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王侯

第241章

第241章

天子久閱無話,苗煥悄悄退出殿外,叫過一個小內使,交代道:“你出宮到我府裏,有人在等著,告訴他,事情成了。”

小內使不敢多話,苗煥這種大貂璫卻不是這種小內侍招惹的起的存在,當下點頭應諾,連忙出宮往外去了。

苗煥再悄然入殿,天子卻已經喚人將新科進士的名單拿了進來。

徐子先原本寫在進士出身,也就是二甲,天子思忖再三並沒有定論,騎射技擊,金鼓旗號布陣,徐子先俱是一等,策問也是中規中矩,原本可以說是言而無當,空浮泛泛而談,配合這個馬政劄子,再把徐子先黜落下去,足以顯得天子小心眼……天子取了禦筆在手,這一次卻沒有太多猶豫,直接在徐子先的名字上劃圈。

在場的人沒有說話,但是已經知道,崇德十四年進士名錄的位次已定,這也是繼徐夏商在四十年前成為文進士之首的宗室狀元之後,大魏宗室又出的一位武狀元。

難得之至,難得可貴。

“拿下去。”天子吩咐道:“交由政事堂謄清,明早發榜吧。”

第一百九十二章 困惑

“是,官家。”

內侍押班小心翼翼的將名單拿起,與苗煥一起出來。

“南安侯算是得了個便宜。”內侍押班出來後就笑道:“其實與他一般出色的,有西北的種紀,還有幾位也不在他之下。姚平忠策問差一些,但弓馬騎射還在南安侯之上,官家為了顯示大度,以定人心,還是圈了徐子先為首,正如內侍押班所言,多少還是個便宜。

“也不盡然。”苗煥搖頭一笑,說道:“到底還是拿命搏出來的。”

這話說的也是,內侍押班深以為然,如果不是徐子先拿命去拚,現在怕是已經和吳國公徐子誠一樣被賜死了。

劉知遠除掉韓鍾,清掃韓鍾餘黨,對徐子先可也不會有絲毫客氣,賜死是必然之事,天子也會樂見其成。

從徐子威的態度來看,趙王一脈對文宗其餘的支脈都是恨不得除之而後快,這和天子的態度顯然是相近的。

天子大位,就理所應當是趙王一脈?

未免太把持了一些。

這些話,卻是近於誅心,而且相當犯逆,苗煥和眼前的內侍押班當然不能再宣諸於口,以防禍從口出。

“等南安侯出京,這一次的大風波算是了結了。”

“哪有那麽容易?”苗煥這一次臉上真是有憂色了,高品內侍是武班序列,一旦有事也很容易被派出京師,苗煥現在最擔心的還不是朝中政爭,大局定了,剩下的小魚小蝦翻不起大浪來。

苗煥道:“北伐已經勢在必行……”

這一下內侍押班的臉色也不好看了,大軍將興,大量有武官品階的內臣會被派往軍中,或是領兵,或是當監軍,或是支運糧草,守備城寨,總之各有差使,也是天子派往前方大軍的耳目。

辛苦自不待言,戰陣之前,幹冒矢石,刀槍箭矢可是不長眼的,稍有不慎,死在戰場上也不是什麽不可能的事情。

“還好,不是劉知遠那瘋子掌事。”苗煥心有餘悸,內侍押班也是有相同的感覺。

劉知遠死後這幾天,其龐大而瘋狂的北伐計劃也是泄露了出來,這叫很多有識之士,甚至是天子身邊的近侍大貂璫們也是感覺慶幸……興百萬之師,甚至不止百萬,簡直就是在賭國運,而且這麽龐大的計劃,對朝廷來說是想畢其功於一役的賭國運的行為,對個人來說,其間的風險更是大到無邊無際。

百萬王師北上,到處都是戰場,收益大,風險當然也是極大,宮中執武事的內侍們,可是沒有一個喜歡劉知遠的計劃。

那就是瘋狂,不折不扣的瘋狂。

內侍押班點頭,說道:“太祖年間和宣宗年間都辦不到的事……以仁宗年間的財力也沒有想過一役滅北虜,劉知遠真是瘋的厲害,也怪不得眾叛親離。”

方少群反戈一擊,才有徐子先和王直聯手之事也是傳揚開來,倒是沒有人說方少群是小人,劉知遠瘋成那樣,方少群的行事多麽那幾分毅然決然,對大魏和每個相關的人,都是不乏慶幸之感。

兩個高品宦官也是情不自禁的往殿內看了一眼……天子看中的要主持北伐的大臣是如此瘋狂,天子又能好到哪去?

