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王侯

第605章

第605章

“說的好。”此前說話的人擊掌讚道:“不愧是鄭先生,報社主編,說話比咱們老粗就是好使的多。”

說話的正是鄭明遠,城門口中山王帶隊入城,彩禮挑子先行,轟動全城,這樣的大事報紙要是不登,怕也就是沒有辦下去的必要了。

鄭明遠不僅自己跑過來,還帶了諸多部屬,分散在城中各處采訪。

其餘的各家報紙,也多半是如此行事,一定要搶著報道這福州城中近來最熱鬧的這一樁大事情。

鄭明遠剛說完不久,便是看到魏翼策馬過來,當下大喜,走了幾步迎上去,拉著馬籠頭,對魏翼笑道:“燕客,想來你是要全程陪同中山王,先到昌文侯府,再到中山王府,沒有人帶著未必進的去,這事我就拜托你了。”

魏翼還是秀才時,憑著家族的關係進了報紙謀事,鄭明遠對他很是照顧,雙方相處的不賴。

以地位來說,大魏的報紙業在這些年是每況愈下了。曾經朝廷的宗旨是以報紙為延伸在民間的耳目,曆代天子都再三強調,地方和中樞的官員不準因報紙刊登的新聞而生事,甚至報紙點評,非議官員,宗室,都不準以任何借口打壓。

宗室,官員,沒有反製報紙的權力,正因如此,報紙的口碑一度相當高,銷量也極大,很多偏僻的山村,難得進一次城,第一件事便是買成摞的報紙回去慢慢研讀。

時至今日,朝廷的地方吏治已經接近完全崩壞,這樣一來,報紙的監督很容易被掌握實權的官員報複。

前三十年,很多報社中人被官員用莫須有的罪名關押逮捕,遇到類似王越那樣的官員,甚至坑死在監獄裏的記者也是很多。

到近幾年來,報紙幾乎不登載時政了,不點評官員,鄉紳,豪滑,版麵多半轉登一些朝廷邸抄,算是時政版塊的延續,然後就是一些文章,更多的是花邊新聞。

鄭明遠的身份,當官也未必當不上,魏翼是秀才時,兩人的身份相差極遠。現在魏翼卻是進士,知縣,並且在這一次戰事中立了大功,雖然不願調離澎湖,勳,階卻最少能升到五品,若過兩年從澎湖調任,最少也是轉運副使,或是州府同知,按察副使之類的官職隨時能當上。

兩人的地位,已經發生了變化,鄭明遠的話語時,不乏討好,隻是文人清高,表現的不是那麽明顯。

“鄭兄太客氣了。”魏翼下馬一拱手,態度並不驕矜,世家子弟,不會一得誌就猖狂,擺出那種高高在上的嘴臉。他對鄭明遠笑道:“城門這裏接下來的熱鬧更可瞧,登在報上更為轟動,你聽我一句勸,最好還是留在這裏。”

“也好,我當然信燕客的。”

鄭明遠略想一想,各家小報都盯著婚事,中山王進城往裏走,報紙的人都跟著跑了,留在這裏若有大新聞,可以最早落筆,早天的早報特刊比別家不同,可以多賣出不少。

現在做報紙已經遠不及前些年風光,真正的消息不敢登,花邊新聞缺乏嚴肅性,百姓不願花錢購買,銷量一減再減。若再不扭轉局麵,怕是難以為續了。

“鄭兄。”魏翼上馬之時,一臉誠摯的對鄭明遠道:“中山王和別人不同,他對報紙的態度相當正麵,監督官員,評議朝政得失,還有北方情形,災害,流寇,北伐戰事,民間疾苦,對東胡,北虜戰事的重要性,與我福建路的關係何在,理應長篇的做深度的報道。這才是報紙應該做的事,北方情形,朝廷得失,福建路地方官員的施政,操守,引發的後果,難道不比幾篇酸到叫人掉牙文章和那些花邊新聞要緊?中山王也知道,鄭兄和報社同仁都有苦衷,怕人報複。他原本是要見你的,不過暫且時機還沒有成熟,等過一陣子,中山王在福州掌握更大的權力時,到時候鄭兄的報紙要怎麽寫便怎麽寫,就算批評中山王本人也沒有什麽。以人為鏡麽,被批評幾句,不分用意善惡,都可以聞者足戒,這是好事。若弄到萬馬齊喑,那就沒意思了,自己的過錯得失,毫無借鑒,人人奉承,直到大禍臨頭再幡然醒悟,沒得意思了。嗯,這是明達的原話,鄭兄你要記牢了,這對周報來說,是一次大好良機,可以借此機會,好好振作一番。”

魏翼因為有事,並且人多嘴雜,不好說的太深和太細。

不過鄭明遠已經明白了中山王的意思,是要周報借著報道北伐之事,化解一下南北的對立情緒和鴻溝。

南方的百姓不要以為北方的戰事和他們無關,北虜和東胡這樣殘暴的異族,一旦打下北方,南方人能飛到天上去?

