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王侯

第446章

第446章

陳篤竹隻能默默點頭,心中還是微微的感覺不以為然。

東藩這裏就算真的有大量海鹽,每年能出個過百萬石鹽,這個產量就相當驚人了,長蘆鹽場一年也就差不多幾百萬石。

以福建路來算,一千五百萬左右的人口,以福建多山少田的地理環境,這個人口密度相當大,也使得福建人一直敢闖敢拚,有往海外發展和移民的傳統。

隻要東藩這邊發展的好,不需要鼓勵發動,那些在家鄉過的困難的福建人會絡繹不絕的自發移民過來。

而以鹽來說,一個六口之家是福建正常的家庭組合,當然這是小家庭的狀態,很多家庭是不分家的,一家二三十口人也很正常。

以六口之家來算,最低標準,一年需要五十多斤鹽。

後世一袋鹽四百克,一般的家庭一年總要吃十幾二十袋,這還是平時吃的零食,外賣裏都含有充足的鹽分。

這個時代,大多數人補充食鹽的唯一途徑就是直接攝入,可沒有什麽零食給他們額外的鹽份補充。

所以一個人一年十來斤鹽是最低標準,不可能再低了。

這是最低標準,達不到這個標準就會造成鹽攝入不足,導致大脖子病,浮腫,虛弱無力。

百姓未必知道什麽科學道理,但不吃鹽的後果相當嚴重,這是誰都明白的事情。

一家幾十斤上百斤,福建最少百多萬戶,每年需鹽數千萬乃至過億斤,光是福建一路,如果東藩鹽把全部市場搶下來,怕是產量都供不應求。

這當然不必,也不能夠這麽做,搶下大半的私鹽市場,將銷路推向兩湖兩浙,東藩現階段的鹽場,一年才幾百萬斤最多千萬斤的產量,相差太遠了。

能把私鹽網絡鋪出來,然後大規模的擴大鹽場,這才是可持續的發展道路。

“南安侯也是個妙人。”有人胖乎乎的官紳笑著道:“用私鹽的渠道賣官鹽,還真是奇思妙想。”

“可不是?”有人接話道:“聽說這邊出了曬鹽的鹽池,我就想南安侯府有煮鹽權,朝廷怕是要頭疼了。現在可是好,他和私鹽販子搶市場,朝廷有些損失也無法發作,更無話可說。”

眾人交口讚頌,確實是對徐子先的想法和做法產生了興趣,並且大為讚賞。

第三百五十一章 山

陳篤竹有個感覺,南安侯行事就是這樣的風格,獨辟蹊徑,首要的目標是能成事,然後的手段是盡可能不要引起反彈和對抗,但又不會給人以柔克剛的感覺,比如岐州之事,趙王他們肯定不會容南安侯府留在岐州,結果這君侯撤離的時候一把火將岐州港燒成白地,停船的碼頭都燒光了。

趙王等人氣的無可奈何,巡按使蕭讚曾經上奏彈劾,徐子先上疏自辯,言福建鎮守力量不足,水師多日不曾出海訓練,若將完整的岐州港留下來,怕是要被別的海盜有可乘之機。

這個理由相當冠冕堂皇,朝廷無話可說,蕭讚弄了個灰頭土臉,趙王也隻能在府裏摔杯子打丫鬟泄恨。

岐州港是要緊地方,江口要道,趙王原本打算經營此地,這下算是全毀了。

陳篤竹就感覺南安侯相當複雜,有實際的一麵,也有剛硬的一麵,當然還有仁德愛民,撫、愛士卒如親人的一麵。

更有暴戾的一麵,和南安侯交過手的盜賊相當淒慘,要麽當場被殺,要麽戰敗後被梟首,迭次大敗,殺的人好幾千人了,幾乎沒有幾個活口被送到提刑司審問後問斬。

也是有膽大包天的一麵,京師一役,其悍然率部攻破大參府邸,擒殺參知政事,也是大魏、建、國以來的頭一回。

其居然還能全身而退,加官進爵,在軍事和政治上的能耐,自以被人所重視。

若不是有這些事,南安侯以現在的年紀和地位,又怎麽可能獲得這麽大的支持,獲得眾人的認可?

