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魔傳

五九二、領罪

五九二、領罪

無色無相寶鏡中的蓮花已然消失很久了,此時乍然出現,韓一鳴不覺意外,卻也忍住了不問。丁五道:“嗯,師弟,你是把它揣在胸口麽?”韓一鳴點了點頭,丁五道:“好!這回我們同去,你也要將它揣在胸口。”

韓一鳴隻覺這話不必交待了,自己向來是把無色無相寶鏡揣在胸前的,但他既然叮囑了,便道:“是。”丁五道:“師弟,你擔心麽?”韓一鳴一愣,隨即明白他問的什麽。他的意思是,自己這樣去到青龍麵前,會不會害怕擔憂?猶豫了片刻道:“師兄,我自然有些擔心的。”他擔心的是自己從前與小乖的種種,與白龍金蛟的相識會青龍所知,會連累了他們。自然也有些擔心在青龍麵前,自己會是何等模樣。

青龍,畢竟是東方之主。它的強大,韓一鳴已然領教過了,它若是對自己青眼有加,自己都會粉身碎骨的,如何不驚?丁五道:“師弟,你可願意與我同去?”韓一鳴看了丁五片刻,是了,丁師兄現今是掌門師兄,青龍或是它座下的白龍金龍怪責下來,丁五便要首當其衝承擔罪責。如同當日裏大師伯首當其衝麵前那條冷漠強硬的白龍一般!

韓一鳴看了丁五一陣,道:“師兄,我定要與你同去。並且我要走在師兄之前,請師兄不要阻攔我。尊者要問的,想必是我,我知曉了太多尊者想要知曉的。”丁五道:“師弟,不是我阻攔你,尊者問你與問我有何區別。你總是我靈山的師弟。小乖與我相伴的時刻更久。隻不過尊者並不知曉,在靈山的時日並不代表我便知曉小乖在何方。師弟,你也一樣,何況那時你還不在靈山,你如何得知它的所在?”

一個久已沉寂的念頭冒了出來,韓一鳴問道:“師兄,小乖,是大師伯送走的麽?”丁五一語不發,一雙小眼睛隻是看著他,既不點頭也不搖頭。韓一鳴看了他許久,他也不回避,就這樣迎著韓一鳴的探詢的目光。過得一陣,韓一鳴道:“我知曉了,師兄。我不會再問了。”丁五道:“師弟,問與不問有何異呢?問了能如何?不問又能如何?知曉了你能如何?不知曉,你又能如何?許多事,不問不知才好!”

沉默片刻,丁五道:“師弟,我是去向尊者領罪的!”韓一鳴怔怔看著這位師兄。丁五道:“小乖,無論怎樣年幼,身在何方,都與靈山息息相關。”他抬頭看了看窗外已漸漸暗下去的夜色,過了片刻,又道:“師弟,小乖既與靈山息息相關,這私藏之罪,尊者怎會不追究?一派掌門如何能夠逃脫罪責?”韓一鳴十分意外,他本以為是丁師兄陪同自己前去麵對青龍,卻不料自己乃是陪同丁師兄去麵對青龍的責罰!

丁五道:“小乖,是師祖收留在靈山的,乃是因師祖有力保全小乖。但師祖下山之後,靈山掌門便傳到給了我師父,因此尊者若是要來問罪,問的隻會是我師父。不過那些年小乖在靈山之上,隱藏得甚好,尊者一直都不知曉靈山藏匿了這樣一個生靈。此番知曉了,是定要靈山交出小乖來的!”韓一鳴立時想起白龍的慘烈結局來,忍不住脫口而出:“不交!”立時又覺自己不該出聲打斷師兄的思索,不再說下去。丁五道:“我與你的想法是一般,我是不願交的。”

聽丁師兄親口說出“不交”二字來,韓一鳴顧時鬆了一口氣。丁五依舊語氣平穩地道:“尊者是不會就此罷休的,因此我要上門去領罪。尊使已傳令給我了,要靈山掌門交出小乖來。要麽交出小乖,要麽自己前去領罪。我寧願前去領罪。”韓一鳴看著這個平凡無奇的師兄,他語氣那樣平和,似乎說的是今晚吃的菜一般。忽然想到一點:“師兄,為何是我陪師兄前去呢?我倒不是害怕,不瞞師兄,我……”

“師弟,你與小乖相處甚歡。你知曉已逝白龍的許多往事,是也不是?”丁五接著他向下說去。韓一鳴點了點頭:“我知曉這許多事情,我隻怕我陪同師兄同去,會害了師兄。尊者尊使不是看到我就無所不知了麽?若是看到了這許多,我隻會……”丁五道:“你是陪我前去,也不是陪我前去。尊使前來傳令,明示我是要你一同去的。想必就是為了知曉你所知曉的所有。”

原來兩人都是前去領罪的!韓一鳴說不出話來,是了,自己夢中尋找小乖,想必是尊使所為了。好在小乖藏得甚秘,自己不曾尋到,連借用自己眼睛的尊使都不曾尋到!韓一鳴舒了口氣,丁五道:“師弟,你害怕麽?”他這是再次問到“怕”了,韓一鳴搖了搖頭:“師兄,你放心,我不怕!”

丁五點了點頭:“師弟,我也不怕。若是為了我能活下去,要交出小乖,我是怎樣都做不到的。它不因我而生,卻不該因我而死。”韓一鳴乍然間聽到這樣樸實的道理,怔怔看著丁五,丁五道:“別的我也說不好,也不必說了,師弟,你回去歇息罷。明日我們就下山去。”停了一停,丁五緩緩地道:“我自上了靈山,便不曾下過山,不知山下如何了!”

韓一鳴走出門來,眼前的樹林已有了些微寒意,白天美倫美煥的七色樹林,到了晚間,都變得顏色深濃起來。陣陣涼風拂過樹梢,帶**水般的林濤。韓一鳴在門前站了片刻,順著腳就向山梁走去。翻過山梁,前方一潭碧水,泛著鱗鱗銀光,潭中一枚月亮,靜靜地映在了水中央。幻鏡湖,他信步走到了小乖從前的棲身之所。

韓一鳴慢慢走到湖邊,小乖不在其中了,這裏少卻了許多生機。但韓一鳴一直認為小乖會回來,這池碧水,就是為小乖而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