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王侯

第349章

第349章

幾天之前,他還是坐擁三千多部下的都統製,十來艘戰艦,幾十艘小船,整個福建東南沿海都是任忠負責的防區。

一年幾十萬貫的軍費,任忠自己能到手一萬多貫,這個收入不低了,任忠知道自己的位子相當燙人,他打算再幹幾年就辭官不做,帶著積攢下來的家當回家享福。

誰知道風雲突變,朝廷突然任命了一個觀察使,這還罷了,這個新任的觀察使還是南安侯徐子先這種可怕的人物。

任命敕書一下,轉達到任忠這裏時,他就感覺局麵不妙了。

任忠的第一反應就是想辭官,可是和趙王的使者溝通過後,任忠又覺得事情尚有可為……徐子先彈劾一個,趙王便在大都督府的層麵駁回一個。

然後上控到京師禦史台和兵部,再由兩府下令徹查,再回奏……處理一個都頭都是千難萬難,卻要看徐子先這個觀察使怎麽行使權力,怎麽為所欲為?

幾次筆墨官司一打,徐子先紙老虎的真麵目一暴露,怕是整個水師也就沒有人拿這個南安侯當盤菜了。

到時候趙王已經坐穩了大都督,可以幹預到南洋水師的運作,並且更進一步的架空徐子先了……

隻是天算不如人算……

任忠總算動彈了一下眼皮,使他看起來更象是個活人,而不是一團死物。

這時他才發覺,連身邊伺候的親兵都不見了蹤影,看起來也是領了錢跑路了。

任忠扁扁嘴,不知道自己是想哭還是想笑。

這時外間傳來兩個人走路的腳步聲,一輕一重,重的好象是在自家庭院裏散步,隨意而行,透著一種瀟灑自若的味道和感覺。

輕的腳步聲象是隨從護衛,隻是跟著腳步重的人隨意行走。

任忠心頭火起,這裏好歹是大魏經製之師的衙門重地,且是都統製的簽押房外,現在成了閑人進來散步的地方了?

聽到腳步聲越來越近,任忠沉著臉站起身,抓住自己的儀刀,走向門外。

“何人在外?”任忠吼叫道:“還知道規矩麽?”

走到門外,卻是看到徐子先正背著手,微笑著看向自己。

“南安侯?”任忠整個人要跨下來,勉強站立著,抱拳道:“末將見過君侯。”

“論官職你還在我之上。”徐子先笑道:“應該我向你行禮。”

“君侯是國之宗室,末將不敢當……”

論官職都統製和觀察使也是平級,一個是主帥一個是監軍,不過品階上都統製是正四品,而觀察使是正五品,但如果隻論官階,徐子先可是冠軍大將軍南安侯,他任忠不過是個懷化將軍而已……

“好吧,禮節之事我們隨意好了。”徐子先道:“任都統製,你這裏連伺候的人都沒有了嗎?”

“都走光了……”任忠眼裏露出恨意,但很快他又把頭低了下去,他囁嚅著道:“也是末將馭下無方……”

徐子先笑起來,不客氣的道:“我給錢把他們勸走,你怨恨否?”

任忠咬牙道:“總是末將的錯,部下有那麽多違犯軍法的……”

“貪汙,吃空餉,練兵不勤,甚至不願出力,大魏廂軍多半如此。”徐子先突然道:“任忠你一定以為,我是為了權勢吹毛求疵,故意刁難你,為了架空你才這麽做?”

“末將不敢這麽想。”

“你是這麽想的……”徐子先盯著這個武將,厲聲道:“廂軍不行,導致地方盜賊橫行,多少良善之家,睡覺前還是一家和和美美其樂融融,晚上來了一群盜賊,男子死了,婦人被掠,孩童成了孤兒流落街頭,老人隻能餓死,造孽的是海盜,你們這些為將者,對這些血債又豈能毫無責任?”

“朝廷的部署是如此……”

“少廢話了,問問你自己的良心,看看它同不同意你說的話!”

任忠低下頭,不再出聲了。

如果是部下齊在,四周環繞武官和將士,任忠一定哈哈大笑,毫無負疚之心。若說話的是個普通人,怕是還要叫部下打一頓,再把瘋子給趕出去。

可說話的是南安侯,就算部下俱在,任忠也沒有膽子碰徐子先一指頭。

而現在四周寂寂無聲,所有的部下俱是叛離,任忠在極度的痛苦中卻是被徐子先疾顏厲色的訓斥,內心很久沒有出現的負疚感終於又浮現了起來。

曾幾何時,二十來歲的任忠也是意氣風發,出身水師將門,任家和俞家都是福建的水師世家,俞家已經退出水師,任家還是水師的中堅,但水師規模越來越小,破損不能修補的戰艦也越來越多……任忠記得自己初次上艦時,看著破損的戰艦心疼不已,不知道何時開始,自己對這一切變得無動於衷了?甚至自己克扣挪用修補戰艦的資金,挪用出來買田買地,購買金銀珠飾養小老婆……自己何時變成這般模樣了?

第二百八十三章 上島

“末將有罪。”任忠知道眼前的這南安侯已經掌握了自己違法貪贓的大量證據,辯解毫無意義,而且他的內心也被觸動,感覺自己是真的有罪,當下跪了下去請罪,下跪的同時,他額頭的汗珠已經大滴大滴的掉落了下來。

“既然知罪,我願給你一次機會……”良久之後徐子先才出聲說話,話一出口,任忠就象是溺水者被撈出了水麵,大汗淋漓的同時,開始猛、喘粗氣。

“我不會彈劾你重罪,隻彈劾你幾項輕罪,朝廷不會免你的官。”徐子先淡淡的道:“底下你留在都統製的位子上,凡事要從公事而發,不要以私壞公,你能做到麽?”

“君侯的意思是,以後隻聽君侯一個人的?”

徐子先笑起來,他的話說的很隱晦,眼前的任忠卻不是蠢貨,當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也不能這麽說,”徐子先道:“我們凡事都要以朝廷為重,我效忠朝廷,你呢?”

“末將當然也效忠朝廷啊!”

一旁的劉益做了一個惡心的怪樣,走了開去。

“好的很……”徐子先道:“任家的水師子弟很多,也會很倚重。此前朝廷為了防世家在水師坐大,壓製任家和俞家,我卻不會如此,你家族中有優秀的子弟,不妨薦過來當武官。不過,我要有言在先,有奉公不謹,不守軍紀,訓練不力,出戰膽怯,甚至貪汙軍餉的,我也會按國法處治,到時候任家不要對我有怨氣……”

“末將不敢,家裏人也不敢。”任忠真的鬆了口氣,象任家是福建的百年世家,朝廷為了害怕這些世家在水師一家獨大,特意壓製,俞家已經沒有人在水師任職,這個萎縮了的水師也容不下大家族的子弟們了,現在任家和俞家有不少子弟就在陸上的廂軍中任職,對這一點朝廷倒不介意……廂軍相對禁軍太弱了,哪怕為世家掌握也是無所謂的事情。

至於禁軍,哪怕是西北晉北的百年大將門,子弟想在禁軍中任職,也隻能從武舉和軍功兩麵來說,凡事不能有一點行差踏錯,否則朝廷隨時會下辣手來整理,對禁軍的看重,朝廷可是遠在廂軍和水師之上。

水師的情形較為特殊,孤懸海外,不受節製的時間太多,一旦完全落入世家掌握就太危險了,朝廷的警惕和防範也不能說是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