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魔傳

四四四、借壁

四四四、借壁

韓一鳴與沈若複都呆一邊,萬料不到這屋裏竟會住著這許多女子,一個更比一個老。這老婦人已是很老了,但依舊看得出與先前那幾個女子同是一家人。雖說容顏已老,但舉止神態,還是看得出與先前那幾個女子的相似之處。連樣貌都有著些微相似。陸敬新已跳起身來,走到門前,對老婦人行了一禮,伸手攙扶老婦人:“這位老人家,我們幾兄弟路經此地,今日看來是走不了啦。可否討擾你老人家,在這裏借住一晚?”

那老婦被他攙了進來,送到床邊坐下,還未開口,陸敬新已道:“師弟,快給老人家打水來,先洗一洗水瓢。”韓一鳴“哦”了一聲,連忙去水槽邊洗過水瓢,舀了一瓢水過來,雙手捧著,遞到那老婦人麵前。老婦人也不及說話,先接過瓢去,連喝了幾口水,擦了擦嘴角,這才道:“嗯,幾位客人,我屋中都是女眷,著實不便留幾位在此住宿,還請幾位不要見怪。”

韓一鳴心知這屋子窄小,已住了這老老少少這幾個女子,他們著實不便留宿。但忽然心中一動,這裏雖不見什麽凶猛獸類,但這家人沒有男丁,卻依舊能夠安然在此度日,已是十分怪異了。這裏若是住了許多男子,那還說得過去。若是有猛獸前來,男子至少可以抵擋一陣,但幾個弱質女流,怎能抵擋得住?再說沈師兄寶劍的寶光真是直指這邊的,這家人家隻怕真是會令人刮目相看呢!

卻聽陸師兄道:“這位老人家,我們也知你家中全是女眷,不便留我等在此。但這裏荒郊野外,我等一時之間也尋不到更加妥當的歇宿之處,隻好請你老人家網開一麵,容我們在你家門前過夜罷。你老人家家中皆是女眷,著實不便,因此我們隻借你老人家門前空地,絕不踏入屋內半步。”那老婦遲疑半晌,緩緩地道:“這,這不太好罷!”陸敬新道:“你老人家不必照管我們。我們身上帶得有幹糧,隻是借你老人家門前一塊寶地,過一夜便走。這裏也是荒僻之地了,若是有什麽猛獸前來,我們還能替你老人家抵擋一陣。隻是懇請你老人家行個方便!至於屋內,我們是絕不會踏入半步,還請你老人家放心!”

那老婦人顯然不料陸敬新說話是如此滴水不漏,停了一停,又道:“既然都是露宿屋外,我屋外與別處有何不同?客人也不必一定要在我屋外留宿罷?”她聲音蒼老,上了年紀的人都是這般。韓一鳴不禁有些心軟,若不是師兄囑咐在先,說不定他會請師兄不要再為難這位老婦,正如老婦所說,她的屋外與別處,有何不同?

奈何陸敬新道:“老人家,行個方便。雖說此處與彼處並無不同,但有個倚靠總是要強些的。有一堵牆可以倚靠,總強過無所倚靠。我們出門在外,看見有人家,心中總覺溫暖些。便是乞丐,也總是愛挑人家門前坐躺。為的就是踏實二字。我們在外露宿多了,總不能踏實。不借你老人家的一草一物,隻借堵牆倚靠一夜,還請你老人家應允。”軟磨硬泡,便是沒有離去之意。

那老婦人默默無言,良久之後,才道:“那就這樣罷。借你們一堵牆依靠。隻不過我有言在先,夜間不論有何事,你等都不能踏進屋內來。”沈若複搶在陸敬新之先問道:“老人家,就是來了虎豹,我們也不能進來避一避麽?”韓一鳴心知他這一問,乃是將一軍的意思,也不出聲,隻是聽著。卻聽那老婦人道:“當然,便是來了虎豹,你等也不得進來。露宿在哪裏都會遇上虎豹,你們向何方逃命我管不著,但卻不得踏入屋內半步!”

這老婦人當真是十分強硬,韓一鳴與沈若複對望一眼,卻聽陸敬新已道:“就照你老人家的意思,便是今日來了虎豹,我們也不踏入這裏半步。”韓一鳴心中疑惑,這話聽著,說不出的別扭。但陸師兄既然這樣說了,必然有他的用意,暫且不必太在意,靜觀其變即可。

過得一陣,屋內越發幽暗起來,陸敬新道:“二位師弟,咱們都到屋外去罷。”韓一鳴與沈若複一同隨了他自屋內出來,在牆角邊坐下。那屋內比外麵黑暗多了,那老婦人並不點燈,屋外還有天光,隻是光線黯淡了許多,四周卻還看得清楚。屋內那老婦人一直坐在床邊,似乎一動不曾動過。韓一鳴悄悄向屋內看了兩眼,其間已是一片墨黑,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三人坐在牆邊屋簷之下,過得一陣,隻聽拖拖拉拉的腳步走了近來,“嘭”地一聲,木門已關上了,想是那老婦人自行來關了屋門。韓一鳴心中隻覺說不出的怪異,卻又說不出哪裏怪異來。陸敬新在一邊點火,卻始終點不起來,實在無計可施,三人隻得將那幹冷的硬餅嚼了咽下肚去,勉強將肚子填滿些。

這蔥油餅熱著吃倒是極香,但冷著吃,卻是十分幹噎。偏生這裏點不起火來,不能烤一烤,隻能就著冷的吃下肚去。韓一鳴也覺得餓了,勉強吃了兩片,見旁邊沈若複也不吃了,卻將一塊蔥油餅在手中拋來拋去並不收起來。一時間,連陸敬新也不吃了,三人默默坐在牆邊。

過得片刻,沈若複將那塊餅拿在手中,走到門前去,敲了敲門道:“老人家,想必你老也還不曾用晚飯罷,我這裏有一塊蔥油餅,給你老人家放在門檻上。”他全然不理會屋內寂靜無聲,伸手自旁邊樹上摘了一片大樹葉下來,先在衣裳上擦了擦,才將蔥油餅放在上麵,將樹葉放在門檻上。

沈若複與韓一鳴全然忘記了那老婦人在屋內全無動靜,定然也沒吃晚飯,見師兄這樣細心,都對望一眼,做了個鬼臉。但屋內除去少有的拖拉腳步聲外,始終悄無聲息,也全然沒有燈火透出來。天色越來越暗,他先前見過的三個女子,卻一個都沒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