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魔傳

三三四、人無完人

三三四、人無完人

韓一鳴愣愣收住了口,看著元慧。隻聽他道:“你的想法也不是全無道理!不過,你看我大師兄劉晨星如何?比起我來,劉師兄更加沉穩,修為也高,便是學識,也比我廣博得多了。可是星野師兄並沒有當上塵溪山的掌門,不是麽,而我,卻成為了塵溪山掌門!”韓一鳴無言以對,隻是怔怔看著元慧。

停了一停,元慧又道:“梵山派中,明晰師兄固然出類拔萃,但不見得他眾多的師兄之中,便沒有能出其右之人罷?相信明晰師兄與我一樣,也有眾多出色的師兄,你若不曾留意,隻能說是你看到了明晰師兄最為出色的地方,而忽略了別的師兄的出色之處!這些出色的師兄,都沒能當上掌門,我與他,卻都當上了掌門。你可知是為何?”

韓一鳴搖了搖頭,他確實不知為何是這樣。本來他對元慧能當上塵溪山掌門,已是十分意外了,後來再聽到明晰成為梵山派的掌門,更是意料之外。唯一能算為意料之中的,乃是他察覺江魚子道長十分喜歡明晰,總是帶在身邊,因而不覺明晰接任梵山派掌門太出人意料!但明晰這樣快就成為了掌門,也還是令他很是驚疑過的。

元慧一笑:“晨星師兄跟著我師父修行,已有近六百年了。他修為深湛,學識也足夠豐富。相信晨星師兄與司馬師兄站在一起,論修為,論道行,論學識,論所知,都是難分軒輊了。二人都是出色之極了,但他們為何不能成為掌門,就因了他們這樣的出色!”韓一鳴奇道:“出色?出色也不能成為掌門麽?”元慧笑道:“當然!”

“師弟,你且想一想,你認為司馬大師兄哪一方麵最為出色?”韓一鳴居然答不上來,司馬淩逸果真是樣樣出色,韓一鳴竟然找不到他哪裏不出色?可被元慧這樣一問,居然發現樣樣都出色,竟也找不到哪裏最出色。他愣了一愣,元慧已道:“金無足赤,人無完人!二位師兄就是因為樣樣都太出色了,反而沒有了最為出色之處!你試想一個人,沒有了缺點,沒有了不出色之處,也就不會有最為出色之處了。一派掌門,若是沒有最為出色之處,如何能擔當一派呢?”

韓一鳴有些不忿,忍不住道:“難道要有缺點,才更加好麽?”元慧笑道:“當然!有了不好,才會知道更好。沒有不好了,哪裏還有繼續學下去的心力?無所不知,也就無所謂知了。何況二位師兄經曆了這麽多年,人情世故,還有什麽不曾見過?‘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人太察則無智’。他們已到至察太察之境,對於一派之中的一眾弟子來說,並不是好事!因而掌門,是怎樣都不會傳到他們手中的!”

真算得上是奇談怪論了,韓一鳴聽得目瞪口呆,卻是一句都反駁不出去。似乎元慧所說,也並不是全無道理。但見元慧神色自若,侃侃而談,不禁有些恍忽。想起師父從前與他說的一句話來:“也不知是什麽竟使他智慧開啟,智珠明亮了?”同時也想起四師叔說的話來:“聰明太過,難免就會奸狡。”那時自己隻覺元慧十分聰明,而且他的想法是難猜難測。現下聽他這樣說,猛然明白,元慧最為出色之處,乃是他的聰明機靈,他聰明得近乎奸狡了,可這也是他的長處!情不自禁便想起師父與四師叔來,輕輕歎了口氣,將眼光望向別處。

隻是不知他為何要來與自己說這些呢?韓一鳴不禁有些疑惑。忽然又聽元慧道:“師弟,我得了那一夢,又細細想了好些時候,總覺此事須得先告知師弟。若是師弟也成了掌門,四位誅魔弟子可就有三位成為掌門了,雖說現下誰都不知無名在何方,也不知他什麽時候會智慧開啟,但我斷定,他也會大有作為!那麽四名誅魔弟子,可都算得上並不平凡了。”韓一鳴定了定心神,道:“那又如何?”

元慧歎了口氣道:“雖說我還不明白那又如何?但這樣巧的事,可是從未有過,因而我也想知道,那又會如何。”

韓一鳴回到住處,又是月過中天,大師兄早已睡了,他屋內沒了燈光。隻有自己屋內,依舊一燈如豆。他昨夜翻來覆去,不曾安睡,本擬今晚好好歇息的,可是臨到了,更加睡不著。睜著雙眼,望著上方白石搭成的屋頂,清醒之極。

元慧對他道:“師弟,我請你來,便是想告知你,你接任靈山掌門之時,我定然親自前來道賀!司馬師兄若有什麽想不通透的,你也不必放在心上,我會請晨星師兄前來相勸。咱們低輩弟子做了掌門,師兄們或多或少會有些想不通的。你不將靈山掌門放在心頭,未必別人便不放在心上,到時,我這做師兄的,一力支持你便是了!”韓一鳴苦笑一聲,靈山掌門,自己哪裏擔當得起?可是元慧一席話,卻又或多或少,讓自己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思緒。

要說元慧是信口胡謅,可是他卻是鄭重之極。並且大有防備,不讓別人聽了一星半點去。可要說他是言之鑿鑿,隻會令自己更加惶恐。大師兄那樣出色,自己卻越過大師兄,成為了靈山掌門,那是多麽瞠目結舌的事情!不止別人瞠目結舌,連自己都瞠目結舌了!搖了搖頭,原來元慧的話在自己心裏也會生根!從前自己都認為靈山掌門是要傳到大師兄手中的,便是連四師叔說了靈山掌門也許會傳到自己手中,自己也堅定不移地認為掌門之位應當傳給大師兄!從來也不曾把掌門與自己聯想在一起。可是今天晚上,卻總會不知不覺間便把掌門也想到自己身上來了。

把掌門想到自己身上,並沒有絲毫的快樂,反而是心驚肉跳,慌裏慌張。韓一鳴不禁歎了口氣。與元慧的一賭,原來不是為了賭彩物利物,而是為了將自己心裏的“掌門”二字生出來的根須拔掉,隻是真的拔得掉麽?他自己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