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魔傳

二三八、倒行逆施

二三八、倒行逆施

韓一鳴先是感激不已,聽到後麵一句,忍不住也歎了口氣,白龍拚命,那後果簡直不敢去想。道:“多謝師父!”盧月清道:“你不必謝我,本來我靈山便沒有屠龍的打算,隻要青龍敷衍得過去,便敷衍過去罷。它之死活,說實話,並不妨礙咱們。它能活著,固然是好。可此事,卻不由咱們說了算。”韓一鳴歎了口氣。盧月清道:“你也不必難過,你隻見過龍,不曾見識過龍的厲害與本事。首先它們生而為龍,便已得天獨厚,有許多與生俱來的法力,很多人窮其一生,也未必能有它們出生之時的靈力。其次,在漫長的歲月之中,它們的靈力始終是不會減弱,隻會增強的。人能修行個一、兩千年都不得了啦,何況是龍。咱們這些修為在它們麵前,當真是螢火之光與日月之輝了。”韓一鳴不禁點頭,想起小乖來。

盧月清道:“如今白龍與金蛟已有了後代,許多事情便不會再如從前它們的打算了。我看白龍從前都是遠遠避開咱們的,顯然也不想大動幹戈。但自他後代的靈氣顯現,他便是避無可避了。它們的靈氣可以收斂,但那孕育在母腹中胎兒的靈氣,卻是不能收斂的。就如同孩子不會懂事,會張揚一般。誰也不知何時會爆發出來。你自己心中也要有個打算,預先知道狹路相逢,會是什麽樣的結果?事在人為,許多事情你不能預料,但你要想到最壞的結果,如若你與他麵對麵相逢,你會怎樣?”

韓一鳴一愣,他從未想過也或許就根本不敢去想這結果。然而他與白龍已不止一次狹路相逢了。或許是白龍刻意來與他相遇,也或許是命運使然,他們已見過兩次。但白龍卻未對他動過殺念。他也不曾想過要與白龍為敵,可師父這話一說,便已將此事明明白白擺在了他的麵前。他們遲早是要敵對見麵的,這許多人,都是青龍召來的。看來沒有結果,誰也不敢離去,便連他自己,也不敢貿然走開。韓一鳴忽然覺得可悲,他分明是不願意追殺白龍的。他絲毫也不想自追殺白龍得到什麽好處,但他卻不能離去。他不能不想,若是他私自離開了,會不會因此惹得青龍遷怒靈山?

盡管他也知自己能力低微,不值一提,但擔心卻是如影隨形。青龍本來就不是能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的。它是神獸,鎮守一方的神獸,它為無情之首,便不會將人情冷暖放在心上,也不會動惻隱之心,請它留情、網開一麵,都隻是白費心力。可韓一鳴卻是那樣不願意見到白龍與金蛟走到絕步。

他們是那樣出色,看到他們之間的情意流轉,令人心中怡悅。兩個本是最為無情的靈物在一起,卻有了最為溫暖的情意,不能不叫人感動。他哪裏願意看著他們因此喪生?難道,真是有情不好,無情才好麽?

盧月清道:“人之有情,所以為人。白龍和金蛟,乃是鍾天地之靈氣而生的,到了最後,卻隻想如最尋常的人一般,有自己的家園,可以安穩度日,有自己的兒女,看著他們長大。而這裏許多人,卻巴不得將自己修煉得與世無雙,可與世無雙了,到底又能怎麽樣呢?想不到人與龍,倒真是相互倒行逆施呀!”

韓一鳴不禁也歎道:“是呀,與世無雙了,又能怎樣?”盧月清道:“其實說明白了,你的師祖,就是一個修行境界到了與世無雙之人。但他老人家並沒對我們這些弟子說過,到了那一步會怎麽樣?其實,說與不說,恐怕也無甚區別,隻有親曆其境了,才能體會那種心情。再者,我們的修行,離那一步還遠得很,因此這個疑問,不僅於你是疑問,於我,也是個疑問。”韓一鳴默然,許多事情,真要親曆,方能有所領悟,此時問這些,便是師父給了答案,隻怕他也不能明白。

但心中卻是格外沉重,實不知該如何說起。歎了口氣道:“為何總是要這樣?蕭逸洛月如此,白龍與金蛟也要如此麽?為何青龍總是,總是……”盧月清道歎了口氣:“它本是天地間最冷漠之靈物呀!”韓一鳴道:“那白龍尊使與金龍尊使,不都經曆了七情之苦麽?為何他們不相助說一句話?”

盧月清微微歎息,道:“一鳴,白龍尊使與金龍尊使確實經曆過七情之苦,但它們經曆過了,反而看得更加淡薄,看得淡漠了,便不再將這些事情放在眼中了。試想常人哪能將自己親近之人之死看得無比淡漠?略有些情懷之人說去至親之人離世,便是經過再多歲月,都還是不勝傷懷。”說著微微一笑,神情卻有些淒涼。

這副神情,韓一鳴曾在大師伯秦無方麵上見過,當時也是說及生死,韓一鳴歎了口氣道:“同是經曆過這些的,為何就這樣無情呢?”盧月清沉默片刻道:“隻因初衷不同,凡人與其家人,皆是要共度此生的,至於後來分別,實是情非得已。而它們不同,它們隻是要過之色欲之惑。至於所謂的家人,都不過是過眼煙雲,哪裏會真放在心上?過後參悟透了,更不會往心裏去了。因而對別人的情意,也就視而不見了。”

韓一鳴眼見沒了讓青龍網開一麵的希望,失望不已,輕輕歎了口氣,盧月清道:“便是如此,無情之物,參透情後,隻會更加無情。”韓一鳴搖了搖頭道:“隻望我將來不會如此!我可不願做那無情之人!”盧月清默然片刻,道:“一鳴,修行是要修心的,或許別的門派會要你摒棄七情六欲,但靈山可不會如此。情發於心,有情才能有心,情越多,心性也就越開闊。心性開闊,方能眼底寬闊,閱盡世情!”

停了一停,又道:“我如今就與你說這個,你也不能領會。不過天長日久,你便會明白。你與你二師伯一路之上,所學甚多。咱們這一路上,你若有不明白的,也盡皆來問我,若是問你哪一位師叔都行,都是弟子,我們不分彼此的。”韓一鳴想起二師伯黃靜玄來,一路上的確是諄諄教導,學了不少東西。他心中頗為敬重這位師伯,隻可惜這位師伯回到靈山之後,便閉關不出了,不曾再見著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