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印無雙

170章 注孤生

任何一個新事物的產生,都必將伴隨著種種爭議,詩詞自然也不例外。

前麵介紹過,此時空的百家燦爛文化並不必現世低弱,至多隻能說是春蘭秋菊,各擅勝場。而數千年流轉發展下來,詞文名篇層出不窮,不說將優美文字寫盡,但也形成了個頗為成熟龐大的體係。

而在此體係下想要另辟蹊徑,自創流派,難度以及所遇阻力無疑也就可想而知。

並不是因為才華的問題,實際上即便是場內心中再為抵觸的儒生,也不會去否定這首摸魚兒—雁丘詞,的確是篇不可多得的經典好詞,拔得這場比試頭籌也是理所應當的事情,甚而還有些過了……

是的,現如今就有人在暗自吐槽這首詩詞的主人,也就是葉席,竟然會想到拿如此經典詩詞,來參加這等不起眼的青樓賽事,這就好比用攻城投石機砸蚊子,簡直可恥!

眾人質疑挑剔的是這摸魚兒,到底有沒有資格成為個新作詞牌!

這也不是什麽文人相輕的毛病,事實上這種質疑確實是有必要的。要知道詞最初是伴曲而唱的,而眾所周知曲子都有一定的旋律、節奏。這些旋律、節奏的總和便就是詞調。簡單點說,如果這摸魚兒被確定是個新作詞牌,那今後甚至是千古後世,都將會有無數文人按此調填詞。且先不說這份功績如何大到令人眼紅眼炸,隻說其所負使命,便容不得絲毫馬虎大意。

畢竟前人都希望能為後人所推崇敬仰,而不希望因錯漏被後人屢次翻找出來取笑鞭屍。

然而作為被質疑的對象,葉席,現在卻隻想說——如果我說這隻是無意的裝逼裝過頭,沒想成名,那你們信不信……

答案毫無疑問,當然不會被采信,但這也就是事實。

葉席之所以會寫這首摸魚兒,就是因為先前的蝶戀花沒出任何問題,便下意識的以為這個詞牌在此世間也是有的,哪想到蝶戀花確實有,但摸魚兒卻沒有呢……

這特麽真的是個誤會啊!

然而現在說什麽都遲了,麵對著房內十餘青樓女子以及秦瀚冰、潘胖子兩人的崇拜目光,葉席想了想,還是決定再努力下,輕咳兩聲:“咳咳,那個,這首詞不是我的……恩,少年時逛集市,偶遇個自號半仙的算命老頭,經常於攤前吟唱這首詞,一來二去便就記下了,大致情況就是這樣,我隻是借來用用而已……”

“嗬嗬,那前幾首呢?”

“那是個衣著破落的遊方道士……”

“葉哥!”話音未落,潘胖子粗暴打斷,伸手指了指自己胖臉,“你覺得三歲幼童長我這樣嗎?”

秦瀚冰也在一旁誠懇勸道:“葉兄弟你可以渺視我們在詩詞方麵的造詣,但不能無視我們的腦子智商啊。”

實際上你們的智商真不怎麽樣,講真話都不信……葉席嘴角**幾下,無奈,隻得擺出個看似淡定、實則蛋疼的從容表情,努力扮演出一副不求聞達於諸侯的高人隱士風範,輕擺手:“開個玩笑,這首詞……偶得佳作、偶得佳作,嗬嗬……”

“這就對了嘛!”潘胖子撫掌而道,“知道葉哥你不喜出風頭,但我們兄弟之間還有必要瞞著嗎?”

“恩,我的錯、我的錯。”葉席摸了摸鼻梁,眼角餘光掃到兀自議論紛紛的樓下大堂,果斷轉移話題,“對了,既然那蘇念念讀了我的詩詞,那這場比試就算是我們贏了吧?”

“呃……”這是顯而易見的,但秦瀚冰、潘胖子兩人聞言卻俱都一愣。原來他們方才被那新作詞牌給嚇到了,一時間竟是忘了比賽這事。現在聞聽葉席話語,這才將將反應過來,

“對啊,摸魚兒是葉哥寫的,那不就代表我們贏了?!”一拍腦門,潘胖子驚喜叫道,“我說剛才怎麽總覺得怪怪的,好似疏忽了什麽大事……果然是大事啊!哈哈,我們贏了!”

