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魔傳

五十九、凡音不入耳

五十九、凡音不入耳

韓一鳴不禁停住竹筷,這個“他”所指的人,便是自己。他上靈山之前,靈山最小的弟子是沈若複,雖說沈若複看上去與他年紀相仿,卻已在山上待了有年月了。靈山之上,唯有他在此地待的日子才能用日來計算。這兩位師兄說的“小師弟”再不是別人,便是韓一鳴。

韓一鳴怔怔坐在桌邊,又是意外又是驚詫,心中不知是憤怒還是悲涼。忽然又聽一位師兄道:“陳師弟,陸師弟,你們胡說些什麽,小心師伯們責罰。”先前說話那位師兄道:“薑師兄,這可不是胡說。咱們每日裏忙著修行,他卻是逍遙自在。那禦劍訣口訣何等繁複,偏他是一學就會,不是天賦異稟是什麽?隻怕是有些來頭也說不定,怪不得師尊們都防著他。”韓一鳴一聽這話,又是大吃一驚,抬著碗,呆呆坐在桌前。隻聽那薑師兄道:“陳師弟,你休要胡說八道。咱們沒有韓師弟那樣的天賦,也不必羨慕。好生修行,師尊們總說勤能補拙,咱們多努力些就是了,何必去羨慕人家。”

卻聽另一人道:“薑師兄,你說的固然對。可是我也覺著這個師弟透著說不出來的怪異,他不上山則已,這一上山來,便引得其他門派中的道長都跟了上來,聽說最終還鬧了個不歡而散。偏偏這兩日又天現異象,有這樣巧的事麽?他一入靈山,就怪事連連。這異象豈是常有的?這些年來,每有異象皆有魔星現世,難道,難道,他便是……”說到這裏,卻又收住了。

薑師兄道:“這個話可不是能胡說的,不論是何人傳的,都不能再說。”陳師兄笑道:“那是自然。不過師伯們似乎真有些防備他,他昨日不曾與咱們一同修行,今日也不曾罷。想想咱們當日,可是上山那日便修行的。”韓一鳴心頭一片冰涼,手中的碗筷都早已放在了桌上,呆呆聽著那他們談論。忽然又聽見薑師兄道:“咱們再不要議論此事了,韓師弟新上靈山,咱們不該這樣議論。仔細他聽到。”那陳師兄笑道:“哈哈,這便不用擔心了,我這些時日修行凡音不入耳,頗有進益。我這會兒便用這凡音不入耳,他聽不見的。”

韓一鳴更加吃驚,師兄們用了凡音不入耳,他卻聽得一清二楚。師兄們的法術於他竟不管用,讓他十分震驚。呆了一呆,又聽陳師兄道:“師伯們說話,便是用的這個法術,因而我們在翠薇堂外,從來聽不到其間的聲音。咱們這點修行,自然瞞不過師伯,可要瞞過這小師弟,卻是易如反掌。”

薑師兄道:“卻不是這樣說,姑且不論他聽不聽得見,咱們都不能這樣議論。我還是那句話,或許他確實有些天賦,如丁五師兄一般,他雖不會別的法術,也不在法術上下功夫,卻有他的獨到之處。但他當日學呼風喚雨也不過隻用了兩日,確是咱們這些弟子中最快的。”陳師兄笑道:“丁師兄與韓師弟隻怕不能歸為一談,丁師兄到如今都不曾挑一件兵刃,而韓師弟挑的卻是那樣奇異的一柄寶劍。我雖見識淺陋,但那劍一看便與咱們的劍大不相似。不能劈風、碧水、青霜、紫霓相提並論,卻比咱們挑的這些兵刃強了不知多少倍。陸師弟,你不是也說那柄劍十分奇異麽?”

陸師兄道:“師兄,我隻說那柄劍與咱們的不可同日而語,至於劍是什麽樣子,我還沒見過。陳師兄見過那柄劍麽?我適才見韓師弟背在背上,並不曾見過他拔出來。”陳師兄笑道:“我也不曾得見,不過那劍柄之上銅鏽斑斑,劍鞘寬闊,確實與眾不同。這銅鏽若是長在別的器物之上,倒也沒什麽。但若是長在兵刃之上,便是告訴咱們,這兵刃有些年頭了。什麽時候我倒真想看上一看。”陸師兄道:“咱們去問問顧清泉師弟吧,他與韓師弟同住一屋,他定然見過。”韓一鳴聽這陸師兄的聲音,正是先前暗指他是“魔星”的那人。

那陳師兄道:“還用你提醒麽?不中用,我問過了。他隻與我說杜青峰師兄也見過,讓我去問杜師兄。你不是不知道杜師兄那人,最不喜好的便是說三道四,我哪裏會去碰這個釘子。可是他又偏偏不說,越發叫人心裏癢癢的。”薑師兄道:“這樣才好。傳來傳去,於人於己都是有害無利,你們也不要再傳了。”

韓一鳴聽杜青峰與顧清泉都對自己的事情閉口不談,心中十分感激。又聽這薑師兄出言製止,心中甚是感激。那陳師兄笑了兩聲道:“是,師兄教訓的是。”

他們戛然而止,韓一鳴坐在桌邊,早已聽呆了。眾位師兄談論鳴淵寶劍,談論他天賦異稟,已讓他有些不勝負荷,這幾日都是低頭進出。哪知竟還有師兄暗地裏指他是魔星。韓一鳴雖不算聰明,卻並不蠢笨。聽著他們談論,細細回想,越想心內越是冰涼。

雖說這兩日異象連出,可師兄們卻還是照常修行,隻有他,連修行的邊都沒有摸到。雖說上靈山已有幾日了,什麽是修行,怎樣修行都是不知不解。難道真如適才兩位師兄所說,師尊們對他有所防備嗎?

坐了一陣,院中已沒了聲音。韓一鳴滿心淒涼。竟不敢向頭頂上的任一座山峰而去,隻是站在院中,抬頭看了看浮在上方的九座山峰,歎了口氣,轉身向幻鏡湖而來。不知為何,他此時想到的就是小乖。最想對著說話的,也就是小乖。似乎隻有小乖才不會用這樣的言語刺傷他。

他走得極快,竟是連連加快腳步,逃離靜心院。來到湖邊,此時的湖水不似平時一般變幻莫測,竟是無比清澈透明,站在湖邊,已隱隱見小乖龍身龍首靜靜伏在湖底。湖邊還攤著他走時攤開的荷葉,上麵的肉塊依舊沒動。忽然小乖在湖底動了一動,一圈波濤自湖心而起,直泛到岸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