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王侯

第235章

第235章

經義,策問,加詩賦,這個時代當然沒有八股文,也沒有朱子集注,考經義就是從四書五經中摘題,看的是士子對經義的掌握程度高低,文章不僅要華美,對經義的掌握更是得爐火純青。

簡單來說,得熟讀那些儒家經典,然後闡述引發自己的思考,行文流暢,詞語華美,沒有病句,錯字,格式規範,字跡工整是最基本的,能通過解試到京師來考進士的,這都是最基本的標準,那些行文都有滯礙的,秀才也不一定得中,更不要說考中舉人,通過解試,前來京師考試的士子們了。

主考官和考官們都需要在這些過了基本線的考卷中精中選精,挑出遣詞造句最佳,字跡,格範最佳的成為薦本,然後推到天子案頭。

進士照例歸得天子勾選,任何一個進士都必須經過這一關,雖然要經過考官薦舉,但中或不中,就是在天子的一念之間。

這就是大魏的祖製之一,沒有什麽座師,門生,進士們也沒有什麽考官老師,沒有恩主,唯一的恩主,隻能是大魏天子,當今皇帝。

策問則是問實務,給一個題目,由得考生自主發揮。

這比考經義要難,不僅要文章華美,對國事還得有所關注,下筆要言之有物。

雖然肯定還是不免泛泛而談,但亦是會有真知灼見。

本朝名相,從策問中一騎絕塵,引發朝野矚目的,大有人在。

經義尋常,還不會失去朝官資格,策問普通的,也就隻能是三甲以下出身,起點就比較低,以從八品,正八品的低職做起,多半就是在地方州縣遷轉,這一輩子也不要想進入京師為朝官。

至於到五品以上,成為朝廷重臣,那就更是想也別想了。

策問要言之有物,不僅下筆成文要有章法,最重要的是平時注意收集邸抄信息,對朝廷大政有所了解,這才能言之有物。

這使得文武官員的家族子弟,那些世代官紳的大世家更容易叫子弟寫出精采的策問來。

唐末時,有人抱怨宰相李德裕給世家子弟太多機會,李德裕就是反問,那些科舉儒生,都是一筆好文章,但朝廷的典章製度,邊郡地方情形,朝廷運作規矩,那些科舉進士能如世家大族子弟嫻熟否?

大魏不會斷絕普通寒門子弟的上進之路,那些英才在有限的條件下一樣能夠成功。也不會刻意打壓世家豪族,福建的昌文侯府,一門數十進士,就是在策問上占了大便宜。

最後才是詩詞,與唐時重詩詞的科舉製度相比,大魏的詩詞已經淪為第三樣,純粹是錦上添花之舉,策問第一,經義第二,詩詞第三,沒有策問和經義打底子,詩詞寫的再好,也就適合青樓傳唱,不妨去奉旨填詞,走馬章台,還是不要為官的好。

蘇頌賢手中的策問便是徐子先手書,考過策問之後,二月初十這天,所有考武進士的都到了講武堂校場。

徐子先是鎖廳試,但隻是解決了解試名額的問題,策問重兵法,弓馬騎射都是與普通的武進士一樣,隻是在宗室上稍有優待。

隻要合格的就能入選,若是稍微優秀一些,則必定能名列前茅。

“輕弓弩,重騎兵?”蘇頌賢看看左右,有諸學士組成的考官團,雖然文人來考武進士的兵法策問,但在場的人都不會覺得有什麽問題。

兵法策問和弓馬騎射是兩回事,在講武堂考試時,還會考布陣,金鼓,旗幟,這些才是武將臨陣的真本事。

兵法是將領之上的內容,其實際的操作性已經被證明了與實戰的關連性不大,很多玄之又玄的兵法學說,多半是文人愛看,真正的將領喜歡的是武備誌一類的實際操作性很強的兵書,對很多上古流傳下來的兵法,也就是考策問用,考完了就丟在一旁,沒有人去管了。

這倒是和文官們一樣,考完經義,多年學習的四書五經也就丟開到腦後了,沒有人會喜歡翻看,筆記,詩詞歌賦,小說家言,這才是人們喜歡的東西。

就象是邸抄,不得不看,但真正喜歡看的還是各地的報紙和那些閑書。

“南安侯還真是敢說。”某學士兼群牧副使,相當在行,當下就不以為然的道:“重騎兵首要得有馬,前唐時馬政出色,養馬百萬匹,本朝人口滋生,朝廷可用的牧場不及唐時十分之一,群牧司最少的一年,出戰馬才三百匹,還隻供騎乘,根本不是合格的戰馬……就以福建的海島來說,前唐就放牧戰馬,合格的才有幾匹,還不是得用北方的戰馬往南邊運?青唐馬,不適合平原,蒙古馬少而矮,西南馬隻能拉車,重騎兵,先得有馬,沒有馬,怎麽重?”

