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王侯

第598章

第598章

幾十年的光陰對曆史來說是不起眼的小浪花,在幾百年後的後人的史書上,記錄的肯定是一場接一場的叛變,戰亂,胡人入侵,天災人禍,種種奇詭的事情相加,好運都在敵人身上,自己一方有名臣良將也被虛擲浪費,甚至被自己人所害。皇帝肯定一個不如一個,財政肯定陷入枯竭,地方混亂,民變不止,在各種因素的相加之下,或亡於異族,或被本族的權臣武將在征討之中壯大勢力,最終以政變或禪讓的形勢鼎革成功,完成改朝換代。

這幾十年,對一個普通的人類來說卻可能是一生的光陰,而如果稍加努力,可以把衰亡期拖延,仍然足夠享一兩代人的富貴。

趙王府也不是看不出這種衰敗的勢頭,誰都瞧的出來的事,笨蛋可能看出來晚一些,但遲早還是知道的。

江陵城裏的一些宗室勳貴,成天醉生夢死,江陵的繁華一如其舊,世間任何的事情仿佛都和江陵城無關,那裏的宗室勳貴很有可能看不出大勢的發展,但隻要做過幾天實事,觀察過大魏的國力情形,得到大魏正在衰亡,內亂將至的結論,也是並不困難。

到這種時候,和文官的勾連就不是太吸引人了,亂世之中,文官們也隻能選擇強者依附,而不是盛世或平穩期的合作關係。

刀矟說話就算的時代,文官們的地位會下降,這也是顯而易見的事情。

到此時,哪怕是昌文侯府回頭來願意聯姻,趙王父子的心思也不會改變了,徐子文與劉廣泗結親,等若是將這個禁軍將領和他的整個軍牢牢綁在一起。亂世一至,一個軍可以迅速膨脹為十個軍,福建路的禁軍將領,畢竟還是劉廣泗的資曆最老,結親之後,將會是趙王府最得力的臂助。

如果不用這種手段,亂世一至,親王的身份含金量都會下跌,宗室,文官,士紳,地位會直線下降,上升的隻有一種人,掌握了兵權的武將。

大魏王侯

第四百三十七章 迎親隊伍

李穀出得徐子文居住的院落門,這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楞了一會兒,眼前的趙王府一如其舊,官吏們主要集中在前院和正堂一帶,等著趙王傳召下令。

將士沿著趙王府四周擺開,明麵上趙王隻有百多護衛,其實他已經招滿了一個營的府軍,由各層將領統帶,在外還有過千人的暗子,都是府中的親信才知道這些暗子的存在,這些人多半是在廂軍中掩藏身份,和普通的依附趙王的廂軍不同,這些直接出自趙王府的人手當然更加忠誠和可靠。

王府之中,護衛持弩或執矟來回巡邏,到處是宏偉或精巧的房舍,到處是修剪整齊的花樹和堆砌漂亮的山石,一個個小庭院連環套在一起,由一條條青石板路相連,從正門到正堂再到後園,一個個院落組成了龐大的幾百間房舍的親王府邸,在福州城中,趙王府規模最為宏大,花費也是最大,人手也是最多。

幾個幕僚談笑著走過來,他們是往後園去,趙王特許這些人可以隨意在後園遊玩,他們看到李穀,都是趕緊拱手致意,李穀也是微笑著還禮。

在垂花門下,明與暗的光線之中,李穀臉上的表情也是陰晴不定,最終,這個中年男子使勁握了握拳,然後邁開大步走向自己的居所,在那裏,李穀的心腹和徐子文的人手已經在等候最後的決定,隻要李穀決心下定,這些人就會到蒲家領取各種物資,用趙王的人脈打通沿途的關卡,一直將這些物資和人手,源源不斷的運往建州。

功名富貴,這才是男子該追求的東西,這時候不奮力一搏,等著被別人搶走地盤和權力,最終鬱鬱一生嗎?

