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王侯

第257章

第257章

徐子先用讚賞的眼神看了方少群一眼,這樣的謀士很對他的脾性,那種吞吞吐吐,話說半截的謀士,說話還得打機鋒,有事叫你去猜的謀士,還真叫人不耐煩,好在方少群沒有那種毛病,有什麽說什麽,直率坦誠,可能有人會拉不下臉,感覺是在被教訓,但徐子先感覺卻是極好。

方少群心中略覺感動,在劉知遠那裏他也是這樣說話的風格,結果相當的不被待見,劉知遠自恃身份地位,對方少群不加掩飾的出謀劃策盡管讚同,每次卻都是覺得被方少群以下犯上,當著眾人的麵丟了臉麵。

後來叫方少群說話時,劉知遠索性就屏開眾人,單獨詢問,這樣一來,人們固然知道方少群智計超群,但劉知遠的不信任和疏離也是相當明顯,連外人也知道,劉府的小方先生雖然被倚重,卻不是大參的心腹幕僚。

這也是大政變之後,方少群能夠輕鬆脫身離開的原因所在,其餘的諸幕僚,包括金士奇在內,就算不被當場格殺,事後也多半被拿捕下獄,下場都不會很好。

“我的根基當然是武卒團練……”徐子先對眾人道:“長史李公總理諸事,孔玄平總理財計,修理船隻,加急進行,紡車,待我從福州回來看。移民之事先期購買各種農具,棉花種子,這事由傅牧之找楊釋之和張明亮談……上任之事不急,還有十餘天的功夫,待我將水營武卒先確定下來再說。識字班的事,先挑選授課的先生,請吳博士出一些人,不要太高明,武夫學習,不必深學經義,以識字為基,再能明戰陣金鼓之法,最要緊的是明忠義大道,一會兒牢之走一趟明堂,將我的意思稟報給吳博士知道……”

李儀,孔和,傅謙,陳道堅等人紛紛起身,拱手答應。

秦東陽也是起身一禮,招募新團練武卒的事,終於可以著手進行,他心中也是高興的很。

傅謙落座之後,笑著道:“三月預計團練捐可以收三萬五千貫左右,港口河流錢和管庫錢,這個月能入帳兩萬貫,加上君侯從京師帶回來的三萬貫,還有一萬餘貫的家底,這一次我們手頭還是很寬裕的。”

孔和冷笑道:“團練將士們固定的開銷是六千貫,修理大小船隻這個月要支出一萬貫以上,港口庫區用工要開銷四千貫,製造紡車打寬點算,最少三萬貫,買棉種農具和安置使費,第一批最少得拿出三萬貫,和昌文侯府對半也得一萬五,此後每個月最少還得萬貫以上,此前的預算是每個月五六千貫,這錢當然是不夠了。再加上購買新募武卒的衣袍,靴帽,安家費,兵器,弓箭……寬裕?傅牧之你做什麽清秋大夢……”

傅謙被孔和噴了一臉口水,隻能無奈苦笑。

好在這種場景不僅眾人見的多了,也是經曆的多了。

不得不說,徐子先用孔和來理財掌管帳本,實在是人盡其用。孔和固執,有點偏激,相當謹慎,由於性格原因,簡直是縝密的可怕。

所有的帳目都是一清二楚,明明白白,並且在劃撥款項時對任何一筆款子的用途,來處,去向,都是標注的相當清楚。

第二百零六章 期許

由於楊英明的舊事造成的爛帳,還有引起的不小的麻煩,現在南安別院這邊規矩也是相當嚴格,任何進貨買賣,先手易手,驗貨,查帳,盤庫,打聽時價,都是有一整套的流程,孔和的帳目再清楚,李儀也要帶著人定期查帳,然後匯總報給徐子先處。

徐子先還打算專門成立一個部門,專門用來考核吏員的清廉和帳目,同時也看看有沒有與外敵勾結等事,這件事也要緊,但還不急,目前來說,所有的部下都是徐子先通過前世記憶留用,不管是人品操守能力都相當上等,就算李儀,其在東胡入侵時,毅然散盡家財招募人手上城守備,這樣的決斷和性格還有號召力,又豈是普通人能為之事?

待將來地盤大了,用人多了,總是有魚目混珠之時,一粒老鼠屎壞一鍋粥,一個不合格的吏員,可能敗壞整個部門的風氣。

人心皆是如此,原本是厚重樸實的人,一旦看了壞人占便宜不被責罰,心生不平,則很可能改變性格和做法,要預先約束和防範所有人,杜絕不法,這就是製度的妙處。

“若有不足之處。”徐子先對孔和道:“從侯府內庫出帳。”

“內庫有種菜,養鴨,雞,豬,等收益,一個月五千貫左右,”孔和道:“單腳踏機漸漸推廣開來,很多隱戶和別的村莊也領用了,這兩個月收入都是超過兩萬貫,未來四五月份,可能到三萬貫左右。現下有儲錢三萬餘貫,若是不足,在下以憑條至內庫支取。”

