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王侯

第443章

第443章

“夏商太縹緲,兩周相加,可是遠遠不止三百年。”

“這也是腐儒所言的封建製有益於國,可是從兩漢到西晉,分封沒有不出事的。諸王有兵有財有權,則必定會窺視大位,我倒是覺得,本朝的宗室之製極佳,可謂是最好的辦法。宗室既不能在京師成為無用紈絝,且勾結朝臣圖謀不軌,在地方也能做些實事。萬一京師有變,則地方宗室擇親任賢,可以延續宗脈,這真是最好的辦法。說來說去,分封不宜於內,可宜於外,開疆拓土,保持活力,這是最好的辦法了。”

“這些咱們不多談了。”陳篤敬笑著道:“現在該談分銷的事了。”

“我們多弄些平底沙船好了,裝成漕運船隻。”陳篤竹笑道:“沿海北上,明州,江陵,廣陵,平江,再到沙市,都是大型的集散點。福建境內,南安侯都是交給咱們分銷,這更好辦,回頭我叫一些商行的君侯過來,咱們直接放在店內銷售便是。大商人從咱們手裏拿,中小商人從大君侯手中拿貨。”

“明達的意思就是出貨要快,此前投在東藩的錢很多,”陳篤敬道:“所以要盡快拿回來。”

“小事情,小事情。”陳篤竹道:“我先見人將事談好,然後去東藩一次,看看鹽池,確定怎麽拿貨分銷,這樣是最好不過。”

“要辛苦竹弟了。”

“都是為了咱們侯府,也是為了自己。”陳篤竹道:“我隱隱覺得,天下將要大變,但會變成何等模樣,到底是何趨勢,現在還真的看不明白。”

“魏九真,徐演達他們,此前都同我見過麵,大家也是這樣談天,都覺得大魏未來堪憂。但到底會是怎樣,誰也說不清楚。”

林養先道:“現在眾人隱隱有個看法,如果北伐打不贏,大魏就象是隋初那樣,浪死遼東的禁軍精銳一多,天下就會大亂。那麽流賊禍亂中原,山東,南北隔絕,東胡南下,會比當年的突厥更加危險的多。江北會為東胡所占,流賊至荊湖兩浙,甚至咱們福建。現在福建是林鬥耀和趙王分掌……”

眾人都發出冷哼聲,顯然是對這兩位的能力都不太看好。

林養先接著道:“林鬥耀其實有能力,但他年紀大了,一心想入兩府,見不到大勢演化。現在仍然拚命在供應中樞,不替福建多保留幾分元氣……其實我知道廣州那邊已經對中樞虛應故事了。”

“廣南東路安撫使常銘,截留轉運財賦,推說有海盜犯境。”陳篤敬道:“其已經明顯有異誌,一旦南北隔絕,很可能就是一兩年的事,到時他就形同自立。若大魏失中樞,他可以自立一國,這也是很明顯的事情。”

陳正誌這才悚然驚覺,為什麽今天父親要自己旁聽。

今天這事,談的不是簡單的鹽貨分銷的事,而是父親與最親信也是最倚重的心腹談一談大魏和福建路的將來。

其實並不是很遠,可能就是一兩年內的事情。

福建路不僅要自保,還要在亂都中爭取更多,迅速厘清亂世,這才是眼前這幾人想要做到的。

或者說,他們代表的不僅僅是昌文侯府,而是大部份文官和士紳們想要的東西。

既然中樞不行,掌握不住都麵,當然最好是迅速推一個能扭轉都麵的人,年輕,強壯有力,有威望,有實力。

陳正誌隱隱感覺到,水麵之下在暗流湧動。

新的時代似乎隨時要破冰而出,蠢蠢欲動,陳正誌有一點兒激動,有要等不及的感覺。

但他還是深深吸了口氣,在臉上浮現出微笑。

隻是一場談話,核心內容還是分銷東藩鹽,這才是最要緊的事。

錢和收獲,永遠是最要緊的。

第三百四十九章 乘風破浪

五月十七前後,陳篤竹得到了相當明確的信息,東藩那邊的儲鹽超過了三萬石,堆積如山。

按大魏官鹽四十文一斤的價格,東藩鹽也完全配的上。

一樣的細密潔白,甚至比官鹽猶有過之。

畢竟大魏的吏治開始崩盤,從轉運使到鹽倉大使都在上下其手,官鹽不僅價格越來越高,質量也是一步步的開始下跌。

東藩鹽價的包銷價是十六文一斤,零售價是十八到二十文一斤,低於官鹽一倍還多,比有的私鹽價格還要略低一些。

這是一種傾銷策略,新的鹽出現,迅速打開銷路,擠掉原本的私鹽市場,在最短時間內把大量的私鹽市場給搶下來。

官鹽當然也會受影響,南安侯府那邊已經定下策略,盡可能的在鄉鎮村莊出售,大批量的分銷給小商人,很多地方原本就不是官鹽的受眾群,就算買鹽也是買私鹽或黑粗鹽,這樣對官鹽的影響會減弱減低。

鹽稅不可能不受影響,但在朝廷層麵也就是幾十萬貫到百萬貫左右的減收,還在能容忍的範圍之內。

一億多貫的收入,減低幾十萬貫或百萬貫的收入,安撫的是徐子先這樣的一方國侯重鎮,這筆帳兩府還是算的過來。

在幾個路隨便找個名目開征幾樣雜稅,把酒醋錢加征幾文一斤,這虧空也就彌補回來了。

這麽多年一直是這麽做的,從來沒有例外。

而且隨著北伐的進行,天子的封樁庫也如冰雪般在消融,崇德皇帝一直生活儉樸,這麽多年來一直在把貢入大內的錢財貢物收藏起來,準備用在北伐的大事上。

從這一層麵來說,崇德天子的私德甩開成宗皇帝一百條街。

但北伐的用度肯定是封樁庫負擔不起的,更進一步的大規模的加稅勢在必行,引起動蕩,不滿,乃至群盜並起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在這種都麵下,鹽稅上的小小波動,根本不會被中樞看的太重。

陳篤竹對此都麵有著清楚的認識,他是昌文侯府的疏宗,也就是說在公中獲得的錢糧支持是相當有限的。

昌文侯府當然有公田,有祠堂,有族學,最疏遠的族人也能獲得免費教育,侯府會幫著下葬那些貧窮的族人,不至於叫族人被放在義莊裏無處安葬。而且有公田,那些老弱和孤兒都會被奉養,貧困家庭會得到公田的幫助。

但要想出人頭地,無非就是在族學裏讀書,隻有讀書才是最好的出路。

如果讀不出書,而又聰慧過人,那就是幫宗族奔走忙碌這一條路可走了。

三十年來陳篤竹奔行大江南北,行走了幾百個軍州,所行所見至今,他深感大魏已經是積重難返。

多日前他和昌文侯陳篤敬會麵密談的時候,對方也是證實了他的這個見解和看法。

大魏風雨飄搖已經好幾十年,但有多難的關口都能闖過來,似乎沒有什麽了不起的事情發生,但能在蛛絲馬跡之下發覺那顆朽木快要支撐不住,這才是陳篤竹這一類人存在的意義。

況且他也不光是掌管昌文侯府對外生意買賣的事,事實上和本路士紳的交往聯係,兩浙,江南的官紳和大豪商之間的聯絡,亦是陳篤竹在主持。

在此之前,昌文侯府和南安侯府在福建路的利益一致,兩家是姻親和生意合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