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印無雙

一百八十三章 不過是妓女

短暫紛亂後,開學禮繼續進行,一個個節目也照舊登台表演下去,禮儀性質的掌聲亦不時響起,看似與先前沒什麽不同,但實際情況則大大不然。

表現最為明顯的是禮堂台下的觀眾,目光視線雖還大多放在台上,但隻看他們不時交頭接耳,彼此低聲議論傳遞著什麽,便知他們的注意力已經不在台上表演,而在於別處。

事實也就是如此,所謂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如果整晚上的開學禮節目表演水準,都處在一個水平線上,哪怕是有些微的高低起伏,那也不能說就沒有競爭懸念,畢竟一樣米養百樣人,人的欣賞品味有所差異這是客觀存在的事實。

但在蘇念念等人將水調歌頭搬出來後,情況就完全不同了,不能說她們表演的就毫無瑕疵,零差評,那是不可能的。或許就有人不喜歡詩詞,不喜歡歌曲呢?這是沒辦法的事情。但即便是有抱著這等想法的人,也不會違心去說這水調歌頭寫得不好,或者她們的表演亂七八糟什麽的……

這點從當時閻少那些跟班的反應就能看得出來,他們對於黃印班自然是沒什麽好印象的,屬於天然的偏見者,但哪怕是如此,他們也沒去刻意貶低這節目差勁,雖然貶低了也沒什麽用就是了……

這就是大勢所趨。

放在表演比試環節,也就是境界層次的雲泥之別。彼此都不在一個水平線上,那還有什麽懸念?即便強行進行比較,那結果也唯有碾壓吧!

除此之外,不得不說,一些場外因素,也是造成眼下這毫無懸念對比的重要原因之一。

在這點上,葉席他們還真就得感謝那閻少,如果不是後者,他們這節目也不會在沒表演之前,

就在學院內有偌大名聲基礎。雖然都是些臭名,但也是名聲的一種不是嗎?

當然後者是居心不良的,如果葉席他們的節目不好,或者哪怕明明不差,但沒好到碾壓的程度,那說不定就會在輿論壓力之下被直接埋沒,噴的抬不起頭來。好在這種情況並未出現,葉席他們的節目就是有那麽好,水調歌頭也就是有碾壓效果,那結果就得反過來看了。

學院中人不可能都是傻子,先前他們之所以會去配合那閻少以訛傳訛,無非也就是無聊尋個樂子。下雨天打孩子,閑著也是閑著。但現在他們親眼所見的情況並非如此,那閻少的一番苦心籌劃,自然也就隨之崩盤。且還有嚴重的反噬效果,偌大名聲基礎下,先前葉席幾人的名聲有多麽臭,那現在節目就有多麽受他們歡迎。

換句話說,那機關算盡太聰明的閻少這次等於是給葉席他們鋪路,做好墊腳石,助其一舉揚名院內。

好人啊……

當然那閻少未必這樣想就是了,也就是因為大致察覺到了其中緣由,那閻少方才氣得拍碎座椅,當場起身就走。

講道理,算上鳳儀樓活動那事,短短幾天內,兩次為同一夥人還是仇人作嫁衣裳,這等屈辱確實非一般人所能承受得了的……

而這些都還隻是節目本身範疇內的事情,當場中眾人在議論之餘不時轉頭,望向禮堂某處青光閃耀地方時,神色也就不自覺更複雜了。就連坐於前排那在葉席評價來一臉主角相的陸千秋,側身望來,也是不禁目光稍異,嘖嘖稱奇……

怎麽說呢,這事其實是有點玄幻色彩的,就像在講故事。

一朝頓悟,進而打破境界樊籠,這在修行界內並不罕見。無非就是機緣到了,合該有此造化。但現如今這頓悟的對象,就有點讓人無語且接受不能了……

一般來講,修行中人欲得頓悟機緣,有三種途徑對象,一是向上看,仰觀宇宙之大。洞悉日月星辰轉移,探究風雨雷電變化;二是向下看,俯察品類之盛。萬事萬物都有其內在運行法則規律,深入研究總能有所收獲。三是湊近看,細悟人倫煉心之道。深入萬丈紅塵,體會七情六欲,磨心錘道,終能尋得頓悟契機。

(沒有拉遠看的說法,因為所謂跳出來看,便就是藏於深山大澤的隱修,那也就是從前兩者中尋得頓悟契機,因此不列其中。)

總體來看,頓悟途徑對象就這三種。實事求是來講還是蠻多的,幾乎容納了天地萬物。簡單點來說,也就是一花一葉皆可證道,就看你悟性夠不夠,運氣好不好。

當然話說回來,雖說萬事萬物都藏有契機,但是看一群妓女唱曲跳舞頓悟,這……是不是就有點過分了?

