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第206章
王直隻是奇怪,方少群為什麽要特意點出徐子先,難道眼前這個後生還能有什麽逆天之法,解決眼前的死局般的困境難題?
徐子先突然一笑,他對王直道:“大將軍是不是不甘心?”
王直點頭道:“當然是不甘,但兩害相權取其輕,我在海上幾十年,數次有性命之憂,都是果斷放棄要到手的重利,這才保住了性命。後生,我知道你也不甘,但和性命相比,別的事都沒甚要緊。”
王直的招攬之意相當明顯了,他也是很看重眼前的青年宗室,沉穩,果決,有心機手腕,徐子先現在的選擇隻有逃離,逃往福建是沒有意義的,京師詔命一下,不管是誰支持徐子先,都隻能轉變立場,否則自己都在劫難逃。
隻有和王直一道,逃往海上為盜,這才是唯一的保命之法。
王直就是奇怪,方少群看的出來自己對徐子先的欣賞,特意叫自己來招攬徐子先,救這個後生一命?
怎麽看,方少群都不象是這種關心他人性命的性格?
徐子先道:“如果大將軍真的不甘,是不是敢和我冒一下險,搏一把?”
王直譏嘲道:“兵變?富貴險中求?”
徐子先搖頭道:“不,大將軍能回明州,我能回福建,這就是最好的結果。”
王直道:“怎麽搏?我們加起來六百人,能在十餘萬駐軍的京師,做出什麽樣驚天動地的大事出來?”
“所以我要先去見一個人。”徐子先略顯疲憊的道:“成或不成,就看這個人的態度,看其是不是能痛下決心,和我們站在一邊。若是爭取不到,那在下隻能和大將軍去平島了。”
“好吧,我在這裏等著。”王直道:“不過要快,以我的經驗,當你察覺有危險時,危險很快就到,今晚關閉城門前,我們要麽發動,要麽就離開,絕不可有絲毫僥幸。”
“晚輩明白。”徐子先道:“我的人在睦親館,距離朝天驛不過裏許,一旦發動,兩家將士可以在短時間內匯集,到時候千萬不要猶豫,遲疑……”
王直放聲大笑,臉上睥睨萬方的豪傑之態盡顯無餘,他斜眼看著徐子先,說道:“小子狂妄,我縱橫海上與人搏命時,你父還是繈褓幼兒,你到在這裏教訓起我來了!”
徐子先抱拳長揖,一笑而出。
王直當然不甘心,他費數年之功才得到招安的機會,怎麽想因為劉知遠一人而前功盡棄?這涉及到王直交班和養老,另外保幼子平安的大局!
現在王直精力尚健,可以鎮的住部下,再過幾年又如何?萬一平島發生變亂,不僅王直自己難保性命,就算是王直年幼的兒子,怕是也要死於刀兵之下。
海上群盜有傳承百年以上的,曆次盜首年邁或意外身死,總是會有難以遏製的內亂發生,哪一次不是刀光劍影血流成河?
王直除了擔心自己死於非命,還得擔心自己的兒子被殺,徹底斷了他的香火,沒有機會他隻能黯然回平島去,一旦有機會,他當然會抓住機會,奮力一搏!
在這上頭,王直的利益與徐子先完全相同!
出門之時,徐子先對那個方少群已經有了強烈的興趣,這人真是多智而近妖。估計是劉知遠的北伐計劃暴露之後,其人知道事不可為,而再知道劉知遠設計韓鍾和徐子先之後,又知道王直與徐子先打過交道,短短時間就想到辦法,知會了王直,同時點出了徐子先,使兩股力量能夠合二為一。
方少群當然不是叫王直帶著徐子先跑路,而是希望這兩股外來的力量能攪動京師風雨,破掉眼下的死局!
“真是多智而近妖……”徐子先第一次對某個智士有深深的敬畏心理,這種人就是先秦兩漢時的智士,縱橫家一流,果然多智近妖,可怖可畏。
徐子先當然不會知道,方少群苦思一夜,以致鬢角早生白發!
第一百六十六章 求見
韓鍾出政事堂的時候已經知道了劉知遠在幾個門下舍人的陪伴下,至內東門小殿麵聖的消息。
一般來說兩府的宰相和執政們不會奏請獨對,這是祖製中的一部份,雖然不是明文規定,但宰執不獨對漸成傳統,一般來說不會有人違背。
這是為了防止某個宰執違背政事堂的集體決斷,單獨將重要國政上奏天子,這是文官與皇權的較量之下,形成的一種默契。
當然在現在兩府內鬥的情形下,劉知遠不尊守這種規定也不算太出格的行為,但畢竟消息不通,令得韓鍾心生警惕,大感不安。
在韓鍾身邊仍然是大量的官員圍繞著,象是一大群蒼蠅,嗡嗡飛舞,令得韓鍾心煩意亂。
但韓鍾還是麵帶笑容,對這群“蒼蠅”和顏悅色。
左相的權力基礎就是對朝官們的控製,進而影響到整個朝廷的運作。
天子久欲換人,而投鼠忌器,最重要的原因就是韓鍾一個人的進退影響到整個朝廷的運轉。
韓黨官員在朝堂之上有近半人數,隻能逐漸換人,等韓鍾自行退職是最穩妥的解決辦法。
“劉知遠獨對去了?”政事堂東側不遠處就是樞密院,下值的左相和樞密使張廣恩“湊巧”碰到了一處,按禮製張廣恩退讓一旁,由韓鍾儀衛先過,兩位宰執在路上當然要寒暄幾句。
這也是除了派人送口信或是寫信之外,張廣恩和韓鍾最好的見麵辦法。
“這幾天風聲不對。”張廣恩掀動白眉,說道:“我總感覺心中惴惴不安。”
“你有這種感覺,就說明真有不對。”韓鍾麵色平緩,隻有眼角深處亦有緊張之色,他道:“昨晚開始,天子數次召見幾位侍中老臣,再召門下舍人,這還算好,今晨起,召中尉李健,午前,召金吾衛衛尉石遇吉,郎中令陳常得,左郎,右郎,俱奉詔入宮。劉知遠請獨對,天子立刻駕臨內東門見麵,你知道是誰領劉知遠入宮?”
“誰?”
“期門令徐子威。”
“果然是不對……”張廣恩道:“真的是對咱們磨刀霍霍,要殺過來了?李恩茂昨晚到我府上,說北伐之爭到眼下這種地步,會不會有什麽不測,我還訓斥了他一通……”
“樞密副使陳獾已經持符召見各廂都指揮。”韓鍾閉一下眼又睜開,說道:“說是要商議計較北伐京營禁軍出兵之事,各廂都指揮和軍都指揮都奉命至衛尉衙署,就是剛剛的事。”
張廣恩眼中顯露殺氣,但很快又頹然閉眼。
天子若是明顯介入,雙方的力量對比是會發生顛覆性的變化,為臣子的,除了束手待死外,真的沒有什麽好的辦法了。
“我真不信……”韓鍾終於顯露出了痛苦之色,他道:“我替朝廷算是當了十年的家,誠然錯失很多,奈何就能走到今天這步?”
張廣恩道:“何不上疏讚同北伐,以破此局?”
“現在不光是北伐的事。”韓鍾道:“此次劉知遠奏請獨對,怕是還有別的事情,可惜內東門鎖了,根本聽不到消息傳出來。”
“怕是傳出來就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