眼前的這十餘個官紳商人,看起來並不起眼,但都是有活力,有地盤,掌握一方經濟命脈的大人物。

他們未必有官職,也聲名不顯,但就是這樣不顯山露水的人,反而是大魏商業帝國的中堅。

他們的認可,可是相當的不容易。

“諸位遠來辛苦了。”這一次負責接待的是陳佐才,陳佐才除了執掌司從曹外,也是任職副賓客,吳時中近來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學房諸事上,叫這個大儒來執行賓客的職務,招待這些各家族的商人君侯掌櫃們,也實在是強人所難,傳揚開來,南安侯府的形象都會變得極其不好。

“君侯這幾日在陪大軍拉練,隻能由下官來招待諸位了,還要請各位恕我們簡慢,恕罪了。”陳佐才穿著利落的官袍,前來的商人們也是明白,東藩的吏員分三等,對外稱攢典,司吏,令吏,而眼前這位,卻是穿著官袍,威儀頗重,顯然不是尋常人物。

陳篤竹笑道:“陳司從是南安侯身邊的近臣,聽說是執掌侯府內的文書往還與對外交結諸務,當然還有宿衛,出巡等事,位高權重,前來迎接我等,是我們打擾了啊。”

前來東藩的也算都是有身份的,原本還有不少人希望是徐子先親自前來,眼見是個官員來接,不少人心中還隱隱失望。

但聽說是平常侍從在徐子先身邊的心腹重臣,各人麵色一轉,俱是笑著向陳佐才拱手致意,陳佐才也是拱手還禮,笑道:“今天已經晚了,諸公直接到驛館休息,我們備了酒菜,明天再去看鹽場如何?”

陳篤竹身份夠了,當下很直率的道:“我等還是想著今晚就能見到,總是在信裏看到說鹽池堆積如山,不能親見,心裏實在是癢癢,這一下到了東藩,可是真的忍不住。”

眾人皆有同感,當下均是道:“飲酒在家每天都飲,何必急於一時?我們都想去看看鹽場。”

既然眾人堅持,陳佐才也不再客氣,召來十餘輛馬車和馬匹,將這些外來的客人往東南方向帶過去。

沿途派了一個都的騎兵護衛,所有人但見百餘騎兵手持火把,沿途照亮,騎兵強悍勇武,官道平滑如鏡,陳篤竹在晃晃悠悠的馬車上對魏九真,林養先等人道:“南安侯治郡當在林鬥耀之上,可惜了。”

這自是可惜齊王被害,若夫不是齊王遇害,現在齊王為大都督,徐子先為一路觀察使,逐漸掌握住廂軍,以徐子先軍政經濟之道的水準,當可輕鬆梳理好廂軍,有齊王,林鬥耀等人的支持,將可把趙王壓在福州動彈不得,各軍州的主官,也必定無可奈何。

但一切無可說得,隻能用一句“可惜了”來表達未盡之意了。

魏九真搖頭一笑,說道:“也未必就可惜了,我觀東藩的軍政之道,和大魏有相似之處,又處處高出。可見江山代有才人出,或者南安侯能將當初太祖未盡之意,彌補完全?”

大魏太祖在位二十餘年,大半時間是在與北虜交戰中度過,國初之時,北虜也是最強盛的時候,控弦數十萬,光是純粹的蒙古萬人隊就有二十餘個,還有朝鮮,渤海,契丹,女真等諸多仆從力量。

其遠征倭國,損失十餘萬,對其傷損不大,就知道北虜在建國之初的力量有多強。

那是純粹的武裝力量,若算上北方的漢人仆從軍,北虜最多可以調動八十萬人左右的軍力,比起大魏來也不遑多讓。

後來還是以禁軍,廂軍,團練諸法,將整個漢地的民力釋放出來,幾千裏的戰線處處是魏軍占優,主要的戰場在晉陽,雲州一帶打起來,地形對魏軍相當有利,北虜一戰損失了大半的重騎兵,自此大魏才鼎定天下。

要知道,北虜在魏初時,主力便是二十多個萬人隊,其建製森嚴,層次序列分明,萬夫長俱是百戰宿將元勳,北虜又擅長學習軍事技術,不管是攻是守,俱是可圈可點。那是其最為興旺強盛的時候,怯薛軍都是身背雙弓,能在馬上左右馳射,並且身披鐵甲,手持長鐵矛,重斧,長刀,佩帶骨朵,能在正麵破重步兵之陣。

若是對敵人重騎,則北虜騎兵並不正麵交戰,遙望馳射,敵縱騎追趕則拉開距離,在前方不斷回身而射,敵重騎鐵騎追趕不上,最後被北虜騎兵用放風箏的辦法放死,當敵騎潰亂時,則北虜騎兵折返追擊,不管是哪個部落,或是某個國家,俱都不是其對手。

黨項人,西遼,還有花刺子模等諸國俱是滅於北虜,當是時其最強時,幅員何止萬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