……

徐子先的迎接馬隊和馬車,從海上抵福清岸邊,再從福清出發,抵達福州城門時,已經是黃昏時分了。

徐子先看看天色,笑著道:“時間倒是差不多剛好。”

騎馬在一側的魏翼哈哈一笑,說道:“明達,緊張否?”

婚禮在大魏這個時代可是被稱為昏禮,古人成親,六禮流程的最後就是親迎,也就是新郎官親自將妻子接回家中,這是禮儀的最後一個環節,哪怕貴為天子,雖然不能到新娘家中迎接,但大魏天子如果是少年即位,青年成婚,也是要大開宣禮門,由天子大駕出宮門,在宮門外迎接正妻也就是皇後入宮,宮門正門一路大開,一直抵溫室殿為止。

陳文珺是徐子先的王府正妻,迎娶之後也要上奏朝廷,由兩府再派一個使者持詔書前來,規格應該是比冊封徐子先低一個檔次,估計是個直學士,持詔書,奉金冊,無金寶,將陳文珺的王妃身份,正式確立下來。

此後,哪怕是夫妻失和,徐子先也沒有資格廢掉王妃,朝廷禮法不允,夫妻不和,也隻能將就著過日子的貴戚,甚至是天子夫婦,也並不在少數。

聽到魏翼打趣的話,徐子先笑著看了這個少年時的好友一眼……現在這個少年好友已經是澎湖知縣,此次大戰功也是撈著不少的好處,澎湖守備森嚴,不給海盜可乘之機,這是一樁大功,魏翼親臨前線,亦是澎湖軍民士紳證明了的事。此外攻襲海盜船隊的戰艦雖是南洋水師的船隻,但魏翼組織和動員了不少澎湖民壯參戰,這樁戰功就算是直接的臨陣指揮了。

大魏軍功為第一這是毫無疑問的事情,魏翼此次討了不小的便宜,應該可以升官。

魏翼肯定會拒絕,將他調到某軍州任同知,或是任某個從五品的官職,對他本人是官場的一次躍遷,但對澎湖和東藩的合作大計,毫無疑問是有負麵影響。

朝廷調任的澎湖知縣,不太可能對抗東藩和中山王府,但也不會如魏翼那樣與徐子先有親密無間的關係,彼此信任,使兩地的發展融為一體。

魏翼多半會以剛上任不久,諸事未定而拒絕調任,兩府對此也是心知肚明,估計會將魏翼的勳、階加到從五品或正五品,對一個二十出頭,剛上任年餘的年輕知縣來說,勳階升到五品,仍然是值得誇耀的成就了。

徐行偉騎馬在另外一側,微笑著看著徐子先和魏翼。

“子張兄,你似乎有心事?”徐子先和魏翼調笑了幾句,轉頭看徐行偉。徐行偉堅毅的臉龐上始終有一些鬱鬱不歡的神采,外人看不出來,徐子先可是和他相識多年,徐行偉的這一點心理波動,卻是瞞不過他。

“無有他事。”徐行偉有些黯然的道:“這幾天看邸抄,大軍前鋒抵大淩河,構築的前屯城正在修築,主力已經從山海關出關……我感覺進展太快了一些,有些擔憂。也想到自己從陣前返回,到福建路已經無仗可打,象是個逃兵,心裏確實是不太舒服。”

“你是收到種紀和姚平忠的信了吧?”徐子先沉聲道:“我也收到了,他二人現在就在前屯,你也是替他二人擔心?老實說,我也是。從邸抄來看,短短月餘,大軍從薊州平州一帶猛然以主力出關,少量人在薊北一帶防禦北虜,大軍倉促而出,這其中定是有什麽變故……”

徐行偉有些痛苦的道:“可惜我遠離大軍,無法知道確切的消息……”

