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印無雙

171章 裝逼的代價

獲勝獎勵是進入蘇念念閨房,但現在人家自行找上門來,那自然是有事的。

果不其然,蘇念念貌似隻是順道過來,滿足下好奇心而已,實際她是做中間介紹人的,真正迫不及待想見葉席,或者說是想見那幾首詩詞主人的,應是那進得房中就不斷打量葉席幾人的韓太傅。

麻煩來了……

一瞧那韓太傅的神色舉動,再看著他手裏所拿著的正是方才自己所寫的那首摸魚兒—雁丘詞,葉席就有點頭疼了,早知會如此麻煩,他肯定不會去寫什麽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接寫首紅豆情詩不就完了嗎?

當然,無論是韓太傅還是蘇念念,都是有點身份的人,做不出一上來就直接發問的舉動。進得門來還是先以寒暄、自我介紹為主,這是必不可少的人際交往,也是鋪墊。

值得一提的是那方才在門外說著要見識下高人的閻少,好似真的隻是來見識下而已,照麵後,恍若初次相識,平聲靜氣的與葉席幾人打了聲招呼,便推脫有事帶著他口中喚作蕭老的青袍老者,幹脆退出門去。

如果不是中午雙方不算愉快的見麵,外加進門時有察覺到他眼中掩藏不住的些許陰霾,葉席幾人說不定就真信了他的見識理由,但現在,葉席與秦瀚冰兩人交換了個眼色,不禁都是微微皺眉。

會咬人的狗不叫。

葉席幾人的適逢其會,無疑是壞了那閻少的好事,對方現在肯定是憋著滿肚子怒氣殺意的。而且葉席有注意到那閻少受傷的右手,外麵包裹著的厚厚布帛,像是臨時從衣服下擺扯下來的料子……這是不正常的,以對方的身份地位,即便是不小心受傷了也會用專業傷布,怎麽可能會如此草率處理?

除非那傷口是剛才弄的,因為來不及便隻能將就。而剛才的時間段正是那蘇念念宣布最終獲勝者的時候,如此也就好想明白了,就是不知道他在大怒之下是捏碎的酒杯,還是摔碎了酒瓶碗碟……

當然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那閻少當時定然是怒火中燒的,否則一個修印師又怎麽會被碎瓷片輕易割傷?但就是這樣的滔天怒意,隻是過了小會,就隻剩下眼中不易察覺的些許陰霾。再等隨後與葉席幾人招呼時,那些許陰霾都不見了痕跡……

如此做派當然不可能是那閻少胸襟開闊,有意淡化此事,這話隻能騙幾歲小孩。葉席幾人很清楚那閻少是在隱忍,應該是有考慮到房中還有蘇念念與那韓太傅在的關係,而且乍然遭遇也確實不好立刻發難,所以選擇了暫時避退。

這舉動看似有些虎頭蛇尾,但其實不然。就從對方能準確找到天字三號門外,也就能知曉肯定是有派人調查過的,也應該提前就知曉了壞他好事的正是葉席幾人。而在彼此都知對方存在的情況下,那閻少還選擇若無其事的過來打聲招呼,其中意味就頗為值得玩味了……

挑釁?算不上。準確的說,這是在宣示一種姿態,一種將葉席幾人正式納入視野的姿態。

類似戰前通牒,若加上旁白的話,那應該就是——恭喜,你們成功激怒我了,幾個渣渣!

……

且先不說那機關算盡太聰明、結果反為他人做嫁衣裳的閻少,隻說房中幾人在互相交換下身份信息後,氣氛亦隨之熟絡許多。

葉席幾人這邊出麵的自然是秦瀚冰,潘胖子口才是好,也擅長人際交往,但在當下這個環境卻是英雄無用武之地,因為對麵出來答話的是韓太傅,他商賈出身的身份無疑還是低了點,擺不上對等台麵。

“……原來是小秦公子是秦副城主的愛子啊,難怪瞧來頗有些眼熟。”

“不敢不敢,當不得公子稱謂,太傅喚我明德即可,這是小子的表字。”

在那韓太傅麵前,秦瀚冰自是持禮甚恭,也不敢有所隱瞞真實身份,畢竟對方可是個連他老爹都未必買賬的大人物。

說到這裏可能就有人會問了,難道秦瀚冰、潘胖子修印師的身份都壓不住對方?