眾人都有些懵懂,儲錢十幾萬貫,孔和還在說“若是不足”,這等用錢法,哪怕是安撫使府和大都督府也沒有這般豪氣。

大魏雖富,但財賦之法是天下之財盡入三司,各路的常平使管倉,轉運使負責將地方財賦,包括銅錢,金,銀,絹,糧食,藥材,甚至是木炭,鐵器,紛紛轉入中樞使用。

北方才是重中之重,京師又是北方的重中之重,以皇室和百官為核心,禁軍和郎衛為翼,每年上億貫的財賦,加上大量實物入北方和京師,再從京師分配。

東南和江南貢獻最大,但得到的回饋又是最少。

以福建路來說,年年受到海盜騷擾,隻要不損失太大,影響到中樞財計,朝廷是不會多管多問,由得地方自行解決。

而留給地方的財賦又是極少,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不管是安撫使司,大都督府,或是府,軍州,能做出的應對都是相當的有限。

南安團練已經可以一年拿出幾十萬貫來養兵,福建路一年養兵費不過也是百萬貫,但福建路有五個軍的禁軍,大量廂軍,除了禁軍財賦納入中樞支出外,廂軍全部是地方支出,地方哪有多少餘錢,養著這些廂軍已經相當吃力,百萬貫養六萬多兵,每兵不到二十貫一年,其中還得去掉餉錢,鹽菜錢,能有多少訓練費和著裝費?還得養護軍械和購置新的刀矟弓箭……一年百萬貫養近十萬兵,能養出什麽精兵強將來?

“回頭我去看看紡車……”徐子先笑道:“或者傅牧之能給我們驚喜。”

“大紡車要是真弄出來,”李儀也是笑道:“君侯許給他的三千貫,算是物有所值。”

徐子先承諾給傅謙三千貫的獎勵可是早就傳揚開來,一戶百姓兩個壯丁,一年能落下十貫錢就算是相當成功,搞個新式的紡車,一下子受賞三千貫,對很多人來說有相當強的衝擊力,如果徐子先兌現承諾,可想而知會發生什麽事。

林九四在內的諸多工匠,必定會在技術革新上下苦功夫,這也是徐子先希望能看到的景像。

方少群冷眼看著眼前這些人,他向來傲氣,不怎麽將普通人看在眼裏……劉知遠的大參府邸,那些幕僚多半是舉人身份,甚至可以考中進士,為了更好的前程不惜在劉知遠的府邸裏效力。

那都是自視很高的精英人物,有的精於公文,有的擅寫文章,有的精通算學,也有的是萬事通,各路地方上的情形一問就知,對各個官員的品行,能力,操守,家族淵源如數家珍,也有的擅長軍事,對大魏禁軍的情形了如指掌。

劉府的幕僚都不是尋常人能做的,俱是精英中的精英,都是最頂尖的人才,但以方少群的眼光來看,眼前這夥人,卻也都是不同凡俗,俱是有可取之處。

大方雍容的李儀,有著常人難以看清的堅持。

偏執認真的孔和,方少群卻最是欣賞。

雜學出色的傅謙,看似貪婪,眼中卻是有一絲清明。

落落大方的秦東陽,明顯是一位武道中的高手,而且性格極為穩重,有大將之風。

陳佐才,劉益,陳道堅,張虎臣等人,俱是自己熟識的出色齊整人物。

方少群盡管自傲智略,卻也是知道,任何人也沒有辦法包攬所有的事,哪怕他能出謀劃策,雜務瑣事卻總是要有人去做。

眼前這些人,不管是學識才幹,還是敢於任事,不懼瑣碎辛苦的精神,卻是方少群所遠遠不及……

卻不知道南安侯怎麽招攬到的這麽多出色的人才?

哪怕是自傲如方少群,在此時此刻,也是心生感慨,暗中警惕,現在的情形和在劉知遠府邸時大有不同,劉知遠的幕僚,從某些方麵來看是頂尖的精英,但相比眼前南安侯府的眾人來說,卻是相差極遠。

最根底之處,還是在劉知遠的幕僚各有私欲,而眼前的這些人,卻都是一門心思替南安侯爵府效力,光是這一點來說,馭下之能的高低,昭然若揭。

“在下願陪君侯去招募新人。”方少群拱手道:“在下略通兵事,想來是幫的上忙。”

“方先生也說略通兵事,這裏怕是沒有人敢言知兵。”徐子先道:“方先生肯幫忙,真是固所願也,不敢請耳。”

“君侯稱我一聲鳳岐可也。”方少群道:“既來南安,當然要效力,若總是生份客氣,在下隻好求去了。”

“鳳岐的脾性和我很對盤。”方少群的語氣很不客氣,徐子先卻並不以為怪,而且一臉欣喜的誇讚起來,有徐子先的表示,李儀在內的所有人,不免也是跟著附合了幾句。

方少群對眾人的看法不是很在意,但能得人肯定,融入群體之中總歸是好事,當下孤傲的臉色也轉變了不少,也是向著眾人拱手致意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