“你在也無用的。”徐子先道:“這般的決策是天子和兩府才能下,你在有何用?現在就盼著李樞使能頂住壓力,繼續此前的戰略。若隻以構築前屯為目標,將前屯和關門連為一體,廣立軍寨,在大淩河到舊錦州一帶設一些小的軍堡突前,僵到年底,東胡大軍占不到便宜,這一次戰事雖然耗資千萬貫以上,到底還是得到了不少好處。到明春,將一半北伐大軍發遣回原地駐守,防止北虜和西羌趁虛而入,對內也能彈壓流寇,如此一來,雖不能大破東胡,但東胡此後入境,需得提防被我大魏禁軍從遼西攔腰阻擊,需得多繞道數百裏,對其後勤亦是極大壓力,也算北伐最大的成就了。”

徐行偉搖頭道:“朝廷不會以建成前屯就滿足,最少得恢複舊錦州和修築好大淩河城,這是最低的目標,否則幾千萬貫花下去,三十萬大軍和幾十萬廂軍加百萬民夫,隻修了個突出二百裏不到的前屯,朝廷上下,包括天子在內都會大為失望。”

“何必管天子怎麽想?”徐子先冷峻的道:“天子想當然的事情,想當然時候太多了,兩府的韓鍾,樞使張廣恩,還有那些大參,執政,太尉鄧名,他們也能這樣胡鬧?”

“具體的原由,”徐行偉道:“我已經寫信給李樞密身邊的幕僚,也算是當初的舊識,麵望能夠得到答案。”

“這樣也好。”徐子先輕輕點了點頭,眉宇間也是布滿憂色。

雖然前生的記憶告訴徐子先,這一場大戰的失敗是必然之事,沒有僥幸獲勝的可能,但如果有萬一的變化,使得大戰往好的結果發展,當然也是徐子先所樂見之事。

他不是那種為了自己瘋狂到不顧一切的人……東胡此勝,將三十萬禁軍精銳大半埋骨關外,還死了幾十萬民壯和廂軍,大魏受此重創,北方的防線支離破碎,勉強支撐的幾年後終於轟然倒下。

其間有流寇肆虐,北方到處是烽煙,州縣被破,村寨被毀,集鎮成為廢墟。

最少有千萬人以上為大魏送葬,這其中有多少慘劇,徐子先連想都不願去想。

如果能扭轉這樣的慘劇,徐子先寧願自己止步親王。

況且以現在的局麵來看,他執掌整個福建,乃至生下兒子後問鼎儲位,都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既然如此,大魏若勝,對徐子先的未來和發展也是極大的利好。

如果不是必要,徐子先也不願逃竄東藩,在海外發展,坐視大陸沉淪,落入蠻夷之手。

“現在我不準你們談這些。”魏翼笑著警告道:“成天忙的要死,明達剛把棉花收完在紡織廠織布,預備發售,鹽業也成功,還有茶,甘蔗,稻田,工廠,海貿,水師也在快速的發展。可能你們在東藩島上,身處其中而感覺不到,但我身在島外,每去一次,就感覺到鮮明的變化。那些港口碼頭,不管是老的還是新修的,每天都停泊著商船,每天都有幾百上千人的新移民到東藩。明達,這是朝廷二百多年沒有辦到的事,你用兩年時間就做到了。其後再過幾年,東藩的富裕繁榮當不在福建路之下,這是曠世奇功,你這一世,什麽事都不必再做,光是這一條功勞,也足夠名垂青史了。”

徐子先苦笑起來,魏翼的這些話他自己如何不知道?事情的變化就是這樣,從量變到質變需要一定的時間,朝廷在此之前對東藩的投入太小,這個量一直在處於恒定的狀態之下。待自己猛然加大投入,天時地利人和俱備,這才使東藩迸發出令人目眩神迷的力量。

其後幾年也會是快速的發展期,以徐子先的投入和控製,財賦收入達到福建路的水平也不是不可能。

但若是說十年時間使東藩和福建路並列,這當然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