這就得要看你怎麽看待這問題了,這個世界類似葉席那個時空的古代封建社會,在這裏人們最為看重的還是宗族關係。印道畢竟隻是個小世界,且遠離塵俗,無法深入影響主流社會秩序。當然話說回來,秦瀚冰若不是出身官宦世家,而隻是個獨來獨往的傭兵冒險者,那就大可不必給這個韓太傅麵子了。惹惱起來,也用不管他是否給當今天子當做老師,一印術下去,該躺還得躺……

言歸正傳,有了秦瀚冰父親這層關係,房間氣氛自然也就更為緩和。彼此再行寒暄幾句後,那韓太傅終於將目光投向一旁葉席,意有所指道:“明德可否為老夫引見下這位小先生。”

秦瀚冰聞言一愣,不是因為這要求,而是對方喚葉席的稱呼,先生!這可不是隨意可用的稱謂,要知道稱別人先生便就有向別人學習的意思。所謂達者為先,師者之意,這可是種帶著些許敬意的稱呼。

而以韓太傅的學識,自然不可能不懂這稱呼的意義。

一旁自替雙方作個中間引見人便許久不言的蘇念念,聞言亦不由將視線從房中那十餘個青樓同伴女子身上移開,看向除了麵龐清秀,其他並沒有什麽特別存在感的葉席,目光泛彩,頗為驚異的樣子。

沒有人是傻子,至少這蘇花魁不是,韓太傅這樣稱呼,定然是已經確定了那幾首詩詞的主人,正是眼前這略顯青澀的少年郎。

人老成精,眼光果然毒啊……對著瞧來的韓太傅微微躬身行禮,葉席心中不由暗自感歎。

要說他們總共隻三人,想要看出來似乎不難。但實際情況卻並非如此,或許潘胖子可以被輕易排除在外,因為他身上的銅臭味實在是濃了點,怎麽看也不像個飽讀詩書的讀書人。但他與秦瀚冰就不是那麽好分辨了,一是因為他的年紀太輕,青澀麵龐也頗具欺騙性。二是他的穿著打扮,明顯出身白丁,不像是有機會接受到良好教育的樣子……恩,大概就是因為後者暴露的吧……

擅長細節分析的葉席,很快就想明白問題出在哪裏,他這身打扮會出現在這裏,且還能與明顯非富即貴的秦瀚冰兩人平等站在一處,這本就是最大的破綻。

“見過韓太傅,先生不敢當,小子姓葉名席,無字,太傅可直呼其名。”

“夜襲?”

這就是為什麽葉席每次自我介紹時都會詳細解釋的原因了……瞧了眼訝然微聳眉的蘇花魁,葉席抽了抽嘴角:“葉席,生來片瓦遮頭,死去一葉為席的葉席!”

“哦,不好意思,葉公子……”

“沒事,習慣了。”葉席不以為然擺手。

“無字?”韓太傅錯愕愣神,“你不是讀書人?沒入過學塾?沒有師長?”

擦!失算了……

古代但凡是有點身份的人都是有字的,成年後不便直呼其名,便喚表字。

比如秦瀚冰,也就是姓秦名瀚冰,字明德。隻是印術學院裏麵的學員成分頗為複雜,沒有字的普通人一抓一大把,比如楊澤就沒有,所以為了不做特殊區別,先前也是為了隱藏真實身份,秦瀚冰便沒提表字,隻以姓名與葉席幾人交往。

但在這時代有一種人哪怕是出身白丁,毫無身份,也會有表字,那就是讀書人。即便先前沒有,入得學塾啟蒙時教習師長也會幫起一個,但葉席這個寫出經典詩篇的卻是個偽讀書人,從來沒入過什麽學塾,又哪裏會有什麽表字,就連葉席這姓名還是現世老道士在撿到他後給起的。

又要解釋,頭疼啊……說一句謊話,就要有再撒一百個謊的覺悟。葉席唯有硬著頭皮道:“小子沒入過學塾,也無真正師長,隻是閑來無事愛翻書而已。”

“如此說,竟是自學成才?!”韓太傅聞言頓時大驚。

“嗬嗬,算是,勉強算是……”

“這怎麽可能……恩,倒也有幾分可能,想來也隻有脫得舊文樊籠,方才會有獨辟蹊徑的勇氣,新作詞牌,寫出那首驚才豔豔的摸魚兒—雁丘詞……隻是也不對啊,若無積累儲蓄,前幾首的照鏡見白發、蝶戀花,又從何下筆寫來……”

