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王侯

第454章

第454章

從這些角度來說,南安府軍都還不夠強悍,缺乏後勁。

戰爭不是想象的那麽簡單,在此之前,南安府軍的前身南安團練經過若幹次戰事,不是以逸待勞伏擊外來的匪盜,就是突襲海盜,或是在京師奔襲大參府邸。

真正的硬仗卻是一回也沒有打過,曠日持久,經年累月的大戰,戰事以數月或一年的時間來計數,後勤,武庫,軍人的意誌,都沒有受到過真正的考驗。

北地禁軍,抵抗東胡北虜,要麽深入不毛,遠入草原,沙漠,或是在境內處處抵抗,到處都是廝殺血戰的戰場。

幾個月,乃至年餘時間都在不停的調度,奮戰,廝殺,這種強度的戰事才是對軍隊真正的考驗,南安府軍也沒有參與過。

現在這個階段,惟有這種艱苦卓絕的訓練,用來鍛煉軍人的意誌和能力,方能起到真正的錘煉的效果。

從眼前的成效來看,收獲頗豐。

這一次拉練後,軍官們休整一段時間,會再度拉兩千餘人輪番拉練,再下一次,可能拉練時間更久,深入更遠,甚至帶同輜重車隊補給還有民壯,修築往台中台北的道路。

徐子先的行事,向來是風風火火,想到便做。

而在眼前,十幾個來自各路的士紳麵前,南安府軍展現的風貌風采,卻是已經足夠折服這些見多識廣的士紳了。

畢竟哪怕是最堅韌的西北禁軍,也極少經曆這樣艱苦卓絕的訓練,就算奮戰數月乃至數年,也並不是時時刻刻均在交戰。

沉默的,堅韌的軍隊終於抵達所有人的近前。

陳佐才等官吏肅容致以敬意,在東藩這裏,不存在文官佐吏們隱隱在軍將之上的情形,事實上這些年來,特別是近二十年來,兵興不絕,大魏武將的地位也是明顯在上升。

若在仁宗到文宗年間,國朝承平,隻有邊境偶發小規模的戰事,大半地方都處於太平盛世時,那時候武將的地位,也確實在文官之下。

由於工商發達,願意為軍的人也逐漸減少,軍人的地位也逐漸變低。

近二十年,情形早就不同了。

在東藩,軍人的地位其實隱隱在士農工商之上,將領們的地位也絕不會在官吏之下。

警備士們騎馬靠攏過來,然後下馬致敬。

外圍警備區內農田裏的官戶農人,匠作司下負責維護保養道路的工人們,俱是脫下笠帽,躬身致意。

軍隊,持幹戈背負弓矢,冒矢石之憂,流血喪命,平民百姓,不慎在身上劃出一道傷痕,流了一些鮮血,不免心驚膽戰,一家子老小為之擔憂,而軍人們身上中了支箭,被割出長長的傷口,流血不止,甚至失去手指,傷了一隻眼,很多人則會替傷兵感覺幸運。

畢竟是全身而退,沒有死在戰場之上。

以性命相搏,每個月隻為了一兩貫的薪俸,廂軍早就放棄了,禁軍將士的待遇還算不錯,但與將士們以命相搏殺的風險來說,所得還是太少。

唐之前的北魏,東西兩魏,周齊到唐,那個戰亂的時空才是武人的時代。

武夫們的戰馬是高大的河唐馬,高壯的戰馬上是冷峻的代北武人,高大,魁梧,殘暴,身背三石的長弓,能以重箭射斷人的脊梁骨,甚至射落人的首級。戰馬有保護頭部的麵簾,有保護頸部的雞頸,有馬當身甲,有保護馬胸的當胸,還有保護尾部的搭後,以及放在騎士身後,保護騎兵後側的寄生。

