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王侯

第112章

第112章

京師的大人物還有趙王,布局之下針對的人更多,徐子先雖然是最近冒起的新秀,比起那些根深葉茂的公侯府邸,他的勢力小的可憐,完全是一條可以忽略的小魚。

現在這條小魚鑽出漁網之外,終於可以稍微喘口氣了。

“年後世子要去京師襲爵,”李儀看著光著膀子的徐子先,憂心忡忡的道:“不會再出什麽意外吧?”

眼前的這位奉常越來越忠誠,也是越來越小心翼翼和烏鴉嘴了啊……

徐子先歎一口氣,右手揮動,將眼前一塊短圓木劈成兩半,扔到一邊的柴禾堆裏,笑著道:“李公不必焦急,這一次酌金之事定然使天下騷然,天子雖然行事操切孟浪,但並不愚蠢。打一棒子,再塞兩個甜棗總是懂得。二月到三月間襲爵和鎖廳試,宗室不僅不會被為難,反而會較往年容易一些……這是很明顯的事情了。”

“世子說的極是。”李儀先是釋然,接著又還是略有擔心的道:“太廟獻祭弄成這樣,我擔心的是此事不吉,很可能會引發不可測的亂事。”

“這倒是值得擔心……”

徐子先仔細想了想腦海中的回憶,京師是有變亂,不過是在崇德十三年的時候,一直強勢壓製百官的韓鍾生了一場重病,天子三次親臨視疾,最終逼的韓鍾上疏請辭,劉知遠順利上位成為左相,右相徐夏商在此之前已經告老回福州,回福州不到一年就病逝了。

在此之前,雖然劉知遠咄咄逼人,但韓鍾應對得法,始終不露破綻,劉知遠和天子都沒有辦法逼迫實力強大的左相辭職,天子若下詔免相,恐怕知製誥的翰林學士們沒有一個敢於承旨,詔旨除了要政事堂製誥房製誥之外,還得禦史中丞副署才算合法,政事堂代表國家中樞的大腦,尚書省則是執行政務的最高機構,禦史台則是監督百官,同時也有監督天子的詔旨是否合乎情理律法,如果禦史台感覺天子的詔旨不合律法情理,則由禦史中丞負責封還詔書。如果中丞不願為此事,禦史台的都禦史們都有這個權力,他們會爭先恐後的幹這種事,沒有風險,還能留名千古。

這也是大魏太祖禦製鐵碑留下來的好處,不以言罪人,行事要有法度,這可都是刻在鐵碑上的煌煌聖訓,雖然現在太祖的話沒有什麽實質性的約束,但二百多年下來的傳統就是這樣,任何一位大魏宗室,不管其性格如何,治國理政的手腕高低不同,已經很難脫離大魏的這套體製了。

開國者可以建立一套體製,而其後的人就隻會在開國者建立的體製之下行事,推翻這種體製需要的威望,政治手腕,權力,還有魄力都是缺一不可。

任何想破除體製的行為可能被視為離經叛道,大魏武宗就是一個很明顯的例子。

這位皇帝也算雄才大略,但行事多不受成法約束,甚至多次親征北虜,深入不毛。

雖然禁軍在武宗的調理下戰鬥力提升極大,多次戰事獲勝,但皇帝死後的諡號也就是武宗,朝官用這種辦法來抗議不守成法的天子,也是一種不太隱晦的對死去天子的批評。

韓鍾黨羽眾多,掌握著朝廷的實權,天子的詔旨一下,定然會被都禦史們駁回來,除了引發朝堂震蕩之外,沒有任何的好處。

如果韓鍾感覺不被信任,羞愧致仕,會引發更進一步的連鎖反應。

而更可能的結果就是韓鍾反過來質問天子的決斷,以韓鍾的剛烈秉性來說,更大可能是後者。

這一下樂子就大了,左相不僅不辭職,反而質問天子,如果天子掌握不了局麵,很可能被迫下罪已詔來挽回混亂的局麵……

要是事情演化到這種地步,大魏朝堂可就沒有什麽權威性可言,原本就風雨飄搖的局麵會更加的危險,所以天子隱忍數年,一直到韓鍾重病,其黨羽紛紛選擇投靠劉知遠,在這當口天子親臨視疾,連續三次,最終逼迫韓鍾退位。

而韓鍾在回秦鳳路老家的半道上被人截殺,全家老小二十餘口全部遇難,當時輿論大嘩,天子親自下詔徹查,政事堂的宰相居然被暗殺,當然是大魏的醜聞,但這件事查來查去都沒有結果,一直到東胡攻克京師,崇德帝自殺殉國那天,韓鍾被害的案子都沒有被偵破。