沉吟思慮良久,回過神來,韓太傅看著葉席不由搖頭歎道,“若所言屬實,那小葉先生的才華天賦便太過可怕了,老夫生平僅見你一例。”

“有嗎?嗬嗬,太傅謬讚了……”你說什麽就是什麽吧,葉席決定裝傻充愣扮鴕鳥了。沒辦法,在這等真正大儒跟前,說的越多,錯的也就越多,不如不說讓對方自行腦補,這樣或許還能蒙混過關。

事實證明葉席還是太天真了,在不糾結是否是自學成才的問題後,那韓太傅便拿出那張雁丘詞,作請教狀:“這首詞老夫甚為喜愛,也有意推廣此詞牌,然其中有幾處模糊不懂處,還請小葉先生明示。”

“太傅客氣了,但問無妨。”

“首先是這段前引地點,汾水雁丘……全州老夫去過幾次,卻從未聽說有河喚汾水,不知具體方位在何方?”

“哦,這個啊……汾水河很小的,其實就是個水溝,也就附近當地人知曉,太傅不知很正常。”

“原來如此,且看這句,橫汾路,寂寞當年簫鼓,荒煙依舊平楚……恕老夫見識淺薄,莫不是有前代帝王曾途徑汾水河旁,因而簫鼓相伴,熱鬧異常?不知是哪位帝王……摸魚兒此詞牌名可有出處?仄韻是依此雁丘詞固定不變的嗎?前片六仄韻,後片七仄韻?能否請小葉先生再寫一篇摸魚兒,讓老夫好作參考……”

“……哦,對了,還有這字,與先前書寫照鏡見白發的字體如出一轍,筆跡瘦勁,鋒芒或隱或顯,似有自成一家氣象……這也是小葉先生獨創?不知可有參考源頭?可有命名……”

“……”

喂,老頭,你真的夠了啊!十萬個為什麽啊?信不信逼急了我現在就敲暈你,然後跑路走人……

這當然隻能是想想而已,就看這韓太傅一臉激動求知欲,就知結果肯定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悔不當初啊,焦頭爛額的葉席現在剁了自己手的心都有。

特麽讓你手賤,遭報應了吧!

最後被逼無奈的葉席,唯有再次苦笑提筆,在一眾或期待或崇拜的目光注視下,又寫了首摸魚兒,這次是辛棄疾的。

寫完後好似扔燙手火炭似的丟掉墨筆,雙手擺出十字擋在身前,語速飛快:“什麽都別說,什麽都不要問。一切全在詞裏,自己體會。”

話落也顧不得什麽太傅不太傅的,毫不客氣轉身,回到桌旁端起酒杯,一副小爺不伺候了的無賴模樣。

見狀,韓太傅等人自是無奈,但也確實沒轍。畢竟葉席的身份不同秦瀚冰、潘胖子,他是真正的孤家寡人,如果真要擺起修印師臉色來,那莫說韓太傅已經告老退休,就算是還在任上也奈何不得。

不過剛打發了那韓太傅,沒等葉席喘勻口氣,一道嬌俏身影又再次跟了過來,是那花魁蘇念念,手指攪著衣擺,頗為猶豫遲疑的屈身行禮,“葉公子……小女子有個請求,還望葉公子你能成全。”

揉著眉心,葉席頭也不抬回道:“隻要無關詩詞,什麽都好說。”

頓了頓,沒聽到下文,葉席不由愕然抬頭,“不是吧,你也要問我詩詞?”

“呃,不是的……”咬咬牙,再次屈身行禮,“小女子是想請葉公子能將蝶戀花與雁丘詞送與我譜曲,或者其中一首也可以,我會奉上酬金的。”

葉席怔了怔,眨眨眼,旋即驀地一拍大腿,擦,都被那老頭整暈了,差點把自己來此的目的給忘了,這不是鬧呢嘛!

蘇念念明顯被葉席這自殘舉動給嚇了一嚇,隨即反應過來小臉滿是失望神色:“不、不行嗎?”

“誰說不行?哦,不好意思,嚇到了吧?來,坐坐坐,先吃個糕點壓壓驚。”瞬間記起目的來的葉席,努力擺出一副和善模樣,實則更像是隻垂涎小紅帽的大灰狼,“詩詞小問題,嗬嗬,好說好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