當然這是玩笑說法,在得知那頓悟之人修行的是與月有關的陰性功法後,所有人也都明白了真正的頓悟契機,是那首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

但這同樣是嚇人的。

不是因為這方式。詩詞也屬於天地萬物中的一種,憑此頓悟雖說罕見,但也解釋的通。實際上這也就是此世界讀書人地位頗高的緣由之一,真正的大儒文豪不但會受凡人敬仰,同時也會受到修印師的尊重。因為他們雖手無縛雞之力,但出於他們筆下的詩詞歌賦畫作等等,卻同樣有感悟天地大道的威能。

注意,這裏指的是大儒文豪。尋常讀書人寫出來的無病呻吟東西,那雖也叫詩詞文章,但除了騙騙閨中懷春少女外,隻能貽笑大方之家。

而這首水調歌頭,當然不會是此類文章,但要在座眾人承認它是有著感悟天地大道威能的千古名篇,那也確實是有點強人所難了。大儒文豪又不是路邊樹上棗子,一抓一大把,他們會為這西方學院的開學禮特意寫詞?還將自己的心血佳作交給一群妓女來演繹?別開玩笑了……

但偏偏現在事實就擺在這,確實有人憑此詞作頓悟了,且就在眾人眼皮子底下,根本做不得假。這就有點鬧心了……

所以,在一群人羨慕那突破者踩時,同樣也有另外一群人在暗自感慨,這首水調歌頭是要一舉成名天下知了——這是必然的事情,能讓修印師都為之頓悟的詞作,能不火?

當然這是需要時間來醞釀的,當下還看不出什麽來,至少表演的蘇念念等人對此毫不知情,她們這時正俏臉煞白的站在幕簾處,拍著小胸脯回神呢,腿都有點軟……方才那山呼海嘯般的場景,真的有嚇到她們了……

“恭喜!”葉席帶著胡媽走來道賀,後者已經快要笑成**樣了,原本隻想著賺秦瀚冰一個人情,沒曾想現在竟有意外收獲,自是心喜。看著身前兀自戚戚然的蘇念念等人,葉席認真道,“你們要出名了!”

“啊?”蘇念念等人明顯沒這自覺,聞言愣了愣,方才一臉小心的透過身旁幕簾望向台前,遲疑問道,“他們方才……是在為我們的節目歡呼?”

敢情你們到現在還不知道?

葉席搖頭失笑,隨即鄭重點頭:“當然!”

“呼……”得到確認後,蘇念念等人的第一反應竟不是欣喜若狂,而是齊齊長鬆了口氣,一副卸下千斤重擔的模樣,彼此慶幸道,“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他們是要上台打人呢。”

“我也是……他們都站起來了,我想跑,但是邁不開腿……”

“念念跑了,我看到了。”

“哈哈,沒錯,誰讓我經驗豐富呢。等姐姐們以後外出表演多了就會習慣了,在陌生的地方,情況不對就要先跑……”

看著猶自後怕的一眾青樓女子,以及那個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的花魁蘇跑跑,葉席當即無語,好在這時胡媽站了出來,應是對這情形早就見怪不怪,一個暴栗先行鎮壓了那正眉飛色舞傳授跑路經驗的花魁,隨即拍手道,“好了,別鬧了,先回後台去。”

確實該走了,舞台後方通道還是很狹窄的,剛才是讓她們回神,葉席才沒立刻過來提醒。實際上在她們下台後登場的節目都快表演結束了,她們卻還在這堵著路。

“我唱的怎麽樣,沒辱沒葉公子你那首詞吧?”所以說明星與粉絲還是保持點距離好,如果讓鳳儀樓內那幫經常光顧捧場的客人,看到他們心目中的花魁,如今卻像鬥勝雄雞般高昂著小臉,一副快誇我誇我的逗比模樣,保證立馬累覺不愛。

當然兩天接觸下來,葉席很清楚這也才是這蘇念念的真正模樣,畢竟隻是個十餘歲的少女,而且能在先前活動現場,眾目睽睽下不按套路出牌的主,能是個正經安生的主?

不過這次葉席卻沒逗弄她,反而是正色頷首道:“沒有辱沒,你唱的很完美。”

這是實話,如果說那位蘇大詞人寫這首詞,冥冥中就是在等待一位有著天籟之音的女子將它傳唱下去,那這位女子在現世,就是那名極具性格的天後。在此世,便就是眼前這位蘇姓本家。

更重要的是,蘇念念與那位天後極其相似的嗓音,讓葉席在這不知隔了多少時空光年的異界,第一次有了身臨現世的清晰感覺,這不禁讓他恍惚……

蘇念念聞言微愣,顯然是沒料到會得到這般正麵回應,想說些什麽又看到葉席那悵惘神情,頓了頓,最後隻是道了句:“謝謝。”

“哈,應該是我謝你才對。”往日之事不可追,回過神來的葉席迅速收斂了心中雜思,笑著餘光旁觀,大有深意道,“當然了,你確實也該好好謝我。”

蘇念念順著視線看去,不由就是一愣。因為方才耽誤的時間,關於她們在台上表演的情形,自然也傳到了後台處。這裏依舊喧嘩,道旁兩側或是等待登台或是已經表演完畢的學員,依舊在那裏閑聊議論,話題中心也仍然是她們,但等看到她們一行人走來時,卻是驀地齊齊噤聲沉默。

還是那些人,還是那些瞧來目光,但卻少了些鄙夷玩味,多了幾許複雜意外,比如驚詫,比如豔羨,也比如隱隱敬佩……

默然穿行,蘇念念等人依舊拘謹,但旁人的神情姿態卻已悄然產生變化。

如果說先前走這條通道,蘇念念等人有被遊街示眾的屈辱意味的話,那現在再走這條通道,兩旁分開人群卻像是迎接王侯巡遊時的儀仗!