到近一年之後,消息逐漸傳開,刺殺韓鍾的刺客就是劉知遠所派,而劉知遠也早就被殺,這件案子,隻能令人嗟歎幾聲了。

徐子先仔細想了想,心中隱隱有所警惕。

京師的水實在太深,也太凶險,此前自己以為過了一關,有些情緒過於放鬆,看來還是要提高警惕,不能麻痹大意。

“李公放心。”徐子先再次舉起斧頭,劈開一根圓木,他說道:“我會多帶人手,小心行事,襲爵考試之後,立刻返回福州。”

“這就是了。”李儀欣慰的道:“世子英明天授,隻要心生警惕,那是無人可以對世子有所不利。”

李儀繼續讚道:“秦典尉說,劉益隻是告訴世子怎麽發力和出招的招式,怎麽轉化利用,得靠世子自己來練。短短月餘時間,世子一直堅持以站樁,打樁,還有劈木的辦法來訓練發力,每天最少練四個時辰,還和將士們吃住在一起。甚至十餘天不回內宅,僅從毅力這一方麵來說,已經很少有人能及得上世子了。”

現在已經進入十一月份,這是文宗年間編製的天觀曆,徐子先感覺還是並不完善,有很多粗疏的地方,總體來說還算合格。

氣溫估計已經降到白天十五六度,夜晚五六度左右,很快會變得更冷,這個時代的福州,白天十度左右,夜晚零度左右的天氣也會維持一個月左右,那是相當的冷了。

近海多水地方,空氣較為潮濕,濕度很大,加上天氣寒冷,濕冷的滋味相當難熬。

每到年底的時候還會下一兩場雪,對後世很多福建人來說是很難體會的經驗。

這個時代廣州也一樣可能會下雪,這並不奇怪。

當然相對來說寒冷的程度不能和北方相比,而且時間也短,也就一個月左右,到一月份時天氣會開始轉暖,二月時北方還是冰天雪地,福建路已經春江水暖鴨先知了。

第九十二章 廂軍調防

李儀等人都穿著棉袍,而徐子先還是光著上身,顯露出了已經相當明顯的上半身肌肉。

徐子先當然不是暴露狂,他身邊堆積如山的木柴都是他早晨一個多時辰的成果。

放置木塊,瞄準,揮動斧子,劈斬而下。

力道,準頭,還有眼,手,腰,腿等全身力量的協調。

單調,乏味,對體力和毅力都是有嚴格的標準和要求。

徐子先不僅自己練習,還會和武卒們一起跑步和進行力量訓練,器械訓練,早晨劈木頭,下午拉弓射箭,最近他已經改步射為騎射,並且相當快的掌握了騎射的技巧。

由於世子每天帶頭,加上供給充足,葷腥不斷,短短三個月的時間裏,武卒們已經從普通的農夫和流民,轉化為初步合格的戰士。

最近站隊列的時間已經減少,秦東陽開始操練一千多人進行大規模的合戰演練,由於早期的隊列站姿訓練使武卒們的協調性和服從性得到了充份的鍛煉,排陣合戰演練進行的相當順利,現在的武卒訓練是以早晨的跑步和體能訓練,下午的排陣對戰和器械訓練為主了。

弓手們得到了大量合格的硬弓,他們射箭和配合步陣的演練也是得到了加強。

鎮上的人每天都能聽到武卒們訓練的聲響,他們感慨之餘也是略覺安心,團練真的練出來了,附近的幾個鎮子的安全都能得到保障。

徐子先自己每天都是加練苦訓,劉益不停的矯正他的練法,怎麽調勻呼吸,保留每一分力氣,每一次出手都分配合適的體能,在戰場上不是力大無窮的莽漢能活下來,而是保持冷靜,合理分配力氣的強者才能不停殺敵,最終能在戰場上活著離開。

徐子先習武的理念也是如此,他不求自己能成為衝鋒陷陣的猛將,而是一員合格的將領,不能在率部出征的時候,還需得部下分精力保護自己,這會損害自己在軍中的威望。

在亂世,能生存下來的強者才配談理想,才能引領更多的人跟隨自己。

武卒們在不遠處休整著,徐子先砍木頭的單調聲調也令不少人注視著。

主將是侯府世子,仍然如此刻苦自律,這叫很多武卒由衷的敬佩。他們訓練完了,渾身都是筋骨酸軟,連手指都不想抬。而徐子先的訓練量比他們還大,卻還是堅持加練,這種自律和毅力,還有體能,都令這些來自四周鎮子的漢子敬佩不已。

“世子下午練騎射時,可以試著用馬刀斬草人了。”劉益走過來,看了看柴堆,眼裏也是有讚賞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