傻女兒，你經曆了那麽多，還是看不透嗎？什麽愛情，愛情不過是天上的煙花，稍縱即逝，隻有轉化為親情的愛情才能永恒。”
“媽，你真的覺得麥克合適我嗎？”
“我覺得麥克不錯。不過，一切還要你自己拿主意，這種事不能勉強，媽幫不了你，全靠你自己了。”
阿芳若有所思。
回想以前麥克對她的照顧和愛護，自己卻不顧他的感受，全然拒絕。雖然自己有負於麥克，但在自己最需要人照顧的時候，依然是麥克全心全意地陪在自己的身邊，對自己關懷備至。
想到這些，阿芳終於鼓足勇氣，做了決定：“媽，我知道該怎麽做了。”
天漸漸暗了下去。
麥克果然在球場上揮汗如雨地忘我打球，就連阿芳站在球場邊都沒有看見。
突然，麥克失手，球掉了下來，滾到了地上。
他忙去撿，一轉身卻見阿芳站在他麵前。
阿芳走到旁邊的單杠前，靜靜地靠在上麵。
麥克也跟了過來，可是還不知道說什麽好，隻是低頭攪動著他那滿是汗的雙手。
阿芳覺得他有點不對勁，便一邊拿出紙巾幫他擦去頭上的汗水，一邊問道：“你怎麽啦？怎麽這樣不自在？”
麥克似乎沒有反應過來。
今天，阿芳對他異常體貼，麥克不禁有點受寵若驚，他連話都說不清楚，隻好吞吐地回答道：
“沒……沒什麽。我隻是有點緊張，你是不是有事和我說？”
阿芳微微地點點頭。
麥克迫不及待地追問：“什麽事啊？你盡管說，我一定幫你。”
阿芳拿出之前麥克給她的項鏈默默地看著：
“幫我戴上，好嗎？”
麥克小心翼翼地把項鏈戴在阿芳脖子上
阿芳戴好項鏈，轉身就走。
麥克一頭霧水，趕忙喊住阿芳：“阿芳，你去那兒？”
“回家啊。”
“你還沒告訴我答案呢。”
“我不是已經告訴你了嗎？”
“阿芳，你就別再耍我了，我急得都快發瘋了——”
麥克一臉的著急樣，傻傻地望著阿芳。
阿芳回身調皮地笑了笑，說道：
“沒想到你這麽笨，看來我要再斟酌了——”
阿芳炫了炫脖上的項鏈，暗示著麥克。
麥克終於領悟，他飛快地衝了上去，一把抱起阿芳，快樂地轉著圈。
兩個人的笑聲在空中久久回蕩。
臨近傍晚，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阿芳在廚房裏熬著湯，忽然麥克進來了。
自從阿芳答應他之後，麥克更是常常來阿芳家。
“哇，好香啊，是什麽東西？”
“這是我在海南打工時，我的老板送給我的家傳秘方——海鮮湯，本來我想把它發揚光大的，現在要嫁人了，恐怕再也沒這個機會了——”
阿芳的臉上閃過一絲遺憾。
麥點卻覺察到了，笑著望著阿芳心底默默地記下了。
一大早，麥克就把阿芳拉出家門。
忽然，他在一家小店麵前停了下來
小店似乎還沒開張，招牌上還掛著紅綢。
麥克衝阿芳笑了笑，上前一拉紅綢——
“阿芳麵館”的招牌頓時出現在阿芳麵前。
麥克竟然不聲不響地幫她實現了夢想！
“這是我送給你的結婚禮物——”
麥克微笑著望著心愛的阿芳。
這時，門開了。敏珍、阿風和珊珊帶著一幫廚師、服務員從裏麵走出來。
“麥克，謝謝你，謝謝你！”
阿芳回頭抱住麥克，淚水順著她的臉，滴落在麥克的襯衣上，瞬時，濡濕了一大片。
“不用謝，我做這些事，在某種程度上也是為了我自己，因為你快樂所以我快樂。何況這麽好的湯，想不賺錢也難，不是嗎？”
看著自己心愛的人快樂，對於麥克來說，是莫大的一種快樂。
海南的黃昏美得迷人。
落日，沙灘，微風，讓人流連忘返。
彬彬卻拖著疲憊的身子，在沙灘徘徊，無心欣賞這美妙的風景。
他這次來海南是來找父親的，聽人說在海南見過他父親，可是阿芳卻是他心中的牽掛，他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小小海鮮館。
“我認得你，你就是拋棄阿芳的那個大混蛋，你還來這兒做什麽？”
突然一陣罵聲把彬彬從沉思中驚醒。
他認出是小甜甜，忙問道：“阿芳，她還好嗎？”
“好你個頭，懷了你的孩子，卻被你拋棄了，她能好到哪兒去？”小甜甜像打機關槍一樣劈裏啪啦地全吐了出來。
“怎麽？阿芳她懷了我的孩子？”
“你裝什麽？你不會告訴我你不知道吧！”彬彬再也聽不下去了，突然轉身狂奔出去。
彬彬歸心似箭，他急切地想見到他的阿芳，向她道歉，向她懺悔，向她贖罪，向他訴說他從未變過的心。
“阿芳，阿芳。”
彬彬飛快地奔到了阿芳家門口，大聲喊叫著。
可是很久都沒有人來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