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魔傳

四二九、英氣

四二九、英氣

他也知顧師兄也是百多年修為,經曆了些世事,才會如此豁達,如此平穩,可是自己當真經曆得少麽?

從前過往一時間都湧上心頭,越發睡不著了。這些事,窮許多人一生,都不能想其萬一,何況是親自經曆。隻是這時再想起,不似從前那般長籲短歎了,都已過去了,沉睡在自己的心底,自己翻出來看看,隻是心跳會慢下來,如今的自己,看著從前的自己,心中越來越涼。原來自己的過往,是這樣的。不知下回再看,又會是怎生模樣?

前塵沉渣泛起,片刻之間難以平複。韓一鳴雖是閉上了眼,想要拋開前塵之中令自己不齒、冰冷之處,卻是越往深處看去,越發睡不著,深知今夜自己是無法入睡了,坐起身來,先對著窗外看了看,不見異常。往日裏全是不經意之間看到異樣,今日自己留了心,反倒看不到什麽了。原來留心要看,反倒看不見想看的,隻有不經意間,才能看到許多事物。

他坐了一陣,順手將放在床邊案上的無色無相寶鏡拿在手中。他已打好包袝,這銅鏡,卻是要貼身攜帶的,因而不曾打在包袱之內。銅鏡之上,一泓碧水,除此之外,什麽都沒有。韓一鳴對著銅鏡看了許久,終於眼皮漸漸酸澀,合了起來。

一覺醒來,已是大天光了。靜心院中人來人往,自窗口望出去,不少師兄們已係上了包袝,背上了寶劍。韓一鳴連忙起身來,趕著去澆了碧玉竹,回到屋中來,沈若複已在等待。韓一鳴連忙將包袱係在腰間,背上鳴淵寶劍:“師兄,咱們是不是走了?”沈若複道:“你還未吃早飯,快些吃過了咱們就走。”韓一鳴這才發現桌上還有早飯:“早飯不吃也罷,別讓陸師兄等久了。”

沈若複道:“丁師兄一大早起來做這餐早飯,必有他的意思。你還是吃過再走罷,也不急在這一時半會兒。”韓一鳴聽他這樣說,這早飯是非吃不可了。隻得坐下來,將桌上的吃食一掃而空。及至吃完了,這才想起來自己吃了個幹淨,顧清泉的那一份呢?

忍不住道:“不好,沒給顧師兄留。”正在懊惱,沈若複已道:“顧師兄先就吃過了,我先前進來之時他已吃過出門了,早就到翠薇堂前去了。”韓一鳴道:“那,咱們也去罷。”催著沈若複出門,趕到翠薇堂前,隻見師兄、師姐們都濟濟一堂了。韓一鳴兩眼在這許多師兄師姐之中尋找顧清泉,還未找到,陸敬新已在一邊道:“沈師弟,小師弟,這裏。”韓一鳴與沈若複走過去,陸敬新道:“好了,等掌門師兄出來交待完畢,咱們便可以上路了。”

韓一鳴向諸位師姐看了一眼,小聲道:“陸師兄,師姐們也要下山麽?”陸敬新“嗯“了一聲道:“師姐們也是三人一組,也要下山去。”韓一鳴不禁有些擔心,倒是陸敬新似是知曉他心中的擔心,又道:“你不必擔心,師姐們的修為也不低呢。許多師姐的手段比我們厲害多了。至於劉師姐,她若不是將全部靈力都用來激發阿伽盧神木鐲的解毒功效,也不會吃那個暗虧,唉!”

他一聲歎息,韓一鳴心中也十分不忍。忽然本來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聲都靜了下來,抬頭一看,翠薇堂門已打開,趙浩洋與白櫻走了出來,緊接著出來的是丁五。丁五想是操勞了一個早晨,額頭上掛著汗珠,胸前衣衫上還濺有幾點油漬。但丁五全然不在意,站在台階之上,對著眾人道:“這番下山,要有勞各位同門了。我沒什麽可送給各位同門的,隻能盡我所能,做一餐飯給各位同門餞行。望師兄師弟們一路多加小心,早去早回,也好免去我的一番牽掛。”

下方站著的弟子都道:“是。”丁五站了片刻,對著眾人彎腰施了一禮,道:“我就不多話了,各位師兄弟、師姐師妹,這就請上路罷。”從前靈山弟子下山,便無過多言語,如今丁五當了靈山掌門,言辭更加簡潔。隻見司馬淩逸與兩位年長的師兄都走上前去,先對著趙浩洋與白櫻行過禮,然後對丁五一抱拳,丁五彎腰還禮,還未直起腰來,這三位師兄已騰空而去。

看著師兄、師姐們都結伴離去,韓一鳴心中忽然湧上一陣不安。他並非從未看著這許多人一一走開,隻是這回先有了仙塵派被滅門的陰影,便顯得有些前途未知,有了也許一去不能再能複回的淒愴。尤其是看著師姐們纖纖背影也劃落天際,更加無語。或許是劉師姐最後無助落下那無休無止的黑暗之中去,令自己十分難受,也或許是因屠龍之後,師兄師姐們就有些不能再回靈山,也不再存在於這個世間,因而十分擔憂。雖說看她們也是身手爽利,白櫻師叔的苦心教導未必就會比自己這點微末修行差,但這一瞬間,心中便是有了那說不出的低落心緒。

忽然有人拉了拉自己的衣袖,回頭一看,沈若複向前一指:“顧師兄和咱們招呼呢!小師弟,你不曾看見麽?在想什麽?”韓一鳴連忙向前看去,顧清泉已向這邊走來,他背上背著刀、劍兩般兵刃,頗有些意氣風發的樣子。轉眼已來到麵前,顧清泉道:“沈師弟、小師弟,咱們分道揚鏣了,期望你們在路途當中也多加精進自己的修為,回來後看見各自的長進,大家都會十分開心!”

顧清泉眉宇之間隱隱透出一股英氣來,韓一鳴不禁有些意外,這位師兄雖是武修,卻從來不見他如此意氣風發。自來他都是十分沉穩,這一瞬間的意氣風發,似乎變了個人似的。顧清泉不待他們出聲,抱了抱拳,便召出背上寶劍來,也飛快去了。竟沒有等韓一鳴與沈若複說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