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哪一種，我都不要

第五章 哪一種，我都不要

一條名不見經傳的小路邊，有一家同樣名不見經傳的的咖啡廳。咖啡廳不大，但是各種造型別致的小家具卻讓裏麵的環境顯得溫馨而小資。老板是個很喜歡旅遊的中年男人。有一麵牆專門用來貼他年輕時候在世界各地拍的照片，有的唯美，有的獨特。大部分人物隻出現一次，但有一個女孩，卻占了很大一個“專區”。老板說，他在法國遇到了這個女孩，他的心為她停留。女孩的心願，就是回國開一家溫馨的富有小資情調的小咖啡廳，有人來的時候為他們精心製作餐點，沒有人的時候自己窩在藤製的吊椅裏麵，一杯奶咖，一本閑書，一米陽光，這就是幸福的人生。他們相愛的最初曾經有過一段很甜蜜的時光，男人留在法國的小鎮上，每天到女孩打工的咖啡廳等她下班。時不時地偷拍她，她製作餐點時候的認真，她整理餐具時候的走神，她看向他時候的快樂。可是時間久了，男人在咖啡廳的時間也越來越少，他走遍鎮上的每一個角落，拍下各種美麗的瞬間，向女孩展示；後來，男人開始不滿足於小鎮，他會離開幾天，到別的地方去看看。先是一天、兩天，後來三五天，再後來一個多星期。終於有一次，男人再回到女孩的住處，女孩已經不在了。留下的字條上說，他應該是飛翔的，而不是被她束縛。她以離開的方式，放他自由。男人瘋了一樣地到處尋找女孩，他們去過的地方，他們憧憬過的地方，她可能去的地方。可是，都沒有她。整整兩年時間，男人沒有再碰過相機。他穿梭在世界各地，眼裏不再有風景，隻是毫無方向地尋找著她的身影，無數次的期待，無數次的失望。他終於知道，隻有她在的地方，才有讓他沉醉的風景。偶爾有一次路過這條街，看到陽光穿透這家店的玻璃窗，灑在店裏窩在藤製吊椅裏的老太太身上，老太太蓋著薄毯正在小憩，慵懶的畫麵讓他移不開目光。後來，他留在了店裏，跟老太太學習製作各種餐點，直到老太太去世。老人沒有家人，最後的日子裏隻有他陪在身邊，便把店留給了他。他把店布置成女孩曾經憧憬的模樣。他說，找不到她，那便停下來等吧。他在法國小鎮邂逅她，便是一生的眷戀。即使一輩子都找不到，她已經給了他值得回味一生的財富。何況，如今的他，已經明白，窩在吊椅裏麵，享受陽光，享受閑適的心情，那是幸福的味道。

這家店是有一次蕭陽和依凡開車路過的時候偶然發現的，依凡很喜歡店裏營造的氛圍，更喜歡老板的愛情故事。於是平時有事沒事的就會來這裏坐坐。有煩心事的時候，在這裏發會呆或者隨便翻翻書，心情就會好起來。蕭陽想當然地以為，既然依凡還在生氣，那麽到這裏談話，既不會被打擾，或許還能事半功倍。他當然不知道，在依凡心裏，這象征著愛情童話的咖啡廳，此時此刻，對於他們來說，是多麽的諷刺。

依凡沒有選擇平時最喜歡的藤製吊椅，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一改往日的慵懶，直愣愣地盯著蕭陽的眼睛，麵無表情。蕭陽盡量讓自己忽略那道滲人的目光，先打破了這詭異的平靜。

“依凡，我知道你還在生我的氣，沒有主動跟你說起這件事，是我不對。但我真的沒想過要隱瞞你。”

依凡的嘴角嘲諷地扯了扯。這麽說來，沒有發現還是她自己太笨了。

“你應該知道，華胥和艾格瑪就像連體嬰兒一樣共進退。商人總是趨利的，能夠讓兩家跨國公司那麽緊密地聯係在一起，除了因為我們蕭、於兩家是世交，還有就是我和於薇的婚姻。以前公司沒做那麽大，市場也不複雜，所以隻要兩個家族關係好，公司的利益就能得到保障。可是幾年前的金融危機，兩家公司都遭受了重創，單靠自己，可以說都無法支撐太久。當時唯一的出路，就是兩家聯手，共同抵抗暴風雨。可是這樣做，也有很大的風險。公司最大的股東之間關係好，不代表可以把自己的實力完全展現給對方。因為兩家人都不願先邁出一步，僵局也一直無法打破。公司是爺爺一手創辦的。我父親接受後也是很用心地經營。我不能眼看著他們為了公司的事情心力交瘁，卻什麽都不做。於是我找到了同樣很擔心的薇薇。