秦瀚冰亦是激動拍著葉席肩膀,少見爆出句粗口:“真特娘漲臉!葉兄弟,我現在開始有點相信你的節目能讓我們黃印班贏了!”

葉席挑眉:“敢情你先前都不相信來著?”

“呃,口誤口誤,其實我一直對葉兄弟你信心十足……哈哈,好吧,我的錯。酒來,我自罰一杯,大夥也都舉杯為我們才華橫溢的葉兄弟幹一杯!”

……

到現在才想起來歡呼慶祝,這反射弧無疑是有點長的,而究其原因,自是因為他們還有點不敢置信。雖然從第一輪的僥幸過關到第二輪的博運氣,再到第三輪的狀元登頂成功闖入決賽,葉席的表現是越來越好,也給了他們莫大信心。

但感覺能贏和實際獲勝畢竟是兩碼事,再者他們幾人參加這比試真的隻是適逢其會,一點準備都沒有,與樓下那些要錢有錢、要才華有才華的其他參賽者比起來,也毫無優勢,但最後獲勝的卻偏偏就是他們,如此兩人自是有些被天降餡餅砸中的幸福眩暈感。

“來來來,再幹一杯。”隨意撈起袖子擦了下嘴,潘胖子再次倒酒舉杯,對著葉席擠擠眼,神情頗為猥瑣的叫道,“方才那杯是慶祝葉哥一舉奪魁,現在這杯是恭喜我們葉哥今晚入得美人閨房,爭取好事成雙,嘿嘿……”

秦瀚冰大笑:“不錯,這杯是一定要敬的。據我所知那蘇念念還是個清倌人,葉兄弟好福氣啊!”

是了,這次比試的彩頭就是能入那蘇念念閨房,不過並不是什麽拿一血,而是紅袖添香,秉燭夜談。

這也是這個時代的特色,與現世大為不同,這從進得歡場後老鴇的言語就能看得出來,在這裏,老鴇會說她的姑娘琴棋詩畫,無一不精,並讓姑娘即興為客人唱個小曲聽聽。但在現世,老鴇則會指著手下姑娘介紹道,腿長腰細、活好水多,說不準還會讓姑娘當場劈個叉助助興什麽的……

當然了,如此並不是說這個時代的青樓就沒有那樣的特殊服務,這顯然是不可能的。隻是這裏包裝的要更文雅些,也分的更為細致。有專門負責侍寢的姑娘,也有賣藝不賣身的清倌人,還有如明星般一呼百應的花魁。

蘇念念便是後者,而僅想憑比試獲勝就想輕易拿花魁一血,那自然是癡心妄想。當然凡事無絕對,如果你後續有能令對方姑娘加深傾慕的本事,溫水煮青蛙,慢慢培養感情,那也不是沒有成為入幕之賓的可能,而若是再有點財力,那直接為姑娘贖身娶回家做小妾,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這也是許多名妓花魁的最終命運。

好吧,之所以說這麽多,是因為葉席有點動心了。這也是廢話,美人當前,不動心的那是太監。

葉席當然不是太監,他是個性取向很正常的成年人,且兩世都是,如此自也會有那方麵的需求。

而且不得不說,這種事情嚐試過與沒嚐試過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概念。若沒嚐試過,那即使心向往之,其實需求也不是那麽強烈的。但若嚐試過,識得其中美妙滋味的,那就有點不能忍了。

葉席是嚐試過的,在現世,雖然他並沒有成家,但戀愛也談過那麽幾次,或者與其說是戀愛,倒不如說是在異地兩個為生活打拚的他鄉人彼此慰藉,如此關係自是長不了。而待後來葉席事業小有所成時,沒功夫談情說愛,迎來送往的歡場倒是去過不少,不能違心的說是老司機,但裏麵的門門道道卻也清楚,無非就是花錢解決生理需求而已,幹淨利落,彼此也不用負責。

但在穿越來到此世後,葉席活了多少年,也就憋了多少年。

如此倒不是說沒有大山妹子看上葉席,實際是有的,找牛二伯談親說媒的媒婆還不少。畢竟葉席長得並不磕磣,還有一手打獵手藝,這在大山裏就是溫飽不愁的代名詞,也是姑娘願意嫁過來的條件標準。

