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王侯

第633章

第633章

眾人都瞟了一眼這官員,有人心想:你知道個屁!

有人接話道:“劉安兒,劉安樂等人,還有這李開明,崇德九年時陷歸德,不是把祖陵都燒了,王府別院,又算得什麽。”

這話倒是引起眾人的議論,當然都是在說流賊們膽大包天,看來是真的不指望招安了。

大魏亦非一直太平,二百多年近三百年時光,總是會有野心勃勃之輩跳出來。但在劉安兒,李開明之前,尚無造反流賊敢於殺害高官,或是焚毀皇陵。

大魏太祖在南方起家,但祖籍是河南路歸德府,大魏立國之後,在歸德修築了皇陵區,在流寇打下歸德之後,將大魏祖陵一焚而空。

為此崇德帝大為驚懼,也極為損傷了官家的威望。畢竟就算是在民間,百姓爭執傷及祖墳的也是不共戴天之仇,不殺對方全家都挽回不了顏麵,大魏官家身為天子,卻是庇護不了自家祖陵,威信大損也是必然之事。

李開明連大魏祖陵都敢燒,又如何不敢燒一個王府?

況且趙王已經部署三萬餘廂軍沿外圍駐紮,福州近閩江,近海,境內多山但不高,是大片的平原區域,不少廂軍將士沿著城外山脈和江邊駐紮,多半駐守在官道一側,以方便運送錢糧。在接到警訊之後,趙王立刻令諸多廂都大將警備,禁軍也同時戒備,雖然流寇來襲福州的可能性不太大,趙王的反應也是有些過於持重了。

待後來有哨騎來報,燒毀各鎮的隻有百餘流寇精騎,趙王卻認為這是誘敵之計,派人持令至各部,嚴禁各部出戰。

廂軍原本就不太可能主動邀戰,趙王的軍令,正合眾意。

待天色微明,火勢也是終於轉小了。

趙王手按儀刀,一夜未眠,臉上威儀仍重,他道:“建州便是一時不慎,被流賊賺開城門以致失城,今夜諸鎮起火,當是敵誘敵之策。我已上奏京師,當在近日以大軍出戰,以堂堂正正之師往建陽,以期一舉平賊。”

眾人皆是拜服,說道:“大王謀定後動,以獅搏兔,必能竟全功。”

建州失陷,震動朝野,畢竟福建路向來太平,建州又是閩鐵根基之地,也並非無關緊要之處。府城失陷之後,關隸等諸縣也陷落了,同知呂問賢等官逃在崇安一帶,募團練在城頭固守,李開明派了偏師過去,餘縣皆陷,隻有崇安尚在,建州一府七縣,隻有一縣留存。

加上王越殉國,這廝雖是可誤,卻成了大魏在征討流賊時殉國的第一高官,在此之前也不是沒有府縣官被殺,但王越這樣老牌的清流,加的殿閣貼職,有殿閣學士的身份兼知大府,這種身份的地方官吏,一路最多數人,其資曆其實不在林鬥耀之下,王越之死,也是震動朝野。

很多朝官有兔死狐悲之感,王越的倒行逆施,其實在百姓看來是罪有因得,死不足惜,但在朝官,士紳眼中,畢竟是物傷其類,王越能被殺,他們當然也是一樣,是以王越之死,反而是比建州失陷,更加的震動人心。

天子也未因王越之死綴朝,王越的官職尚不足夠,而且畢竟建州之亂因此人而起,但王越好歹是殉國而死,是以追賜龍圖閣直學士,銀青光祿大夫,並賜錢一千貫,王越之子賜太學生,可免解試,直接應進士試。

殉國大臣,一般來說會比這個追賜要隆重和更加風光,王越的這個追贈,算是壓低了檔次了。

除此之外,便是以兩府名議,詔命趙王迅速出兵,在年前平定建州之亂。

朝廷對平亂還是有相當的信心,畢竟建州流寇初起,以天子和朝中重臣的經驗,流寇初起之時也是戰力最弱之時,趙王以六萬廂軍和一萬餘禁軍,討平不難。

趙王本人亦是如此是想,昨夜南安鎮被燒,中山王府別院被毀,對趙王來說,是一舉兩得的好事。

既能使城中士紳百姓支持出兵,同仇敵愾,畢竟流寇在此之前並未在建州燒殺搶掠,地方相對平靜,各處士紳百姓的敵視心理不強。

焚毀數鎮,令很多人驚醒,流寇畢竟是流寇,破壞力極強,昨夜能焚數鎮,整個建州,興化軍和邵武軍的城鎮城池,亦很有可能遭遇此劫。

“象城中官紳商人募捐之事,抓緊進行。”趙王振衣下城,下城之時對緊跟而下的徐子威,李穀,劉廣泗等人道:“我聽聞廂軍軍心不穩,官紳商人所捐錢財軍需,要撥付一些給廂軍……”