我和薇薇從小一起長大，在美國留學的時候也是互相照顧。可我一直把她當做妹妹。在我們這個圈子裏，幾乎沒有愛情。我身邊從來不缺女人，但都是逢場作戲，或者解決生理需要。要我和一個妹妹一樣的人結婚，其實一開始還是有點心理障礙的。不過薇薇倒是很快就答應了。然後我們就跟長輩們說，我們以結婚來鞏固兩家的合作基礎。其實雙方父母都沒有想要逼我們聯姻，這一點，我們都很感激。可是我和薇薇，當時都沒有遇見過，也沒有想過會遇見自己喜歡的人，我安慰我母親，反正最後都是要找個人結婚，與其跟不知道為了什麽目的接近我的女人，不如跟知根知底的薇薇過一輩子。不過雖然誰都沒說出來，但我們都知道，一旦結了婚，就不可能離婚了。否則，已經緊密聯係的兩家公司會馬上崩潰。可是，這是當時最好的選擇。依凡，即使知道後來會遇見你，喜歡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還是會和薇薇結婚的。”

蕭陽像是在解釋，有些無奈，目光卻一直溫柔地落在依凡身上。隻是，他說最後這句話的時候，那樣的肯定，那樣的理所應當，徹底冷卻了他在依凡心中最後的溫度。沒有為自己可惜什麽，心中的自嘲卻是越來越大。她怎麽會曾經覺得這個男人成熟穩重有內涵呢？她怎麽就傻傻地讓自己陷入這樣一個人的溫柔網中？如果於薇隻是他利益上的夥伴，他不得不娶她，她或許還能用“他當初身不由己，現在遇到了愛情情不自禁”來寬慰自己的心，就算他們之間沒有未來，好歹這個男人還沒有那麽糟糕，自己的眼光還可以吧。可是不管他為了什麽跟於薇結婚，他是自願的，就算不能愛上妹妹一般的女人，至少能做到相敬如賓吧。現在他背著於薇有女人，還讓這個女人有了孩子，她該感歎自己魅力太大了麽？

蕭陽有些不自在。依凡沒有說話，甚至連姿勢都沒有變過。他隻能繼續說：“我不是沒有嚐試過跟薇薇像正常夫妻一樣生活。可是，要我像對其他女人那樣跟她調情，我做不到。我們隻有過幾次夫妻生活，每次我都很緊張，也很別扭。她不是那種為了名利誰的床都能上的女人，也沒有你的熱情和活力。小時候的她是個好妹妹，可是結婚以後，她給我的感覺越來越冰冷。我知道她不是故意的，她對我沒有敵意。可是她把工作中的禮貌和客套帶回家，我便怎麽也沒法靠近她了。後來她也發現了我的不自在。她說，不要勉強。於是沒多久，我們的婚姻就徹底淪為了利益的附屬品。本來我們結婚，也隻是為了給彼此信心，公司還是兩家，不會就此合並，為了不影響其他投資方的決定以及公司的發展，家族並沒有對外大肆地宣傳。我和薇薇也都保持了沉默。因而知道我們結婚的人很少。我們也是各過各的，互不幹涉。”說到這裏的時候，蕭陽微微向前傾了傾，“依凡，除了不能和薇薇離婚，其他的，我都能給你。我從來沒有想過，永遠守著一個女人過日子，可是，你讓我想停下來。現在我們也有孩子了，以後就讓我好好照顧你們母子，好不好？我保證，再不會有別的女人了。”看著依凡漸漸皺起的眉心，蕭陽趕忙說，“你放心，我家人，或者薇薇，我都會安排好的。”

“說完了？說完了，就聽我說。”不帶一點感情的聲音，很輕，卻幹脆，“你會安排好？怎麽安排？說服他們接受我和我的孩子，作為你的情人或者二太太而存在？還是就養著我，藏著我，在外麵弄個小家，不需要他們的認可，而我也和他們永遠沒有往來？蕭陽，你聽著，不管是哪一種，我，都不要。我不管你和於薇之間到底怎麽回事，我查依凡，不屑做小三兒。今天我來這，隻是為了和你劃清界限。從今以後，我和你，再沒有私人關係。孩子，也沒有了。所以，蕭先生，請你以後，不要再因為私事來找我。公事麽，我很樂意跟您的秘書洽談。”越來越疏離的語言，越來越淡漠的語氣。依凡說完，再沒有正眼看過蕭陽。拿著包，準備離開。在經過蕭陽身邊的時候，又停了下來。很禮貌地對蕭陽說：“蕭先生，其實，這個地方，不適合你來。”你這樣的男人，怎麽配談感情呢。

看著頭也不回離開的女人，蕭陽終於意識到，依凡不僅僅是生氣那麽簡單了。第一次被女人甩的蕭陽，心裏說不清是什麽滋味。這個女人，還是他人生中，第一個想要好好過下去的。她果然是個幹淨利落的女人呢，以前再怎麽撒嬌，一旦她決定不要了，什麽理由都留不下她了嗎？那孩子呢？她說孩子沒有了，難道已經打胎了？這麽迫不及待嗎？他的驕傲告訴他，沒有必要為了一個女人花那麽多心思，畢竟，被扇了一巴掌，再把另一邊臉湊過去，不是他的風格。可是為什麽，忽然覺得好冷呢？一定是冷氣開太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