可以說,如果此世界沒有印道存在的話,那葉席現在早就成家立業了,說不定孩子都有了,也享受一把家庭的溫馨滋味。

但因為印道,葉席清楚自己不會在大山裏待多久,再想想這裏的社會風氣,也就強行斷了這方麵的念頭。

畢竟不是現世,還能無責任約個炮啥的。在這裏睡個淳樸的山裏妹子,壞人貞潔,結果你若還不娶人家,那真的是分分鍾投河給你看……恩,你也跑不了,也會投河,被撞進豬籠裏的那種。

……

言歸正傳。

受秦瀚冰兩人話語影響,葉席沉寂多時的春心不禁有點**了,但多少也還有點猶豫,這是想到後續與那蘇念念培養感情的麻煩了,浪費時間啊,還有成為備胎的風險,投入與報酬完全不成比例嘛。

唉,話說這比試獎勵幹嘛要是個花魁呢,普通青樓女子多好啊。長夜漫漫,大家完全可以談談文藝,順便彼此交流下**與靈魂的看法,皆大歡喜不好嗎……

也就是秦瀚冰與潘胖子不知道葉席這注孤生的糾結想法,否則非得狠狠嘲笑他不可。且不說這事成與不成尚且兩說,就算成了,你好好的花魁不要,卻要最沒地位的賣肉妓.女,簡直大逆不道啊!

也就在這天字三號房內慶祝歡騰,各人各懷心思時,門外忽然傳來響聲動靜,

“閻少?你今晚也來了……咦,你的手怎麽了?”

“原來是念念啊,哦,沒事,一不小心磕到了……”

“無事就好,對了,差點忘了介紹,這位是韓太傅……”

“哈哈,用不著介紹了,韓太傅之名夜傾城誰人不曉?恩,閻家閻高軒見過太傅,您老識得小子的,不知還記得否?”

“你是閻副城主的愛子吧,我們確實見過。咦,逸才也在啊?”

“末學後進蕭逸才拜見太傅!”

“哈哈,不敢瞞太傅,蕭老正是小子請來助拳的,原想著能給念念捧捧場,不想此間另有高人為此次活動增色,倒是小子多此一舉了。”

“難怪老夫方才瞧那第一首詩詞,黃菊散芳叢,清泉凝潔雪,頗有散逸之氣,原來是出自逸才之手,如此就怪不得了。”

“讓太傅見笑了,那輪蕭某實在贏得僥幸,無顏受太傅誇讚。”

“哈哈,好了,蕭老你就不要自謙了,太傅即點你為狀元那自有點的道理。對了,念念與太傅此來這裏……莫非那位得勝高人正在這天字三號房中?”

……

門外似有兩夥人無意撞到一處,其中一方自然是那蘇念念與韓太傅,應是為兌現比試獎勵而來。至於另外一方……

“這聲音,有點耳熟啊。”放下手中酒杯,聽到動靜的潘胖子不由皺眉看向門口。一旁從遐想中回過神來的葉席,挑挑眉,同樣是有這感覺。

隨即不等兩人沉思回憶,秦瀚冰便眯眼撇嘴道:“確該耳熟,你們今天中午剛聽過。”

“那個閻少?”葉席恍然。

潘胖子一拍手掌:“是了,我先前與你們說起過,那個姓閻的也在這裏,就在我們隔壁的天字一號房。他現在來這裏……”

微頓,想到什麽,潘胖子與秦瀚冰不由都是看向葉席。此前有雜役說過的,那閻少對這蘇念念似乎很有意思,隻要後者出來撫琴,他便必到,為此還花重金長期訂下天字一號房。

既如此,眼下這活動,那閻少自然沒有不參加的道理。但現在最後的獲勝者不是他,而是半道出來截胡的葉席……

紅顏禍水啊……葉席也是想到了這點,嘴角不禁抽了抽,我特麽就是想找個唱曲的,怎麽就整的這麽複雜呢?

無語間,外麵寒暄告了個段落,隨即房間木門便被輕輕敲響。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葉席幾人也未糾結,揮手便示意門旁雜役打開房門,一行四人魚貫而入,除開蘇念念與韓太傅外,另外兩人中果然有中午見到過的那個閻少。

相比起上次見麵,這時的閻少稍顯狼狽,右手手掌似乎受傷了,裹著塊厚厚傷布,隱有血跡滲出。落後一旁韓太傅半個身位,持禮甚恭,但當抬頭向葉席幾人這邊看過來時,目光中卻有著掩藏不住的陰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