“殿下。”劉廣泗咧嘴一笑,說道:“禁軍將士不過得賞數貫錢,也頗有不滿。殿下與其將錢糧分散了,大夥兒都不多,不如再賜重賞給禁軍。是巴掌打人疼,還是拳頭打人疼?恕末將直言,廂軍就算有士氣,又當得甚用?就是戰場上先去填刀頭,擾亂敵陣的用處。真的硬仗,啃硬骨頭,還是得靠禁軍。”

“這話也有道理……”趙王瞬間就又改了主意,說道:“且先募集錢糧再說。”

劉廣泗等禁軍的軍都大將,俱是麵露喜色,紛紛下拜行禮,向趙王道謝。

徐子威無可不可,軍政之道,他都精淺的很。

隻有李穀輕輕搖頭,他知道廂軍的不滿猶如火山,迸發是遲早的事,不過此事也確如劉廣泗所說,廂軍原本就是雜魚,放棄也未嚐不可。

隻是趙王這樣的大人物,朝三暮四,決斷之後又輕易推翻,很多人都摸清了趙王的脈門,福建路現在真是亂象頻出,禁軍和廂軍矛盾從生,官府與士紳都對大都督府的決斷極為不滿,眾人隻是在隱忍而已。

李穀長歎一聲,心中隻願能趕緊出兵,將流寇趕出建州,至於大勝立功,現在他已經不敢做這種設想了。

唯一的收獲,可能就是南安各鎮被焚,以致徐子先威信下降吧。

……

“眼前景致雖佳,怕不能持久。”

一個荊南商人操著濃厚的譚州口音,憂心忡忡的道:“中山王大敗海盜,潭州並撫州一帶士紳生員俱是歡欣鼓舞……我輩苦於群盜久矣。近荊北山中,綿延數千裏的深山密林之中,群盜密布,其中不乏南下的流賊,地方官不能製。原本中山王冒起之後,我輩都極為高興,心想中山王先掌福建,再派兵剿滅我荊南之匪患都不在話下。如今看來,是我輩太樂觀了一些,中山王麵對流賊之時,怕也有些畏懼怯戰了。”

“竹老,你說王上何時會出兵?”

“根基都被毀了,在岐州這裏再建,要是流賊再殺到岐州來,再跑嗎?”

眼前是一群荊北,荊南,還有江西路的商人士紳們。

陳篤竹,魏九真,徐演達等人都是被圍在東藩的港口碼頭這裏,近來道路不靖,福建路其餘地方的商道還可以繼續買賣,往江西和荊南的通路卻是暫時封閉了。

商人們購買的鹽貨特產,隻能從海運到浙江路,再從水道至荊北,再至荊南,荊北商人原本就走的這條路,江西的水道也多,相當方便,受苦的就是荊南商人,貨物價格因為路程變遠,漲了最少三成。

他們當然也可以漲價,但漲價之後出手就不那麽快捷,而且影響信譽,所以各人心裏都有不滿。

從李開明豎旗到隔絕交通,再到攻占建安,王越身死,再焚南安諸鎮,時間已經過去一月有餘,很多人都等待的相當不耐煩了。

有不少商人都有怨言,為何中山王不出動府軍,剿滅那些初起勢的流寇?

再有南安被毀之事,流言傳出,說是中山王隻能殺無賴子,打烏合之眾的海盜,對流寇卻是畏懼異常,連根基被毀,也毫無辦法。

消息逐漸也是在東藩傳播開來,商人們頗覺不安,加上福建路的戰事一起,泉,漳等地的海貿也受影響,東藩,岐州兩地停靠的商船也開始減少,人心越發浮動。

陳篤竹等人並不以為然,這些外路的士紳商人,不太明白福建路內部的情形,不過眼看商貿不興,內心也頗感焦慮。

“打仗,打的是錢糧……”陳篤竹不理會那些吵吵嚷嚷的外路士紳和商人,轉頭對著魏九真等人道:“未知往倭國貿易的艦隊,是不是將貨物出脫了?”

“此事應該不會有太大問題。”魏九真臉上顯露憂色,指了指港口內的庫房區,說道:“那邊最少還有幾萬桶的豆油,原本是打算在兩浙,福建路出脫的,這可是幾十萬石豆子榨出來的,用時不到兩個月,實在是神速,令人驚奇萬分。原本說是能獲利豐厚,並且很快出脫,但現在看來,除了用大量豆子換了精糧之外,榨出來的油是沒有辦法出脫了。連累著還有不少鹿皮,沙金,亞麻,這些貨物多半是想出脫給倭國,但單一出貨,容易被倭人壓價。為了不影響棉布大局,這些貨也是被殿下下令先在庫房裏收著……”

陳篤竹和徐演達等人都是大為皺眉,徐演達說道:“商民士紳之心不安,對王上大業也是極為不利……”

“這幫子真是屁也不通。”陳篤竹跑碼頭走江湖多年,養成了榮辱不驚的好脾氣好,性格,但此時也是忍不住罵起來。