這位官家,最大的缺點就是自以為是,往往今天定下國策,明天就恨不得見效果,行事初期信心足,敢下重注,然後就患得患失,一日數驚,容易反複,後悔,拿不定主張。北伐這樣的大事,官家就是敢做,其後一旦有些挫折,一定會改變初衷,然後力主其事的官員會被官家推出來問罪,推卸責任……韓鍾打死不肯附合天子,主要也是有這個原因在。

如果天子有擔當,那不妨試一試,遇到一個遇到毛燥,想當然,又不喜歡擔責任的君主,可是有的頭疼。

劉知遠是瘋狂到要以北伐建不世之功的地步,另外就是想更進一步,這才會拚命奉迎天子,這就是以黨爭而壞國事的鮮明例子。

兩個高品內侍俱是搖頭……何至於此?他們在宮中都二三十年,成宗之前,朝政可是沒有壞到如今的樣子。

似乎是從國用不足開始,到成宗懶政怠政,再到今上胡折騰,一個強盛的令東胡北虜懾服的強大帝國,似乎也就兩個天子不爭氣,國運就敗壞到如今這般地步了?

應該是沒有這麽簡單,兩個閹人也想不了太深遠,但以老成內侍的身份,看的出眼下重重危局,甚至危及自身,這倒是相當鮮明的事實了。

至此,唯有一聲長歎,別無他話可言。

……

“要十幹果,十鮮果,十看碟,香藥,蜜餞,鮮果,臘脯,都上來。酒要十五盞,每盞上的菜你們自定,少不得與你們錢……”

姚平忠還真是豪客,就算徐子先現在不差錢,拿出一千貫定下的酒席還是會叫徐子先心疼不已。

對姚平忠這樣的世家子弟,哪怕就是一將門子弟來說,眼前這場麵卻也算不得什麽。

“明達不必替他省……”種記也放開了,頭一盞酒還未上,因為酒樓裏到處是銅盆炭火,都卻是都紅了,當下笑著對徐子先道:“姚家在府州,麟州,陝州,同州,延州,華州,京兆府,加起來怕不得有百萬畝地,二百年世家,家裏積的銀球怕有幾百個了吧。”

徐子先微笑不語,北方的豪族喜歡購買田地,當然也會興辦工商,隻是規模比起江南和東南都要小的多。

買地也沒有辦法在一地購買,文武官員百年之下,世家多如牛毛,田畝都被分割開來,隻能零零碎碎的購買,姚家的地,差不多是秦鳳路和永興軍路,還有河東路諸路都有,不過加起來百萬畝,也算是北方最頂級的世家才能有的田產了。

佃農莊客,怕不得有好幾萬人,將門出身又可以管理地方的武社,弓箭社,說起來潛實力是真不小,一個頂級的將門,實力絕不在宗室的親王之下。

甚至宗親是受到忌憚和防備,文武官員的世家卻較少受到這種壓製,因為沒有名份……大魏強勢時,中樞兩府的宰執足夠彈壓二十三路任何豪強世家,充足的財政,訓練有素裝備精良的百萬禁軍,也能壓的住那些野心勃勃的世家,壓的住,當然也就放的下心。

到現在這種時候,各路的豪強世家就不是那麽好壓服的了。

也還好,西北的種家,姚家,曲家,還有折家,楊家,都算是忠義傳家,子弟多半在禁軍中效力,二百多年來,不知道有多少子弟喪身在對西羌和北虜的戰事中,對東胡的戰場上,各家的子弟也是爭先恐後,死傷不少。

論忠心,西北將門還是不需人多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