第一百八十八章 馬政

大魏馬政,確實是如這群牧副使所言,不管是此前的群牧司諸馬監,還是用保馬法之後以民間養馬,合格的戰馬都是太少了。

戰馬不光是體格,肩高都有嚴格的要求,還得經過訓練,在戰場上聽到號角廝殺之聲不會慌亂,不會自亂陣腳,也可以在騎士的驅使下前衝拚命,這才是初步合格的戰馬。

另外就是駝負的能力,衝刺的能力,還有耐久,還有在嚴酷環境下的生存能力。

戰馬是特別嬌貴的物種,後人有誤解,以為騎馬肯定比走路快,其實並不然。

短途衝刺,馬當然是比人快的多。但超過幾百裏範圍的遠途行軍,馬肯定沒有人走的快。

一力快走也不是不行,得做好戰馬大批量死亡的準備。

青唐馬是高原馬,西南馬普遍矮小,中國原本有馬,主要是在朔方一帶牧養,就是河套地區是傳統的養馬地,漢時的良家子,飛馬馳射不在話下,那時的馬亦是好馬,可惜經過千年的混血和戰亂,大魏不僅沒有良馬,也沒有了養馬地。

保馬法是把戰馬散在民間,養出來的馬普遍的低矮和膽怯,根本不足以為戰馬。

現在大魏少量的戰馬,除了馬監所出之外,多半是以走私渠道從北虜和西羌那裏買賣過來的良馬,正如大魏對北方和西邊禁鐵,而走私不絕,對麵也是對大魏禁馬,也是有人禁不住大魏以財貨吸引,還是有普遍的走私渠道在。

但以這種方式買馬,也就是維持在相當小的規模之上,魏軍的騎兵,成建製的極少,北方雖然有成軍的騎兵,數量也就是維持在幾萬騎的規模上。

和北虜動輒四十萬騎固然不能相比,東胡和西羌也有大量重騎兵,魏軍的騎兵,實在是不成規模,相差太遠。

徐子先在策問中明確反對大魏現行的軍國大政,也就是以重步兵配強弩對敵的宗旨。

雖然是無奈之舉,但徐子先明確指出,以中原到草原和遼東,都是廣闊的平原地區,魏軍在河北依靠州縣城牆和大量的堡寨,還能保持相當的反擊能力。

如果重兵至北部和遼東,在國勢強盛,禁軍武力保持的相當完好的前提下,也能與優勢騎兵進行野戰。

時勢至今則絕然不同,禁軍的待遇,裝備,訓練都是較此前直線下降,主要原因還是財力不足,財賦不足則無以強兵,於其繼續養著百萬禁軍,不如將有限的財力用來擴充騎兵。

就以北伐而論,如果魏軍沒有最少五六萬人的精銳騎兵保護大軍側翼,反擊時有強大的機動能力,再完整的步陣和遠程打擊能力,始終不能殲滅敵人,稍有不慎,就容易為敵所乘。

在廣袤的沃野千裏的遼東,四野茫茫超過百裏無補給,無堡寨的地理條件下,沒有一定的騎兵,貿然北伐,為敵所困,斷絕糧道,不斷騷擾,軍心動搖,最終慘敗,成宗年間伐遼之役,就是很明顯的前車之鑒。

僅從道理上來說,蘇頌賢等人並不覺得徐子先錯。

但以群牧副使的反駁來說,主要的矛盾之處還是在養馬地上。

前唐時就在福建沿海都有牧馬監,全國有百萬匹良馬,唐時對外敵交戰,主要還是依靠騎兵,特別是北庭都護府的戰事,調度各異族部落兵馬參戰,唐軍怎麽可能是步戰為主?

就算是安西都護府,有大量的陌刀隊等重步兵,但騎兵也是一樣出色,一旦騎兵不足,很容易被人分割包圍,著名的恒羅斯之戰,唐軍騎兵不足,關鍵時異族騎兵叛變,以致大敗。

徐子先的道理是步騎協同,有步無騎不可,有騎無步也容易在堅城險隘之下頓挫士氣。

而以眼前諸多大人物的見解來看,徐子先的論述畢竟還是無根浮萍,看似有其道理,其實也隻能算空泛而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