騎士兵穿著兩當鎧,戴兜鍪,臉上有鐵製的麵具,身上重重鐵甲,兜鍪上飾以漂亮的羽毛,寄生也是極盡華麗。

他們手持長矟,背負弓箭,策馬代北至中原,河南,長江,所向披靡殺傷無算,每遇戰,則盡掠生口,武夫們位至柱國,大將軍,執掌國政大權,動輒傾覆皇權,五代時天子兵馬強壯者可為之,在南北朝時其實是常態,不管是放棄北伐,匆忙返回去篡國的劉裕,或是宇文泰,高歡,此輩武夫才是執掌國政,享盡威福,所謂的士族華族,普通的士紳百姓,在武夫的鐵騎和長矟之下,不過是隨意殺戮的目標,或是可以拿來奴役的奴仆。

至魏初於今,在大一統的狀態之下,軍人的地位下降也屬正常,而在東藩,預感到大亂世將至,將軍人的地位一再拔高,徐子先隻是適時而動罷了。

“南安府軍,真是聞名不如見麵,果然強軍也。”

“默然而行,如龍馳大澤,真是令人驚佩敬歎。”

“果然盛名之下非虛士,南安侯領軍之能,非常人所能及。”

眾口、交讚之下,徐子先也是大步前行,距離眾人越來越近。

第三百五十七章 勇士之血

俟眾人相見,陳佐才負責將各人一一介紹,徐子先麵色黝黑,高壯的身軀也瘦了一些,但精神健旺,神色鄭重,既不過於矜持,也沒有刻意與眾人拉近距離,所有人都覺得他親和友好,但又凜然難犯。

這樣的人,委實是令人油然而生敬歎之心。

“諸君此來辛苦。”徐子先並沒有說太多拉攏關係的話,食鹽,棉布,糖,還有茶葉,等東藩這些貨物都齊備後,那些大官紳商人世家都會前來,到時候可能就是那些人來求南安侯府,沒有必要將姿態放的太低,到時候反而不容易打交道。

當然在此時前來的官紳商人,多半是態度友好,也是和南安侯府,昌文侯府有千絲萬縷的關係,自是應當善待。

當下徐子先又接著道:“晚間我推了所有公事,大擺宴席,到時候請諸公赴宴,我們好好歡宴一番。”

眾人已經感受到了東藩蘊藏的力量,心中對徐子先也是充滿敬畏,這一次合作的商約其實已經是談好了,剩下的無非就是和徐子先見一麵,申明友好之意,同時也是看一看徐子先的真實態度。

很顯然,眾人感覺到了南安侯的熱情和歡迎的態度,此及對此事的背書,這樣所有人都可以放心了。

在說話的時候,軍隊的隊列不停,人們上車或騎馬與軍隊並行,而徐子先卻始終跟隨軍隊步行,與眾人一起寒暄說話。

陳篤竹終於忍不住道:“君侯為何不上馬行?”

徐子先正色道:“與將士拉練當自軍營步行出,再步行歸營,途中騎馬,此前的功夫就全然白廢了。”

“原來如此。”陳篤竹抱拳一禮,心中對眼前這個青年宗室的敬意更甚。

怪不得陳篤敬那麽欣賞,除了嫁女兒外,幾乎是將私囊掏了一半出來幫助南安侯府在東藩大搞開發。

而昌文侯府的諸人,不管是陳篤光還是陳篤中,或是小一輩的李明宇,楊複等人,都是對徐子先讚賞有加。

陳篤竹此前還不知道為什麽,現在他已經徹底明白了。

南安侯徐子先原本是穿著灰色圓領武袍,腰束牛皮革帶,帶障刀,穿皮靴,此時衣袍破舊,已經髒汙的看不出原本的顏色,人也異常黑瘦,腰間革帶上懸著水壺,顯然是自己打水飲用,並不假手他人。

身上的鹽包,打火石還有小刀等物明顯也破舊了,顯然是常常使用。

如果是外人不明身份,初初一見,隻會認為徐子先是一個尋常武人,最多是個都頭級別的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