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魔傳

五五一、兼濟眾生

五五一、兼濟眾生

他麵色雖說還是蠟黃,但卻已有了活氣,不再是從前那樣死樣活氣了。韓一鳴隻覺這人病這一場,似是變了什麽,卻又說不出來。他不止再不似從前那般無禮了,連言辭語氣都變了許多,直如換了個人似的。謝子敏又開了一張藥方,交與平波道人門下弟子,便起身要走。那方師兄道:“謝師兄,請你稍坐,我有話要說。”又道:“師弟們都出去守候,不必進來。”平波道人的弟子雖說都有些猶豫遲疑,卻還是一一出去了,似是不想違拗這位師兄之意。謝子敏複又坐下,那方師兄道:“我聽師弟們說,說我那杜師弟想要跟隨師兄一同去四方遊醫,不知師兄意下如何?”

他兩眼望著謝子敏,謝子敏似是若有所思,卻仍不言語。那方師兄道:“師兄的奇技,我是欣佩之致,若不是師兄相救,我這回是斷無生路了。即便能活下來,隻怕也要受極多的苦楚,我算是知曉師兄的修為在何處了。尋常小傷遇上咱們,還可尋點法術來施個一下兩下的。但遇上這樣的傷,是全然無用的。師兄這才叫兼濟世人。如今我的師弟與有了這樣兼濟世人的好意,乃是我師門之福,我是極之讚成的。”韓一鳴看了謝子敏一眼,謝子敏一動不動,也不出聲。那方師兄又道:“我錢師弟已前來與我說過,說杜師弟想隨師兄前去,不知師兄意下如何?”

謝子敏依舊不說話,韓一鳴心知這位師兄並非不知人情世故,若是真不識得人情世故,定然不會變成老婦人施行醫術了。再者劉晨星說得再分明不過了,師兄也會放在心中慢慢細想。那方師兄道:“我問過杜師弟,他就是因十分醉心醫術,加之見了師兄醫術神奇,才有這想法的。他隨了師兄去,倒要請師兄多多點撥,多多指教了。”謝子敏道:“他能隨我同去麽?”

那方師兄道:“師兄太多慮了,如何不能?他願意去,乃是去受苦。跟在師兄身邊,一路上隻會十分辛苦,又不是去吃甘嚐蜜,隻要他想好了,不畏辛苦,便能去!”謝子敏沉吟片刻,道:“若是我讓他背離貴派,改投我靈山呢?”韓一鳴愣了一愣,大吃一驚,不知謝師兄怎麽會說出這樣一句話來?師兄可不是這樣的人呀!先前也說得再明白不過了,可是不知這時怎會漏出這樣一句話來?那姓杜的弟子真入了靈山,隻會給靈山帶來無盡的麻煩!

但韓一鳴並不言聲,謝師兄並非一個在意這些的人呀,他說出這話來,想必有他的道理,還是洞悉他的想法之後,再出聲不遲。隻聽那方師兄道:“謝師兄,你言下之意是要讓他背離我們師門麽?”謝子敏道:“我也有師門,但我心係此道之後,師門之事便關注極少了,若不是盡心竭力地關注此道,哪能有所成就?我所謂的離開師門,乃是指將關注的心思都放在所精研之道上。師門若無大事,皆不會關注。再者,從前往事隻不過是從前往事,在人命麵前,都再輕忽不過了。我與貴派師弟同行,不想還為這些陳年舊事所擾。與其為這些舊事所擾,不如不擾。”

那方師兄定了定神,道:“宋師弟,你去請杜師弟前來。”宋出群在門應了一聲,在門前探頭道:“師兄,你還真要讓他去呀?”想來他雖出去了,兩耳卻是留在屋內的。方師兄道:“他心係此事,如同你心心念念有一事,若是不去,心中可會放得下?不必再說了,此事乃是好事,該當讓杜師弟自行抉擇!”宋出群道:“師兄,若是師父怪責……”方師兄截住他的話道:“師父若有怪責,我來當擔。你不必多言,去找杜師弟出來罷。”宋出群這才去了。

不多時院內傳來細細話聲,韓一鳴站得離門近些,聽得一清二楚。隻聽宋出群道:“師兄,你可想好了,這可與叛出師門無甚分別,你若是如此固執,師父怪責下來,你可不要怪我做師弟的不幫你。”另一個聲音道:“師弟,我不過是精研此道,並非叛出師門呀!我在派中也是修習此道,我隨謝師兄去,同樣是研習此道。謝師兄也隻是指點我,並非便要做我的師父,我還是你的師兄,怎地就會是叛出師門了呢?”

宋出群壓低了聲音道:“師兄,你小聲些。咱們與靈山的過往,你真的就……”那姓杜的師兄道:“師弟,凡事都要扯那樣遠麽?若真要這樣牽扯,方師兄這回可就真真要毀在我的手上了!靈山的謝師兄若是總看著從前過往,隻怕是不會前來相助的!我也很是擔心靈山的師兄弟們不會出手相助,但靈山的師兄弟們確實出手相助了,令我汗顏,還有什麽過不去的過往一定要記到如今呢?連人的性命死活都不放在心上了!你放心好了,我跟隨謝師兄,隻是因我們誌趣相近,可以相互精進,我能自師兄處學到那許多事務,於我來說,隻會是好事。如若說我學了這些便是叛出師門,我是絕不這樣認為的。難不成我學了去兼濟世人不好麽?我兼濟了世人不也是咱們門派兼濟了世人麽?師弟,我兼濟了世人,不也有你的份麽,你難道不想兼濟世人?”

韓一鳴不禁暗笑,這杜師兄果然很是聰明,那宋出群十分蠢笨,哪裏會是他的對手?但他的心思卻是十分坦白的,便是羨慕謝師兄的技藝。宋出群不再言語,韓一鳴甚是想看一看他的麵目神色,卻是不好伸頭去看。以他這種牛心左性之人,便是說不過師兄,心中也未必就真以師兄的言語為是。片刻之後,宋出群與那杜師兄都走到門口,韓一鳴果然見那宋出群麵上神色頗有些氣不過,似乎對杜師兄的想法不以為然,卻又無能為力,隻能聽之任之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