北人辛苦防禦胡人近三百年,每個集鎮村落甚至城池都有被攻陷的記錄,每個村頭都有記錄死難親人的石碑,碑上的每個字都是多少條人命鑄就,這樣的苦難也理所應當被南方人知道,北方的貧困和犧牲南方人也是受惠,也理所應當對北方的防線投入重金。

當然,朝廷的舉措失當才是造成眼下局麵的最要緊的原因,魏翼沒說,鄭明遠也知道這一塊暫且不能說。

鄭明遠正在思忖沉吟之際,地麵突然傳來隱隱的抖動。

很多人都感覺到了,腳步都有些虛浮顫抖。

接著是悶雷般的聲響,似乎是從地麵,也似乎是從遠方的天際傳來一樣。

很多人都是麵露驚容,那個叫李儼的廂軍武將臉色一變,當即就要下令關閉城門。

“不要緊張。”幾個一直留在城門處的中山王府的武官笑著道:“這是我們殿下隨行的騎兵衛隊,大王入福州,總不能這麽輕率的就進城。”

四周的人都若有所悟,此前東藩方麵已經派了兩個都的將士在城中的王府護衛,這兵力當然太薄弱了,福州城現在還有六千多禁軍,最少有四千是受趙王的直接指揮,再加直過萬廂軍,就算中山王有萬夫不擋之勇,畢竟麾下兵馬太少了。

鄭明遠在內的所有人也隱隱明白過來,此次婚禮,不光是大造聲勢,還要鄣顯武力。

這才是中山王,既然要做的話就一定要把事情做到位,大量的兵馬隨行入城,總不能說親王不給帶護衛?

至於一親王三都護衛的規模,現在誰還理會,總不會林鬥耀,或是蕭讚,又或是鄭裏奇,楊世偉,這些文官大吏跑到中山王府,質疑這位親王違反了規定?

城外跟進來的明顯是大股的騎隊,怪不得魏翼提醒鄭明遠,不必跟隨,婚禮情形有的是小報報道,不如報道大隊騎兵入城的情形,眼見為實,這樣報道起來更詳實細致,可以提升周報的格調。

福州這樣的大城,城門也很是寬闊,城門可以容納兩輛大車相向而行,騎隊則是四人並騎,也是相當輕鬆的進入了城中。

廂軍將領李儼是守城門的武官,他根本沒有關閉城門或是盤查的打算,直接帶著自己的人閃在一邊,看著大股的騎兵從城外湧入進來。

騎兵四騎一列,當先的數騎先進來之時,為首的是一個滿嘴絡腮胡須的大漢,身高遠過常人,在閩人中簡直是巨靈神般的存在。

其兩眼如電,身上的鐵甲似乎是漆成了黑色,連同護脛,皮靴,還有披風,俱是黑色,頭頂黑色的鐵盔,如巨靈神般的大漢環顧左右,觀察四周情形時,不要說普通的百姓,便是禁軍和廂軍的將士們也為之心驚,甚至不敢與他對視。

“這是張虎臣!”

“就是他,在中山王的帶領下,率騎營側擊群盜,一戰鼎定大局。”

“他的麾下,俱是騎良馬,披重甲,持精鐵強兵的一等一的好漢子。”

“此前傳言以為有些誇張,今天一看,傳言似乎還有些低估了東藩的這些騎營將士。”

圍觀的人群中,不乏士紳或官吏身份的人,畢竟這是福州城近年來罕見的大熱鬧,人們好奇心起來,跑過來瞧熱鬧也並不奇怪。

當張虎臣等人入城之時,議論聲一下子便是起來了,每個人說話都情不自禁的壓低了嗓門,但還是匯聚成不小的聲浪。

張虎臣沒有出聲,也沒有在臉上顯露得意的神情,此次騎營全部入福州,最要緊的任務當然是拱衛護衛中山王,要保護殿下的安全,其餘之事,都不必太過在意。

入城之後,隻看到中山王貼身護衛的隊尾,張虎臣沒有耽擱,策騎繼續向前,四人一騎的騎營將士緊隨其後,還好這裏是大道,兩邊的百姓雖多,也沒有阻住騎兵向前的道路,隻是看到這些玄甲鐵騎策馬而至時,很多喧鬧的聲音逐漸沉寂下去,不少百姓都不再說話,也不議論彩禮的內容,或是中山王的儀容,隻是看著這些騎兵發呆。

一股股的騎兵從城門洞中湧出,除了張虎臣等人露麵之外,普通的將士俱是以鐵麵具遮住了臉龐。

很多騎士的鐵麵具是黑色鑄鐵狀,隻露兩眼,已經足以駭怪。

也有一些騎士在麵具上畫著鬼怪圖案,就更加令人感覺恐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