不過就在眾人行到原先休息的那個通道岔口時,卻聽到一聲略顯刺耳的聲音傳來,“無非就是些**技巧、娛人聲色而已,表演的再精彩又能如何?況且……嗬嗬,不過就是群妓女。”

聲音熟悉,正是先前那個上來搭訕的俊朗青年。應是因為先前被葉席裝大戶落了麵子,或許回去後還被好友取笑了番,現在又聽聞了蘇念念等人的精彩表演情形,逆反心理之下,口出妄言。

葉席雙目一凝,正待走出岔口答話,袖衣卻被一旁蘇念念拉住,對視,葉席眉頭微皺,蘇念念卻隻是輕輕搖頭,臉露乞求。

沉默片刻,葉席平靜道:“他不是修印師。”

前麵說過的,印術學院也收凡人學員,那俊朗青年便是如此。而既然不是修印師,那葉席教訓他自不可能有什麽風險,也不會給蘇念念等人乃至鳳儀樓帶來什麽麻煩。

但蘇念念仍是搖頭,低聲道:“葉公子,無需如此……”

葉席轉頭看向一旁十餘青樓女子,沒有異色,微吸了口氣,想了想,退後半步點頭:“好,今天是開心的日子,確實不值當為他動怒。”

今天過去了,那就不好說了……不行,報仇不隔夜。葉席暗自思量著開學禮結束後就叫上秦瀚冰幾人,將對方身份打聽出來,隻要他敢出校門,就找個僻靜地方套麻袋狠揍一頓再說。

蘇念念自然是不知葉席這險惡心思的,見勸住後很高興的點頭附和,隨即一行人便走出岔道口,在忽然停滯的話語聲中,恍若無事的回到原先角落處坐下歇息。

此時的氣氛自是有點尷尬的,畢竟背後議人不算光彩,雖然葉席、蘇念念等人表現的像未聽到,但繼續說下去自是不可能,俊朗青年那邊也適時閉嘴,不再言語。

便就是在這寂靜中,一陣匆匆腳步聲忽得傳來,聽聲音正是向著這邊來的。人未到,與人招呼聲卻先行傳至,

“咦,這不是秦哥嗎?你不是在外麵禮堂觀賞節目,怎得跑到這後台來了?”

“有事有事……”

“這位你都不認識?這可是我們那屆天印班翹楚,秦帆,秦大哥!秦哥,我來給你介紹個人吧,就是我這位兄弟……”

“抱歉抱歉,待會再敘、待會再敘,確實有事……”

……

過來之人身份似乎很不一般,聽動靜明明就在近處,但招呼聲卻是不停,使得通道內頓時變得異常熱鬧。

很快,一道身影便從岔道口轉出,是個身材高大、氣質頗為英武的年輕男子,腳步一頓,左右環視,在見到角落處這裏的葉席等人時,眼眸頓時一亮,匆匆奔來。

對方的意圖表現得如此明顯,葉席等人自然早就覺察到了,但麵麵相覷之下卻都是茫然,顯然並不認識來人。

而這時,那英武男子已經行到近前,葉席等人隻是下意識起身站起,就愕然見到對方忽得躬身,直接行了個大禮:“此番諸位姑娘提點之恩,秦帆銘感於內!”

“呃……你是?”

“諸位可能不認識我,但我卻是認識諸位的。”一指滿臉茫然的蘇念念,u看書(ukanshu.om“正是因為方才這位姑娘在台上吟唱的那首曲調,讓我終於一朝頓悟,突破了境界挾製,實在感激不盡。”

“突破……境界?”蘇念念又不是修印師,自然是不知道什麽意思的。一旁葉席倒是大致猜到了,但當時就懵逼了,心中隻有一個念頭——臥槽,這特麽也行?

在那英武青年解釋下,蘇念念終於明白了大致意思,下意識看向一旁詞曲的真正作者葉席,卻發現後者早已神遊物外,拉幾下都不管用,隻得勉強虛抬雙手:“秦公子太客氣了,小女子並沒有幫到什麽,當不得如此大禮。”

“如何當不得?”英武青年聞言明顯有些激動,“若不是姑娘今日提點之恩,讓我尋得頓悟契機,我怕是突破不得了。”

蘇念念聞言想了想,輕聲道:“因為,我不過是妓女啊。”

此熟悉話語落下,周遭眾人驀地齊刷刷轉頭,神情古怪的看向那俊朗青年,後者頓時一臉青紅交加,愣在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